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邊南一下坐了起來,掀起被子對著邱奕屁股踹了一腳,“起床!”
邱奕沒動,隻是從被子下面伸出手衝他豎了豎中指。
“我們去買油餅吧,我想吃油餅,”邱彥跟著起來了,撲到邊南背上趴著,手在他肩上一下下拍著,“油餅!哈!油餅!嚯!油餅!咣!油餅!當!”
“哎——”邊南拉長聲音喊了一聲,“油餅油餅,你先去洗臉刷牙。”
邱彥神採奕奕地穿好衣服跳下了床,哼著首因為走調聽不出來是什麼的歌跑到院子裡洗漱去了。
邊南打了個呵欠,往後一倒,躺回了枕頭上。
“油餅,”邱奕還是衝著牆,“我還要豆腐腦。”
“你丫挺美啊,大清早就支使人!”邊南最後一點兒瞌睡也沒了,翻身往邱奕身上一壓,把他的腦袋從被子裡扒拉了出來,往他眼睛上鼻子上腦門兒上一通亂親,又伸手到被子裡胡亂摸了兩把。
“別瞎摸,”邱奕笑了,在他光著的背上腰上捏了捏,“麻醬燒餅……炒肝兒……糖火燒……”
“行行行行……我去買,”邊南本來早上起來還沒什麼食欲,讓邱奕這一數頓時餓了,抓過衣服套上下了床,整了整褲子,“你丫大清早還真能敗火。”
“這不是怕你一會兒上廁所尿不利索麼。”邱奕笑著說。
“滾蛋,”邊南指了指他呲牙一樂,“邱奕你一直到今天才暴露了本性真他媽能裝,一直覺得你挺正經挺成熟的呢。”
“天大的誤會,”邱奕伸個懶腰坐了起來,“我真挺正經挺成熟的,我看你就跟看二寶差不多。”
“麻醬燒餅炒肝兒糖火燒都要嗎?”邊南問。
“看著買吧,就這幾個人。”邱奕說。
邊南對早餐要求不高,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就帶著邱彥在一排早點攤兒上來回轉悠,把邱彥想吃的都買了,拎了一大堆。
Advertisement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冷了,該貼膘了,一屋子人都都挺能吃,光邱彥一個人吃了仨油餅帶一碗豆腐腦,最後買來的東西一點兒沒剩下。
“吃多了好像,大清早就吃多了可不行,”邱爸爸推著輪椅在院兒裡來回轉悠,“得散散步消食兒。”
邊南有點兒想笑,但一想到昨天晚上邱奕說的事,看著邱爸爸這麼跟他們逗樂又感覺很心酸。
吃過早餐,邱彥背著書包跑出了院子自己上學去了。
邊南本來想打車去學校,但邱奕要坐公車,他隻能跟著。
好在去學校這條線比較偏,車上人不多,他倆上了車居然還找著倆座。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邊南覺得很愜意,幹燥的空氣裡有某種說不上來的屬於這個季節特有的味道,車窗外滿地的黃葉看上去賞心悅目。
還有每次偏過頭都能看到的帶著笑的邱奕的眸子。
邊南先下車,邱奕要坐到下一站。
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邊南把手伸進了邱奕外套的兜裡,握了握他的手:“我下午給你打電話,我爸應該會過來接咱們。”
“嗯。”邱奕摳摳他手心。
邊南跳下車,往學校圍牆那邊走過去,這個時間早鍛煉已經結束了,從大門爬進去是找死。
這圍牆邊南翻了好幾年,熟得就跟樓梯似的,腿蹬兩下手一攀就過去了。
一想到再有半年就翻不了了,還有那麼點兒憂傷。
畢業前應該來拍幾張瀟灑的翻牆照,用於紀念他亂七八糟沒追求沒目標迷迷糊糊的幾年青春。
落地的時候發現牆邊有人蹲著,邊南嚇了一跳。
扭頭看了一眼,是二年級籃球班的三個人正蹲在牆邊抽煙,這幾個一進學校就迅速拜入潘毅峰門下,擔任狗腿一職已經兩年了。
看到邊南的時候這幾個人眼裡都滿是不屑,不過邊南一眼瞪回去的時候,他們站起來走開了。
邊南嘖了一聲,就這樣的貨色,再來一個排他也不怵,就算是潘毅峰在世……在校的時候也沒誰敢隨便找他麻煩。
溜進宿舍的時候,孫一凡和朱斌都沒在,隻有萬飛正一邊穿外套一邊準備鎖門。
“南哥!”一看到他,萬飛立馬伸手對著他的臉一指,“昨兒晚上幹什麼去了?”
“……回家了。”邊南猶豫了一下,沒好意思說在邱奕家。
“回家?”萬飛把門又打開了,“要拿東西嗎?你回家幹嘛,明天才周末呢。”
邊南進去拿了上午上課用的書,悶著聲音:“惹了事不得做做樣子麼,回家呆著顯得我老實。”
“被邊皓虐了吧?”萬飛鎖好門,摟著他肩往樓下走。
“邊皓病情加重了,”邊南嘖了一聲,“已然奔神經病那頭一去不復返了。”
倆人嘎嘎一通樂,樂完了萬飛拍拍他:“邱奕什麼情況?”
“還成,傷得不重,今兒去學校了,”邊南銼銼牙,“傻潘還關著呢,哪天要判了咱倆得記著點兒給他上香。”
“是探監,打個架不至於就斃了……”萬飛糾正他。
“就他這麼下去,早晚得斃。”邊南啐了一口。
上午的課上了兩節,邊南坐那兒犯困犯了兩節,第二節下課的時候被老蔣叫去了辦公室。
打架的事兒老蔣倒是沒多說,隻說想跟他聊聊畢業以後的事。
“你估計是不會考體院了,”老蔣給他倒了杯水,“自己有沒有別的打算?”
“沒有,”邊南很誠實地回答,“完全沒想過。”
“你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老蔣在他對面坐下,“還想繼續打球嗎?”
邊南看了老蔣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不想。”
“我就知道,”老蔣笑了,“你小子一直就不喜歡網球吧。”
“嗯,我爸讓打就打了,”邊南抓抓頭,“真不想畢業了還打。”
“可惜了,”老蔣嘆了口氣,“可惜了啊。”
邊南笑了笑沒出聲。
“那是打算直接工作了?”老蔣問他。
說實話,老蔣的這些問題讓邊南有些犯愁,也有些煩躁。
他從來沒去想過這些,就算偶爾想起,也就一閃而過。
對未來的生活,他始終迷茫,從小他就沒對自己的未來有過什麼想法,小學時寫作文讓寫我的理想,他愣是憋了兩天,最後才很費勁地寫了個我想像我爸那樣包好多個礦。
那大概是他長到現在唯一一次面對理想和未來這種東西,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多想了。
“我熟人那邊有個網球俱樂部……”老蔣看了他一會兒,點了根煙。
“是那個展飛俱樂部嗎?”邊南問了一句。
“對,他們不是有個培訓基地麼,正缺人呢,我的意思是,你要願意的話,到時我可以推薦你去試試,教練助理什麼的。”老蔣說。
“哦。”邊南看著手裡的杯子。
“你先想想吧,回家再跟你爸商量商量。”老蔣拍了拍他的肩。
“嗯。”邊南點點頭,站起來走出了辦公室。
關於畢業,關於工作,關於從沒想過的“以後”,一下就這麼突然擺在了邊南面前。
他琢磨了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體能訓練的時候還跟萬飛一邊跑一邊惆悵了一回。
“我覺得還成,如果你爸不管你的話,去展飛挺好的,咱這就他們那兒最牛了。”萬飛說。
“我爸怎麼管我。”邊南說,老爸除了是個礦主,還有不少別的東西,物流公司,飯店之類的,邊皓現在就接手了物流那塊兒。
不過再多的邊南並不了解,也從來沒打聽過。
他一直怕打聽了會讓阿姨有多餘的想法,三兒的兒子搶家產之類的,電視劇裡看看就夠糟心的了。
“隨便一個什麼店給你就成了唄,或者給你一筆啟動資金什麼的,”萬飛想想又嘖了一聲,“你阿姨和邊皓估計會不舒服?”
“這事兒誰能舒服得了,”邊南揮揮胳膊,“算了先不想這個,跟我爸聊了再看吧。”
訓練結束之後,老爸的電話打了過來:“放學了嗎?”
“嗯,”邊南應了一聲,“我剛洗完澡。”
“我還幾分鍾到你們學校,你叫上邱奕在門口等我一下吧,萬飛也叫上吧,你們能自在些,”老爸說,“邱奕要有朋友也叫上,別人少了一緊張都跟你似的一頓飯說不上三句話。”
“哦,門口……”邊南猶豫著,要把邱奕叫到體校門口來簡直是跟示威差不多了,但要讓老爸改地方又沒法解釋,本來就剛惹完事,他隻得答應下來,“好的。”
掛了電話之後,他看了萬飛一眼:“一塊兒吃去,不過我爸要上咱門口來接邱奕去吃飯。”
“哎喲,”萬飛樂了,跟他一塊兒往門口走,“這會兒門口人不少呢,今兒都回家。”
邊南撥了邱奕的號碼:“能走了嗎?”
“能。”邱奕那邊聽聲音還在教室裡,旁邊有人喊著打牌什麼的。
“那什麼,你……過來吧,我爸車馬上到。”邊南說。
那邊邱奕笑了:“要帶家伙嗎?”
“帶上申濤吧,我爸說人多熱鬧。”邊南已經走到了校門口,還真是不少人,有等車的,有等人的,還有聊著天沒急著走的。
“帶上申濤可就真成打架了。”邱奕說。
“沒事兒,”邊南看了看四周,沒看到能跟他和萬飛叫板的人,“我在這兒呢,現在基本沒人敢惹我,頂天兒了瞪幾眼,反正轉過年在學校呆著的時間也不多了。”
邱奕和申濤倆人從馬路對面往體校大門口晃過來的時候,在門口站著的體校學生都看了過去。
還有幾個反應很快地立馬扭頭看著邊南和萬飛。
“真他媽囂張啊。”萬飛伸了個懶腰,也不知道是在說邱奕他們還是說他跟邊南。
邊南遠遠看到了老爸的路虎開了過來,衝邱奕和申濤招了招手,順著路往旁邊走了幾步。
“謝謝啊,”申濤跟過來說了一句,“正想貼膘呢。”
“還貼膘呢,”萬飛嘖了一聲,“那天你來得也太慢了,是不是跑不動。”
“你們到工地大半站地,”申濤不緊不慢地算著帳,“我們到工地兩站地……我到工地大概用了……”
“哎趕緊上車,”邊南打斷了他倆,老爸的車已經停在了路邊,“上車上車上車!”
邊南上了副駕坐下,另外仨坐在了後座上。
老爸把車掉了個頭往前開了出去。
“叔叔好,”邱奕在後面打了個招呼,“我是邱奕,這是我朋友申濤。”
“好好,”老爸點點頭,從後視鏡裡看了看他,“身體沒事了吧?”
“沒事兒了,本來也沒傷得太重。”邱奕說。
“嗯,沒事就好,這次的事謝謝你,今天就算是給你壓壓驚了。”老爸笑著說。
“叔,上哪兒吃?”萬飛大概是覺得氣氛太嚴肅,探了個腦袋打了個岔。
“我在金鼎訂了桌,行麼?”老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