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藏風》, 本章共3321字, 更新于: 2024-11-07 13:30:09

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隻是下鋪的位置空著。


雲詞晚上有點失眠,他想到虞尋走之前,生日那天說過的那句“下學期搬出去住”,他縮在被子裡看起了學校附近的租房信息。


[優質房源]


[一室一廳一衛,小區環境優。]


[離南大直線距離500米,上課十分便捷,早八人的福音。]


[……]


這些房源都是專供學生的,南大有不少人大二之後辦走讀,在校外租房住。


他刷了好幾個,在其中兩個的頁面上點了“收藏”。


-


虞尋一夜沒睡。


手機屏幕亮著,屏幕停留在他和楊威的短信往來界面上。


短信記錄上,都是他發過去的話。


-你到底想幹什麼。


-見面


-談談


-別裝死,有事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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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給楊威的最後一句是:


-你別動他。


早上七點半,楊威終於回了第一條消息:【提到你那個小男朋友,急了?】


緊接著第二條。


【我還真沒想到你他媽是同性戀。】


第三條。


【虞瑩知道你玩男人嗎?】


【她要是知道,神經病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我能怎麼動他,動一個大學生有什麼意思。】


【……】


虞尋坐在客廳裡,還是昨晚那個位置,他一動沒動過,除了楊威發來的這些消息,他視線還落在發消息時間上。


七點半。


楊威酗酒,每天晚睡,以前在家的時候經常中午才起。


他為什麼起怎麼早。


……


而且七點半這個時間點,過去幾年,對虞尋來說都是一個固定的時間,他很難不產生聯想。


這是西高上課的時間。


在西高,每天早上七點半,開始上第一節 早課。


楊威最後發來的,是一張照片。


【/圖片】


照片上是一個信封,“舉報信”三個字被他寫得歪七扭八。


再下面一行字是“本人實名舉報你校教導主任嚴躍教壞學生”。


右下角落款處,收件人一欄寫著:西城高中校領導。


虞尋坐在客廳,渾身血液一點點涼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衝出去,去西高,把舉報信箱裡那封信給攔下來,再去找楊威問他怎麼還不死,問他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死。


……


從這裡到西高,距離不算遠。


他幾乎憑借本能在做事,攔了車,讓司機開快點。


司機看他雖然沒穿校服,但還是一副學生模樣,會意道:“去西高啊?上學遲到了吧……這都七點多了,等到那,第一節 課都上完了。”


司機說了些什麼他全都沒聽清,隻知道外面的氣溫一夜之間變得炙熱,下車後,就算跑得再快,停滯的空氣也掀不起風。


去西高的那條路他走過三年。


畢業生返校需要提前申請,他沒有申請,從學校後門翻進去,和學校裡穿校服的其他學生格格不入。


他就這麼在教學樓樓下,撞到了嚴躍。


嚴躍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見到他的時候眼底沒有意外,隻有某種更深的情緒。


他視線下移,看見嚴躍手裡拿的不是教科書,而是一封很薄的信封。


嚴躍整個人繃得很緊,像是勉強才站直一樣。


周圍人來人往。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聽見嚴躍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一句:“跟我去辦公室。”


嚴躍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


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牆上掛了張字畫。


高中三年,他在這裡挨過訓,寫過檢討,也靠牆罰站過。


嚴躍關上門,落了鎖。


辦公室又陷入很長時間的沉默,近乎窒息一樣,沒有人能吐出一個字。


虞尋站了很久,打破沉默:“嚴老師。”


嚴躍放下手裡的信封,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抖:“你和小詞,在談戀愛嗎。”


“……”


信裡的每個字他都記得,隻要看過一眼就忘不了。


他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從他走進學校,第一節 課上課鈴響,有老師把這封荒謬的舉報信交給他開始。


歪曲的字跡寫著:我是虞尋的姑父,我實名舉報你們學校嚴躍,你們學校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都是同性戀,他自己兒子是同性戀,把我侄子也教成了同性戀。


我要舉報他,他就是這麼教學生的,不然我侄子現在不會變成這樣,跟他兒子搞在一起。


……


他第一反應是這人在造謠。


但是劉家宇的那句話又在他耳邊反復回響。


——“我家教,他就有對象。”


他當時想,雲詞什麼時候在大學談的戀愛。


是不想跟他說,還是還沒來得及跟他說。


雲詞的戀愛對象是個什麼樣的女生。


他也沒攔著不讓他談,隻要不影響學習。


……


等下次雲詞放假回來,他再問問。


但他沒想過會是這種情況。


“你和我兒子,”嚴躍又問了一遍,盡管這個問題在他眼裡無比荒謬,“是不是在談戀愛。”


隔了很久。


他聽見虞尋說:“是。”


第七十九章


嚴躍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他開始不斷回想, 這件事的端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從高二,他把虞尋帶回開始, 還是從大學, 他給了兩個人同樣的建議, 同專業,同寢室開始。


人總是容易從自身出發, 試圖找尋一些相關的原因。


而且舉報信上一字一句,直指向他。


半小時前,他正準備進班, 女老師欲言又止叫住他:“嚴老師。”


“這有一封你的信, ”女老師支支吾吾說, “我上午去翻信箱……”


舉報箱平時都是她去收件。


由於學生青春期頑皮, 愛鬧事,挺多學生會惡意寫匿名信往裡投。於是她每次收件的時候都會留意一下內容。


她氣憤地說:“這一看就是找事的,也太無恥了, 我就先幫您攔下來了。”


“您看看是不是最近惹了什麼人,或者哪個學生家長故意找事。”


“……”


即便荒謬,他還是控制不住去想, 當初雲詞那麼討厭虞尋,是他一直希望改善兩人的關系。


……


是他把虞尋帶回家。


時光回轉。在某個剎那間, 回到幾年前。


站在他面前的虞尋變回高中模樣。


一身西高校服,下顎削瘦, 白天趴在教室課桌上睡覺, 有時候被一群人圍著在最後排說笑, 眉宇沾著鋒芒。


他找到虞尋, 讓他帶上書包, 跟著自己回家。


——“放學之後你要去哪兒?還去網吧?”


——“你家裡什麼情況,不想多說我就不問了,但是這樣下去不行。”


——“收拾好作業,跟我走。”


他開著車,把虞尋從網吧裡拽出來,一路拎回家。


那天雲詞在家裡,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見到他帶著虞尋回來,整個人差點炸了:“你換個兒子吧,讓姓虞的當你兒子。”


“……”


嚴躍的思緒最後又被虞尋那句“是”重新拽了回來。


是。


我們是在談戀愛。


嚴躍的語氣有些脫力:“……什麼時候。”


他有種未爆發的平靜,重復了一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虞尋感受到一種無聲的壓迫感,他說:“有一段時間了。”


嚴躍心底有千言萬語,最後匯成艱澀的三個字:“……為什麼?”


虞尋收起散漫,聲音壓得很低:“是我先喜歡他的。”


“我追的他。”


“……”


他每說一句,聲音就低下去一點。


“我喜歡他,很久了。”


虞尋說完後,等著嚴躍罵他,或者幹脆打他,什麼都好。


嚴躍都沒有。


嚴躍唯一的舉動,是拉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壓在最底下的照片。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上有年幼的雲詞,多年前的他,和站在最邊上的雲瀟。


拿出照片後,他的手一直撐在辦公桌上,幾乎站不住。


這位雷厲風行,全西高沒有學生不怕他的教導主任難得有失態的時候。


他每天都在閱卷,批改學生的作業,今天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在被人審判。審判他的那雙眼睛,在天上,在遙遠的過去,在他夢裡——那是雲瀟的眼睛,和照片上的一樣。


嚴躍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忽然說:“小詞的媽媽,是車禍走的。”


他第一次主動掀開自己的傷疤,提起那段過往,“她原本可以活下來,但她去擋了那根穿過車窗的鋼筋。”


“如果是我,我也會和她做同樣的選擇。”


“在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裡,選擇讓孩子活下來。”


“從她走的那一天起,照看雲詞的責任就落在我一個人身上了,”嚴躍回想這些年,“我不敢懈怠,我努力給他最好的教育,規劃最正確的人生,因為雲詞的人生是用他媽媽的命換來的。”


他說到最後,極力壓下所有情緒,他避免將自己失控的情緒對準這位曾經的學生。


隻是實在太難壓住。


尖銳的質問從言語縫隙裡針扎似的鑽出來:“他不該,變成同性戀。”


嚴躍的目光緊緊鎖住虞尋。


他的語氣裡,還藏著自己都不自知的哀求:“……他不能是同性戀。”


“你們現在還小,可能意氣用事,覺得什麼都不是事兒,還不懂自己以後要面對什麼。”


嚴躍指了指信封,說:“今天這封舉報信如果公開,也許可以毀了我,停職,或是被學生家長投訴、議論,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但這封信,不能毀了我兒子。”


……


虞尋所有準備好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承受不住嚴躍的目光,垂下眼,又對上照片裡女人的視線。


女人笑著,很溫柔的樣子。


他卻覺得眼眶發燙,有什麼東西在灼燒著一樣。


當初意外接到嚴躍電話的時候,虞尋認為自己可以面對。


那時天真,當現實被撕扯開,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面對。


嚴躍又說:“是不是,你們自己其實也不清楚自己對對方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他像抓著最後一根稻草,馬上就要溺亡的人,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這上,追問:“你們高中三年就一直打鬧,他不一定明白這到底是種什麼感情。”


“……”


“算老師求你,”他最後說,“求你別毀了他。”


虞尋站在辦公室裡,感覺自己在不斷下墜。


他有種強烈的失重感。


嗓子裡很幹,幹得發不出任何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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