現在看到尤正平與當初完全一致的眼神,鬱華攥著紙杯的手緊了下, 紙杯皺了。
鬱華把紙杯丟進垃圾桶, 摸摸尤正平的額頭問:“頭暈嗎?”
“有點。”尤正平沒有說謊,換誰裝暈一個小時一動不動都會有點暈的。
“我叫醫生。”鬱華按下床頭的呼叫器, 沒過一會兒值班醫生就趕到了。
照例檢查一番,照例沒什麼大礙, 明早就可以出院。一個星期內清淡飲食, 減輕肝腎負擔就好。
兩人都知道他們為什麼住院,也都知道該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詢問,同時更都不願先開口。
先開口詢問的人, 就是先故作無知欺騙愛人的那個人,誰也不想主動欺瞞,都在等待對方發問,卻造成了兩人一言不發的情形。
病房內的氣氛尷尬起來,尤正平望著鬱華,舔了下幹裂的唇,剛想說什麼,病房門被人打開,岑霄走了進來。
“你們倆可算醒了,”岑霄手裡提著養生粥,“先喝點粥吧,暖暖胃。”
鬱華視線落在岑霄的褲子上,是一條軍綠色休闲褲,黑色運動鞋,與帥大叔的不一樣。
岑霄自然是換了一身與遊樂園時不一樣的衣服,臉上也取下了納米面具,恢復自己的容貌。他就是擔心尤正平不好對鬱華說謊,審問剛結束就迅速趕到醫院。
他邊拿粥邊道:“你們倆真倒霉,好好約個會還碰上抓捕通緝犯。當然也是你們選擇的位置有問題,那鳥不拉屎的廢棄遊樂園,多危險啊。”
有岑霄為兩人遞臺階,尤正平道:“什麼通緝犯?”
“你們不記得遊樂園發生了什麼嗎?”岑霄說話時特意避開尤正平,盯著鬱華道。
鬱華接過粥碗,先試了試溫度,才用勺子喂給尤正平。他一邊喂粥,一邊看著尤正平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像上一秒我們還在遊樂園,四周都是泡泡,下一秒我就在醫院醒來了。”
“我也是。”尤正平借喝粥的動作避開愛人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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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番話,岑霄就好解釋了。他告訴兩人,緝毒組秘密行動,抓捕一伙窮兇極惡的毒販,泡泡根本不是已經停業的遊樂園放的,而是犯罪分子做的。泡泡中有致幻劑,所以暈倒前和暈倒中,不管看到聽到了什麼都是幻覺。
鬱華問:“泡泡還能放毒?”
“我隻是個輔警,能了解到的就這麼多,其餘都是機密。現代科技發展這麼快,什麼生化武器都有可能不是嗎?”岑霄道。
他隻負責解釋這些,其餘一概不知,問就是保密政策,不允許說。
“原來是這樣,”鬱華刻意道,“我暈倒前恍惚間看到小尤像個……訓練有素的戰士,對我舉起了像是箭又像槍的武器,應該是幻覺吧。”
“幻覺,一定是幻覺。”在鬱華審視的眼神下,岑霄額頭開始冒冷汗。
尤正平幹笑一聲,抱住鬱華的胳膊道:“肯定是幻覺,我怎麼會傷害你呢。”
“當然,你不會的。”鬱華篤定道。
聽他語氣如此堅定,尤正平忽覺心痛,忙端起粥碗道:“一直是你喂我喝粥,你自己還沒吃呢。”
鬱華接過粥碗,邊吃邊道:“你和岑霄都是輔警,這件事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哈哈哈,怎麼可能呢,”岑霄搶在尤正平開口前道,“我也是你們受傷後警局通知我,我才知道的。”
兩人同時受傷,警局或是醫院一定要通知家屬或者朋友的,岑霄身為尤正平的至交好友,又是警局編外人員,通知他再合適不過。
“是嗎?你們一直在同一個單位,換工作也在一起,我還以為你知道什麼小尤就會知道什麼,你們兩個總有點秘密瞞著我呢。”鬱華漫不經心道。
岑霄倒抽一口冷氣,尬笑道:“哈哈,你這麼說,我還以為你在吃我的醋呢。”
“一直有點吃醋,”鬱華若有所指道,“我以為你知道。”
岑霄實在承受不住室內的壓力,僅是幫助兄弟隱瞞一些事情,他都產生了種心虛、愧對鬱華的感覺,尤正平身為當事人,根本不知道承擔了多少。
“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有事叫醫生,明早我來接你們出院,順便帶你們去警局籤署保密協議。”
岑霄說完便抱拳溜了,給尤正平留下一個“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岑霄走了,室內隻剩下憂鬱夫夫,尤正平咽了下口水,對鬱華道:“沒想到你還會吃岑霄的醋,哈哈。”
鬱華摸摸他的頭,溫柔道:“怎麼會呢,我開玩笑的。”
騙人!尤正平心裡控訴,表面卻還得做出一無所知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不會的。我有點困了,想睡一覺,你也回病房吧。”
“你知道我和你不是一個病房?”鬱華歪歪頭,疑惑道。
尤正平:“!!!”
“這房間裡,不就一張病床?”尤正平幹巴巴地解釋道。
“觀察得還挺細。”鬱華起身道,“我也回去休息了,有事按呼叫器,明天見。”
他俯身吻了下尤正平的臉,安靜地離開觀察室,還貼心地關好門。
鬱華一走,尤正平就火速掏出手機給岑霄發信息:我好難過。
岑霄:怎麼了?我看鬱華很關心你的。
尤正平:他那麼相信我,我卻一直騙他,我好難受。繼續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承受不住說出真相。
岑霄:很多國家安全部門、情報部門的工作人員,一生都不會對家人說出自己的身份,有些人甚至是死後數十年才得到正名。
尤正平:……
岑霄:你不僅是安全部門的人,更是異能者,普通人能夠接受嗎?他連什麼是異能都不知道。
尤正平: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岑霄:守住秘密,對他是一種保護。
尤正平:要瞞到什麼時候?
岑霄:……我也不清楚,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還當我整天遊手好闲。前段時間換了輔警工作,他們高興壞了,說就算沒正式編制,起碼也算個正經工作了。
兩人同時嘆口氣,熟練地刪除聊天記錄,沒有繼續聊下去。
第二天,憂鬱夫夫出院,被岑霄帶到警局,接受了一番保密教育,籤署了協議。
警方告訴兩人,住院費用和其他損失政府承擔,另有一筆十萬元的獎金會發到他們賬戶中。
這獎金是尤正平的私房錢,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方式補貼家裡。最初他是打算直接發一百萬獎金的,肖局長不同意,沒有這個先例,於是尤正平隻能拿十萬。
“有了這筆錢,我們今年的貸款就不用愁了,你的工作室也可以慢慢發展,實在不合心咱就不幹了。”尤正平開心道。
“是啊,錢真不少。”鬱華看著銀行卡裡多出的金額,莫名想起他躺在甄黎隱藏賬戶中的一個億。
警方告訴鬱華和尤正平最好靜養幾天,不要過度活動,不要熬夜。
鬱華幹脆打電話請了假,反正甄老板和原經理被關在守護組織基地內,公司肯定不會營業。
甄黎在守護者的監視下接了電話,非常痛快地給了假,還表示不扣工資,隻是不能給全勤獎了。
兩人折騰一天才回到家中,晚上鬱華沒做飯,他們點了外賣。
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尤正平還在睡覺,鬱華則是起床慢吞吞地做家務。
他清理垃圾時,看到了購物小票和標籤,眼睛微微一亮,連日來壓抑的內心終於稍稍輕松一點。
他在櫃子裡翻了翻,沒見到那條染色的褲子,心中又是一沉。
尤正平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對著太陽抻了一個懶腰,見鬱華蹲在衣櫃前,慵懶地道:“醫生不是讓多休息嗎?你暫時不要做家務了,我們剛得了一筆獎金,這幾天請個鍾點工吧。”
“做家務不算體力活,請人我不太放心。”鬱華將購物小票和標籤攥在手心中,“早飯做好了,紅棗補氣粥,我知道不喜歡吃這種清淡口味的粥,還熬了雞湯,已經去油了,你可以喝一碗,但不能多喝。”
他系著圍裙,手裡拿著塊抹布,一身煙火氣息,站在客廳中,這就是家。
看著他,尤正平覺得前天的打鬥好像是一場夢,這裡、此刻才是他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