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鍾,”虞尋打斷他說,“沒收拾好就自己去吃。”
流子:“我們之間的情誼就值你等三分鍾?你有急事?”
虞尋:“沒有。”
他又說,“就是不想等你。”
流子:“……”
流子想說那麼急幹什麼,結果他三分鍾後換好衣服出去,低頭看手機回消息的同時,看見他備注為“傻逼李言”的好友發了一條朋友圈。
[祝我生日快樂!]
流子點開配圖,看見熟悉的裝潢,他作為這裡的員工,幾乎都能猜到這間自帶豪華香檳塔的包間在幾零幾。
“可以啊,這麼有錢。”流子碎碎念了一句。
隨即他想起來,李言在這的話,那那個誰不也在這。
……
流子想到這,抬眼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虞尋。
虞尋正站在路邊,等紅綠燈,
他今天煙癮尤其大,煙不離手。
自從一年多前虞尋搬寢室後,這人就逐漸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比之前更沉默,隨性的外表下其實有點不好相處,對很多事都無所謂,瘋起來又帶著點不顧一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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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的陌生嗎。
流子想了想,又覺得不完全是。
其實這個狀態的虞尋,他曾經也見過。
那還是高一剛開學,他們倆在燒烤攤上相識那會兒。
他聽見過虞尋蹲在店後門打電話:“你找。你找她一次,我也找你一次,要不要看看看誰先死。”
流子聽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在心裡把虞尋不好惹的程度又默默往上提了一級。
現在的虞尋,也很像當初明明不會騎摩託車,卻能載著他踩下油門的那個虞尋。
甚至是這一年的雲詞,他也不是沒見過。
高一開學,他雖然遠在七班,但也聽說一班有個“學霸”,學起來不要命,什麼比賽都要拿第一。
且那小子還有張挺帥的臉,在初中很出名。
……
非要說的話,這兩個人好像隻是回到了不曾相遇的人生軌跡裡。
如果高中沒有遇見,沒有成為敵人整天打打殺殺、把整個西高都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按照各自的人生繼續往下生活的話,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不對啊。操。
他腦子裡突然湧出來了些什麼東西。
……
流子站在原地,被自己文藝得牙疼,有點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
吃飯的地方在商場,店門外掛了電影宣傳海報。
電影院就在樓上。
流子埋頭嗦面,抖著腿打量那張海報:“急速遊戲,這電影有點意思,飆車的,吃完要不去看看?”
他說完,不等虞尋答復,又自己否了:“我跟你去,有點怪了。兩個大男人約什麼電影,我要去也約個妹子。”
但他說完,想起他和虞尋是看過一次電影的。
在大一下半學期,虞尋搬完寢室之後的幾個月。
虞尋搬寢室那天他是外從其他人嘴裡得知,他兄弟正在搬東西。
當時謠言一傳十,傳到他耳朵裡的時候,變成了:雲詞和虞尋關系剛有好轉,沒想到又急速惡化,在寢室裡打了一架,聽說從上午打到了下午,最後虞尋帶著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東西,被姓雲的那小子從寢室裡轟出去了!
流子:“……”
先不說這個從上午打到下午這段有多離譜。
總之他聽到傳言後,馬不停蹄去看到底什麼情況。
虞尋的新寢室很陌生——他也算串了那麼久的寢室了,雖然前期大部分時候,他都是靠牆抖著腿,斜視雲詞,給他兄弟撐場子。
但撐了那麼久,對608那堵牆也是有感情的。
冷不丁換了新環境,連他都不習慣。
虞尋那間新寢室很空。
之所以有空位,就是因為室友都是大三生,有些人臨時辦了走讀,床位這才空出來。
大三生,都是些半隻腳踏出校門的人,寢室裡東西都少很多,室友之間話也少,不像大一新生那麼愛熱鬧,主打一個社會老油條互不幹擾。
流子趕過去的時候,看見虞尋正低著頭一樣一樣把東西拿出來放好。
他至今都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會被卷進去。
他請了半個月的假,說是家裡有事。
流子也想象不出他家裡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兄弟從高中開始,不管去了哪裡,都能被家裡的事拽回去。
請假的那半個月裡。
他給虞尋打過一通電話,電話裡,意外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刺耳地,鑽進他耳膜。
也是從那天起,虞尋開始抽煙。
不過很奇怪的是,別人沾染惡習都是抽煙和喝酒混著來,這位哥抽煙的同時,卻滴酒不沾。
過了幾個月,流子實在看不下去,強行把他拽去電影院“散散心”:“你酒也不喝,男人有心事怎麼能不喝點,這樣吧,最近有部電影還不錯,我多買了張票。”
事實上那場電影很一般,整個影廳都沒什麼人。
虞尋沒有按照票上的位置坐,他一個人去了最後一排的最角落。
他坐在那裡也不看電影,一直在看手機。
手機熒光打在他臉上。
很久很久之後,他又將手機熄了屏。
接著他抬手,哪怕電影院很黑,根本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他還是將臉埋進了掌心——是一個很隱蔽的,隱藏情緒的姿勢。
當時流子有個錯覺,他好像在哭。
直到電影散場,他意外掃過虞尋的手機屏幕。
發現他在看的是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裡,他瞥見一個高頻詞匯“報備”,還有最頂上的備注“男朋友”。
這些都隻在他眼前一晃而過,虞尋便收了手機。
“……”
接著,流子又思緒發散地想起,大二中途,他去虞尋那個冷冰冰的寢室串寢,虞尋那會兒在忙著訴訟的事兒,好像是要跟誰打官司,他沒找到人,臨走前看見虞尋桌上有個盒子。
實在是那個盒子長得有些過於吸引人注意,花裡胡哨的,他沒忍住,手賤打開看了眼。
看見裡面有匪夷所思的空藥盒。
還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黑色繩子,好像是項鏈。
還有一封信。
以及一朵被妥善安放著的,在朋友圈出現過的紙玫瑰。
……
流子感慨自己這位長了一張招蜂引蝶臉的兄弟居然分了手,還這麼深情。
流子收回思緒,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面,就給妹子發消息:“我這就喊人,看看能不能出來跟我看電影。兄弟我都單身到大三了,這不合理。”
虞尋沒說話。
流子已經習慣他兄弟的沉默版本了,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我最近接觸了一個,我感覺她對我有點好感。”
“我打算再接再厲,”流子盤算著說,“她好像玩那個手遊,什麼什麼江湖,你以前玩過的那個。”
提到手遊,虞尋捏著筷子的手頓了下。
流子繼續說:“好玩嗎?我周圍沒什麼人玩那個遊戲,也不知道容不容易入門,要不然我去借個號,裝高手,吸引注意力。”
過了會兒,虞尋說:“還行。”
流子隻顧著幻想自己的愛情,並沒有注意到虞尋手機上,那個遊戲APP至今都沒卸載,甚至就在手機第一頁,最方便打開的地方。
-
與此同時,KTV包間裡。
雲詞左耳是李言在唱“給我一段愛情”,右耳是周文宇在唱“讓我結束這寂寞”,最後兩個人合唱,順便抱在一起哭訴:“都快畢業了,什麼時候能脫單。”
周文宇:“不過有一說一,我們也該反思反思自己的問題。”
李言:“什麼問題?”
周文宇:“被動。”
“愛情不能被動等待,”周文宇說,“要主動。”
李言:“你說得對,回去我們詳談。”
周文宇又接著說:“不過還是有個好消息。”
李言:“?”
周文宇拍著他的肩膀:“流子也沒脫單,你沒有輸!”
“……”
李言無語之餘,因為周文宇這句“流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雲詞坐著的方向。
好在雲詞在走神,好像沒聽見。
李言提醒:“少提流子。”
周文宇不解:“啊?”
李言:“……我跟他不對付,提了晦氣。”
周文宇接受了這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噢。”
雲詞確實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他從進門後,就覺得恍惚,腦內不斷重復播放剛才的的畫面。在剛才短暫的碰面中,反反復復地重構那人的眉眼,想刻進心底。
他過得好嗎。
有談別的對象嗎。
會偶爾。想起他嗎。
盡管這每一個疑問,對他來說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刃,想一次就痛一次。
……
雲詞一直在邊上坐到散場。
李言喝多了,他扶著他回周文宇家。
周文宇在校外租的房子是合租的,他有一個單獨的套間,雲詞扛著李言走進去,把他扔在堆滿東西的沙發上。
李言毫無知覺地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周文宇手忙腳亂,臨時收拾雜物,試圖給雲詞收出來一個可以睡的地方:“有點亂,那什麼,將就下。”
雲詞站著,環視了一眼這個小單間。
校外的房子和他當初在租房軟件上看到過的差不多,簡單的裝潢,自己搬出來住也不用擔心到點學校就切電源。
“沒事,”雲詞看他實在收拾不出來地方了,說,“不用收,我不睡。”
周文宇:“你不睡?”
雲詞隻說:“認床,睡不著。”
雖然認床是個借口,但他確實睡不著。
準確的說,他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雲詞最後在沙發角落坐了一晚,或許是意外的碰面,也或許是為了打發漫漫長夜,他鬼使神差地,又打開了某款手遊。
遊戲更新後,系統在進入界面提示:“江湖一夢,歡迎老玩家回歸,點擊獲得回歸禮。”
一年沒上線,遊戲界面變了很多。
出了新任務,也更新了地圖和玩法模式。
但也有沒變的。
……
雲詞操縱角色的手頓了下,停在某個黑色衣服的角色邊上。
這個黑衣飄飄,腰間佩劍的角色頭上頂著一個有點眼熟的名字:江湖第一高手。
遊戲狀態:[在線]
但很奇怪,這人的等級沒有變高。
雲詞退遊一年,雖然當初沒日沒夜打遊戲的時候把等級養得很高,但一年沒玩,他等級已經不算高的了。
而這個人等級比他還低。
這一年他一直在遊戲裡?
這到底是玩家還是NPC。
不做任務,不升級。
守在他下了線的角色邊上瞎轉悠。
雲詞沒忍住,隨手戳了下這個人。
[yc:都一年了,你任務還沒過?]
對面打每個字都很慢。
像是剛學會用拼音。
雲詞等了半天,隻等來一個字。
[江湖第一高手回復yc:嗯]
[yc:……]
[yc:你是學生嗎。]
很久很久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