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所以要不要,牽一下。”
第五十六章
街上人來人往, 離教學樓還不遠,自行車車鈴聲響徹街道。
雲詞剛把手覆上去,下一秒就被虞尋抓緊。
少年指節很硬, 硌得慌。
天氣太冷, 手也涼。
但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之後, 溫度逐漸上升。
牽了會兒,甚至不知道是誰先出了汗, 掌心滾燙。
“跟我牽手而已,也不用這麼激動,”走了一段路後, 虞尋開口, “都出汗了。”
“……”
雲詞手指微動了下, 說:“到底是誰出汗。”
虞尋裝作若無其事地否認:“反正不是我。”
“我也沒出汗, ”雲詞說到這,覺得兩個人在這爭這個多少有點離譜,於是說, “算了,既然沒人承認。”
他手用力地掙了下:“那別牽了。”
虞尋拉著雲詞的手,中途短暫松開了下。
但隻是為了調整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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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牽起雲詞的手時, 變成了十指緊扣。
片刻,他承認:“是我。”
不遠處, 有其他學院的人拿著攝像機在校內做期末作業,三三兩兩的人結伴, 有的在拍樹, 有的在拍天空。
大學校園裡期末要交的作業, 各個專業都不相同。
有鏡頭從被風吹動的樹枝上移開, 轉向街道上, 然後拍攝人似乎抓到了什麼景色,按下快門。
其他人圍過去:“你拍的什麼?”
“人?老師不是說期末要交風景照。”
“有點帥,”拍照的人說,“沒忍住。”
他又說,“而且他倆好像在牽手。”
拍照的人其實並不知道這倆是誰,純粹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太引人矚目了。
其中一個頭發有點長的男生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牽著另一個男生,神色散漫但手卻抓得很緊,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用力的緣故,手背上青筋拍得很明顯。
雲詞和虞尋就這麼牽著手,一路牽到寢室樓附近。
雲詞:“可以松手了。”
沒想好怎麼和羅四方他們說,而且更多的,還是不好意思。
而且牽手這種事,總覺得比較私人。
虞尋卻說:“不松。”
雲詞:“……你不是內向嗎。”
虞尋明目張膽耍無賴:“內向歸內向,我們這種暗戀多年終於表白成功在一起的人,就是不愛撒手。”
牽著進去也不是不行。
他們一路上沒遇到認識的人,樓道空蕩。
而且冬天衣服厚,手半遮在衣袖裡,也看不太清。就算被看到了,也會默認是拽著朋友走路而已。
兩人走到樓道拐角處。
“牽到這,”雲詞說,“差不多了吧。”
他看了一眼身側的人,“你能走得再慢點嗎。”
虞尋從進教學樓開始,腳步就放慢很多,按照平時的速度,他倆早就能回寢室了,甚至多出來的這些時間,沒準還能在寢室裡拖個地。
虞尋認真地偏了下頭,想了想,聲音微揚著說:“其實已經走挺快了,想再慢點也可以——不如我們現在回頭,重新走一遍。”
“……”
雲詞想起,他面對的是喝藿香正氣水都能喝一個小時的人。
虞尋說歸說,也沒真打算牽著他的手進寢室,他慢慢松開手。
雲詞正要把手抽出來,然而就在徹底松手前,虞尋手上力道卻又突然加重,拉著他往自己身邊拽了些。
他後背倚著牆,和雲詞兩個人躲在拐角,沒人能看見的地方,然後一副極其克制的模樣、但又實在克制不住,在松開手之前,垂下頭親了一下他的手背。
很輕的一下。
像羽毛落在手背上。
是一個極其珍視的吻。
寢室裡。
劉聲刷著校園網,想找一下自己專業去年的考試貼,結果刷著刷著,冷不防看見一篇新上傳的帖子。
沒寫什麼多餘的話,隻是分享了一張照片。
與此同時,李言寢室裡。
也在刷校園論壇的周文宇點進去,放大後,盯著看半天:“他倆為什麼在學校裡牽手?”
李言掃了一眼,從內心臥槽到無比鎮定隻花了三秒鍾:“這能叫牽嗎?”
“?”
周文宇問,“這都不叫牽嗎。”
李言:“這他媽明明是拽!這叫狠狠拽著。”
“雖然拍得不明顯,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李言又說:“要期末考了你懂吧,他倆肯定正打得不可開交,屬於戰火最激烈的時候,難免會發生這種拖拽行為。”
周文宇對著照片,或許是李言的洗腦生效了,他看著看著,溫情曖昧的氛圍散盡,滿腦子都隻剩下四個字:拖、拽、行、為。
拖、拽。
……
好吧。
這麼一解釋,好像確實有點拽的意思,肯定是學校裡人多,不能展露的太明顯,屬於暗流湧動。
李言:“說起來,這幾天都沒他消息,他怎麼不來我們寢室了?按照片裡這個戰況,他今天晚上應該過來打個地鋪吧。”他說著,掏出手機,邊發消息邊說,“我問問他。”
李言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雲詞一整天都沒回。
主要是沒手回。
雲詞進寢室之後,隻要羅四方他們不在,或者沒人注意的時候,虞尋的手就會從邊上探過來,去牽他的手。
雲詞對牽手沒意見。
但是這個人牽了會兒,就開始自由發揮,不太老實,有時候捏捏他的指關節,或者用指尖去碰他的指尖,撓痒痒似的。
“……”
雲詞捏著筆,去看桌子底下:“你還要牽多久。”
“現在七點,”虞尋看了眼時間,然後抬起眼說,“牽到熄燈吧。”
“我課後作業沒寫完,”雲詞說,“你這樣……”
他的注意力就全在這人身上了。
但話到嘴邊,變成一句,“會影響我的發揮。”
“那我幫你寫。”
“……”
雲詞說:“我們字跡不一樣。”
虞尋:“也是,我字比較好看,太出眾了,幫你寫的話很容易被發現。”
“…………”
這手他不想牽了。
男朋友也不想要了。
“坐邊上去,”雲詞把手抽出來,認真寫課後作業,“寫完再牽。”
虞尋應了聲,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沒再動手,他有點困倦地半趴著,手裡隨意轉著筆玩,一圈一圈,轉得很慢。
“你寫完了?”雲詞問,“課上沒見你寫。”
下了課也沒見他寫,牽了半天手。
虞尋卻說:“寫了。”
他把作業本翻出來,打開,上面寥寥幾行字。
典型的不用心寫的作業。
是那種會被專業課老師點名批評的類型。
“隨便寫寫,”虞尋對作業的態度並不認真,平時要幹的事太多,作業基本敷衍過去了,“期末考試能拿分就行。”
雲詞想起來這人在西高的時候也這樣。
雖然每次考試這人要不就是缺考,要不就是前兩名,但經常會被老師因為作業問題喊去辦公室:“虞尋,你這幾道題,你就給我寫個答案?要不是最後這道大題全班都沒有人做出來,你光往上寫個零或負一,我還以為你是抄的——能不能把過程給我寫了。”
那時候穿著校服的虞尋敷衍:“哥,我考試的時候會寫過程。”
平時被班裡人稱為x哥的數學老師:“廢話,你要是到考試的時候還不寫過程,我叫你哥!”
虞尋眉眼抬起來了點,饒有興致:“行啊。我直接寫答案。”
“……”
兩人在作業上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虞尋也看了眼雲詞的作業本,工工整整,每道題都極其認真對待:“倒是你,課後作業,專業老師都不一定認真批,寫那麼認真幹什麼?”
寢室裡,羅四方他們剛好去隔壁寢室串門,短暫地,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雲詞筆尖在本子上頓了下,過了會兒才說:“可能,因為一個很重要的人吧。”
想讓她看見。
虞尋:“很重要的人?”
雲詞聲音低了些:“嗯。”
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聊下去,兩人都敏銳察覺到氣氛變了點,然後虞尋想到跨年夜的前一天,晚上不睡覺坐在臺階上吹風的那個雲詞。
虞尋沒有追問,隻是動了動手,然後又把手覆上了他的。
“都讓你寫整整五分鍾了,”虞尋說,“可以牽了麼。”
雲詞重復他的用詞:“整整?”
虞尋反問:“五分鍾還不夠久?”
“從高二開始算,”虞尋又說,“你算算總共欠我多少分鍾?”
“……”
炙熱的掌心,把剛才低下來的情緒熨平了。
於是雲詞到睡前才有時間看手機。
等他看到李言的消息,已經過去很久。
李言一通自言自語,第一句是:[聽說你在路上和虞尋動手了。]
雲詞對著這個“動手”,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第二句:[明天就期末考了,你準備得怎麼樣。]
雲詞回復了第二句。
yc:[還行。]
-
期末考當天,整棟宿舍樓樓內氣壓都很低。教學樓裡更是鴉雀無聲。
法學兩個班同一個考場。
考試地點就是平時上課的那間大教室,考試要求空一個位置隔著坐。
周圍同學互相議論著:
“高三的時候,是誰總說等到大學就開心了的?我不開心,期末考考的東西怎麼變多了啊。”
“打小抄了嗎你們?”
“打了,這麼多要背的,不打怎麼準備得完。”
王壯考前更是向他和虞尋展示了自己的裝備:“看我這份小抄,這個字體大小,把這張小小的小抄紙,發揮到了極致。我敢說,整間教室所有考生裡,沒有人小抄字體比我更小的了——”
雲詞:“字這麼小怎麼看。”
王壯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眼鏡:“我買了放大鏡。”
“……”
回應他的,是虞尋懶散又拖拉的掌聲:“壯哥,這期末不考個滿分。”
等王壯回座位後,虞尋又問:“作過弊嗎,男朋友。”
考試座位不按班級排,按上次課堂測驗分數高低排,大概是為了盡可能減少學生互抄的可能性,因為專業課老師帶著考卷進班後,就說:“你們前後左右的,就別互相張望了,你們成績都差不多,你不會的,人家也不一定會。”
上次考試第一第二的坐最前面兩個位置。
第一是他,第二是補考拿了第二的虞尋。
所以兩個人挨著坐,中間隻空了一個座位。
雲詞沒弄懂他那句作弊的意思:“?”
虞尋也沒多解釋,隻說:“沒怎麼復習,要是等會兒有題不會,找你作個弊。”
考試鈴響。
虞尋很快寫完了,寫完之後睡了一覺。
雲詞餘光瞥見他睡醒之後,又在紙上寫寫劃劃。
接著,一個紙團悄悄砸了過來。
正好砸在他桌角。
雲詞以為他是哪題不會,結果打開紙團,上面隻有一行字:
-我其他地方,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