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逐漸平息的輿論,又燃了起來,炒得熱火朝天:[幹嘛?]
[大學帶來的成長就是讓這兩人在互掐的時候學會了陰陽怪氣禮貌互贊一下嗎?]
[你別說, 你還真別說, 他們是懂陰陽的。]
[代入一下我已經開始氣得咬牙了, 他倆開學之後必有一架。]
[……]
陰陽怪氣。禮貌互贊。
雲詞對著這兩個詞, 腦回路都被他們拓寬了。
“算了。”雲詞最後收起手機,“下次再說。”
虞尋攬著他腰的手收緊了點,也是這個意思, 網線一拔,恩怨全都和他們沒關系:“睡吧。”
-
和虞尋見過一面,兩人又各自忙碌了一陣。
臨近過年, 過年氛圍越來越濃重,家裡提前貼上了春聯, 還擺了一些紅火的小擺件,原本沒多少東西的廚房裡堆滿了新買的臘腸和年貨。
嚴躍開始研究菜譜。
家裡的飯菜平時雖然是嚴躍負責, 但他廚藝不精, 平時能簡單對付下, 隆重場合就不行了。
很多人返鄉過年, 整個小區似乎都比平日裡人多。
小區裡有不少小孩成群結隊出來玩劃炮。
Advertisement
砰砰砰地響個不停。
過年前。
嚴躍抽空檢查了下他的作業, 沒找到什麼可教訓的點以攻擊他假期“不務正業”這件事,又板著臉把作業扔回給他了:“寫完了就去廚房幫忙,今天你大姨他們家過來吃飯。”
雲詞接過作業本,隨手扔書桌上,然後去廚房打下手。
他照著虞尋那天做飯時,圍觀的記憶,幫著做了幾道家常菜。
嚴躍多看了他幾眼,有些訝異:“你什麼時候會做這些了。”
雲詞關了火,解開圍裙:“家常菜而已。”
他說著,又隨口找了個理由,“隨便學了下,就會了。”
嚴躍看著這幾道菜,第六感忽地泛上來,他們家菜系偏辣,是雲瀟還在那會兒留下的口味,和這幾道有明顯差異:“你平時不是不怎麼吃這種。”
門口有敲門聲,小孩的聲音比較尖銳,在門外邊敲門邊用細細的聲線喊:“雲詞哥哥。”
大姨家有個小孩,每年都來。
雲詞解了圍裙之後,嚴躍也顧不上關心這幾道無關緊要的菜了,管他是從電視上還是手機刷視頻學來的,叮囑:“去開門,給你大姨他們倒水,客廳茶幾上有零食,讓他們別客氣。”
關於菜的話題揭了過去。
過年這幾天會來不少親戚,陸陸續續提著大袋小袋上門拜訪,還有不少嚴躍以前教過的學生。
雲詞每年這時候都會穿一件紅毛衣。
記憶裡,雲瀟很在意這個,小時候過年,她都會給他穿件紅的,然後抱著他說:“新年穿紅色,多喜慶,小詞喜歡嗎?”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了,是乖巧附和,還是孩子氣不懂事,不願意穿。
……
“雲詞哥哥,”小孩進門後,把他從短暫的回憶裡拽了出來,“給你看我媽媽新給我買的玩具車。”
“我看看。”
雲詞雖然整個人偏冷,但哄小孩的時候會把聲線調整得盡可能溫和一些,他蹲下身去看小孩的玩具車,“很酷。”
小孩拉著他玩了會兒,也沒了耐心,開始在屋子裡亂跑。
大姨知道他家裡的事,每年都拉著他關切地問一堆,特別是嚴躍平時容易忽視的地方:“在學校裡怎麼樣?你們現在住宿了,室友之間關系好不好?”
雲詞:“還行,都挺好的。”
大姨又偷瞥了嚴躍一眼,確認他不在,於是開啟另一個話題:“別聽你爸的,整天就知道學習學習,上大學了,該談談戀愛。” 她又問,“學校裡有沒有喜歡的人?喜歡你的也行,是時候談了。”
這個家裡沒有女主人,她憂心忡忡:“這些都要提前計劃起來的呀——”
雲詞任她發揮,把想說的都說完。
“……”他最後說,“是有個喜歡的。”
大姨在背地裡支持他:“喜歡就要把握住機會,大學談戀愛,畢業之後等雙方工作都穩定下來之後結婚,多好。”
以後。
雲詞順著想了下,他和虞尋同專業,以後應該也可以一起工作生活。
正想著,手機震動了幾下。
像是有某種感應,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虞尋。
忙了半天,他和虞尋隻有早上的時候聯系了下,互發了一句“新年快樂”,這會兒他空下來,肯定會打視頻。
雲詞起身去房間接視頻電話。
電話接通後,雲詞看著畫面裡的背景,長廊走道,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推著推車走來走去。
他問:“你在醫院?”
虞尋“嗯”了聲:“剛從病房出來,情況比前陣子穩定了點,過一陣就能出院。”
雲詞又問:“吃飯了麼。”
虞尋說:“在醫院附近對付了幾口。”
他在畫面裡,明明談著一件較為現實的話題,但語調還是和往常沒有不同,張口就來:“怎麼,要請我吃飯?”
他就隨口一說。
雲詞卻說:“請啊。”
“晚上年夜飯,我提前溜出來。”
網絡另一邊,虞尋坐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裡,內心隱隱有點沉悶的情緒被這簡短的兩句話驅散了。
虞尋一直盯著視頻鏡頭看,看了會兒,他忽然問:“兩年前,發朋友圈的時候,也是這件衣服嗎。”
“……”
他又把話說得更明確些:“我存過的那張照片。”
雲詞想起來那天在KTV外面,他翻開虞尋手機,不小心看到的那個相冊。
存的都是他為數不多,發過朋友圈的照片。
“……”
雲詞紅色衣服不多,也隻有過年才穿,所以沒有替換的衣服:“同一件,怎麼。”
“沒怎麼,”虞尋看著他說,“比照片好看。”
也沒什麼。
就是覺得之前隻能偷偷存照片看的人。
現在穿著照片裡的同一件衣服,在跟他打視頻。
-
除夕夜當晚。
和虞尋約好了要溜出去找他吃飯,雲詞找了個借口,隨便吃了幾口,然後匆匆出了門。
見面地點約在西高附近。
去的路上,他和虞尋在聊天框裡互發消息。
yc:[這你做家教的地方麼。]
yx:[不是]
yx:[是流子賣煙花的地方。]
yc:[……]
過了會兒,黑色頭像又發來一句:[你不想去也行,我過去見他一面,再挑別的地兒。]
雲詞解釋自己的無語不是介意,也不是不想去:[他上次不是賣不出去]
yc:[還賣。]
yc:[能賺錢嗎。]
yx:[哦,他說他這次能行。]
聊天間,車快到站了,雲詞收起手機。
西高附近他太熟了。
雖然放假後學校已經沒什麼學生,但西高這片校區生活氣息依舊很濃厚,馬路上到處都是行人。
沿街的攤位不止流子一家。
雲詞還沒問虞尋到了沒,遠遠地就看到扎著卷毛小辮的流子坐在三輪車駕駛位上,他一隻腳蹬在地上,嘴裡叼著根牙籤,慢悠悠吆喝:“賣煙花了,過年家裡沒點煙火,不夠紅火,買一點吧。”
有同行在對面瞅他,流子看過去,先發制人:“看什麼看,沒見過像我這麼帥的人出來賣煙花啊。”
“……”
而他男朋友,正以一種很灑脫的姿勢坐在三輪車後座上——與其說是後座,其實就是堆滿煙花雜貨的地方,擠在裡面,勉強還有一點空間坐著。
這種情況下,虞尋的姿勢甚至還凹得有點帥。
腿長,腳踩在一箱雜貨上。
明明他們兩個人之間還隔了一點距離,但是虞尋抬起眼,幾乎瞬間就從人海裡找到了他。
流子吆喝半天,攤位前終於來了第一位客人:“歡迎光——”臨字被他憋回去了。
來的是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你來這幹什麼,”流子說,“這都能碰見你。”
這畢竟是虞尋的兄弟,以前再怎麼鬧,現在談戀愛了也得給點面子。
於是他難得沒有用嘲諷的語氣和流子說話。
雲詞平靜地說:“來買煙花。”
流子反而起了警惕心:“這麼多賣煙花的,你非要買我的,有什麼陰謀。”
……
神經病。
雲詞的平靜持續的時間很短暫:“打算拿錢羞辱你,你賣不賣吧。”
流子:“賣。”
金錢面前能屈能伸的流子說:“要多少。”
雲詞隨便挑了幾樣,剛要付錢,在後座上凹姿勢的某人忽然出聲:“他買三樣,一共五十,微信轉你了。”
虞尋有他好友,所以不用再去掃貼出來的微信收款碼。
付錢速度比雲詞快了一步。
流子:“?”
他心說雲詞買的東西,他兄弟卻積極付款。
搞什麼。
但很快,他的震驚全都化為了感動,他懂了:“我操,我剛才差點一時間沒轉過彎來,你在他羞辱我之前提前用金錢率先羞辱了他!!!”
雲詞:“……”
虞尋:“……”
流子重新橫了起來:“這波優勢又回到我們這邊了。”
流子洋洋得意:“不愧是我兄弟,第一時間力挺我。”
要怎麼說,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幾秒後,雲詞放棄解釋,他拎著流子遞過來的煙花袋子,在他“買完就趕緊走”的眼神裡,不僅沒走,還直接跨上了他那輛三輪車後座,勉強找了個能下腳的位置,坐他兄弟旁邊去了。
流子差點跳起來:“你幾個意思。”
雲詞淡淡地說:“我被羞辱了,找他算會兒賬不行?”
流子正要暴怒。
虞尋掃了他一眼:“用不著你插手。”
於是流子又坐回去了。
反正這兩個人從西高一路打到南大,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流子甚至不得不承認,剛才雲詞來買煙花的時候,他心底湧出的居然是一絲熟悉感——熟悉的敵人也是熟悉。和熟悉的朋友,有時候是同一種熟悉。
況且今晚除夕夜,大好的日子。算了。
“今晚先放你一馬。”流子坐回去時說。
有流子在,雲詞和虞尋並肩坐著,也沒法做什麼親密的舉動。
流子在前面車頭坐著問他兄弟:“你女朋友呢?大過年的,不該和女朋友一起過嗎。”
虞尋說:“見到了。”
流子顯然不懂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你白天不是在醫院?哦,她去醫院找你了?”攤位前沒人,他又無聊,喋喋不休說,“到底誰啊,什麼時候能讓我見見大嫂。”
虞尋漫不經心說:“等開學有時間,他會見你的。”
……
大嫂。
雲詞在後座,擔心起了流子的未來。
流子隻當虞尋是剛談戀愛,感情不穩定,不想太大張旗鼓介紹,這也很能理解,很快轉移話題:“怎麼沒人上我這買啊。”
“我今天唯一一單還是姓雲的買的,”他帶著強烈的羞恥感,說,“實在很沒面子。”
虞尋視線始終落在雲詞身上,嘴裡敷衍地回應了一下:“不如先吸引一下客戶。”
流子:“怎麼吸引?”
虞尋懶洋洋地說:“比如說布置成表白現場,在地上擺個愛心這種,等人都圍過來了——”
他說到這頓了下,接著說,“再告訴大家,你是賣煙花的。”
“……”
雲詞的內心受到了一些震撼。
流子也很震撼,他震撼之餘,被說服了:“愛心是吧,我現在就開始擺。”
雲詞坐在他邊上,忍不住說:“你學法有點屈才了。”
繼而他在流子聽不見的地方補了句,“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