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南打了個車回學校,出租車上空調打得很足,半路上邊南那點頭暈的勁兒就全散了,就覺得冷。
下車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暖風讓他想跑兩步。
不過想起自己在邱奕家似乎有點兒興奮過度,立馬又打蔫兒了。
他酒量的確是個奇跡,但以往有點兒暈也就是找個地兒窩著發愣,很少有這種狀態。
他在馬路邊兒上蹲了一會兒,覺得大概是因為今天包餃子了。
包餃子在他心裡是很特別的事兒,過年過節,一家人聚在一塊兒熱熱鬧鬧的包著餃子,說說笑笑。
親身經歷一次這種隻在電視裡看過卻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場面,讓他整個人都覺得踏實舒服。
比那瓶啤酒勁兒大多了。
在邱奕家包過這頓餃子之後,邊南對邱奕最後的那點兒不爽也都消散了。
萬飛本來對邱奕還有點兒不滿,不過拿他的話來說,吃人嘴短,再加上許蕊對他態度已經有了轉變,他每天滿腦子都是許蕊,也擱不下別的了。
邊南依舊隔三岔五去邱奕家轉一圈兒,碰上要去醫院檢查的就陪著去,一直到醫生說下周拆石膏,邊南才松了口氣。
邱奕沒參加期中考,但總算是能趕上期末考了。
期中考過後,邊南和邱奕的成績都挺難看的,邊南是無所謂,家裡沒人對他的成績有什麼期待,就老爸嘆了幾聲氣。
但就像邊南沒底氣對抗家裡的任何一個人一樣,老爸對邊南也一直沒有真正訓斥的底氣,最多就是教育兩句,倆人在很多事上都同樣發虛。
萬飛比較嚴重,被他爸教訓了好幾天,想起來了就抄家伙抽幾下,跟解悶兒似的。
“都考完兩星期了,我爸還過不去呢!我操我在學校被老蔣折騰一個星期好容易回家了,又被我爸一頓收拾,”萬飛撈起衣服,“看到沒……哎?怎麼印兒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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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南拿過孫一凡掛在床邊的皮帶往萬飛屁股上抽了一下:“喜歡啊?我幫你。”
“靠!你還有沒有人性!”萬飛跳開喊了一嗓子。
不過雖然他倆跟邱奕的矛盾算是解決了,但體校和航運的矛盾卻依然存在。
特別是在航運老大腿沒恢復,連期中考都錯過了的情況下。
體校即將畢業的偽老大潘毅峰對群龍無首的航運進行了多次打擊,看樣子是想趕在暑假之前趁勝追擊揚眉吐氣。
“昨兒晚上申濤他們被潘毅峰帶人堵網吧後面的胡同裡了,”訓練完了幾個人擠一塊兒洗澡的時候孫一凡說了一句,“打得夠嗆。”
“你去了?”邊南頂著一腦袋洗發水泡沫看著他。
“去了,”孫一凡衝著水,皺著眉,“我還沒進網吧就被他拉上了,操。”
“戰況怎麼樣?”萬飛挨過來問。
“能怎麼樣,申濤那邊七個人,都傷了,不過應該不太嚴重,我在大部隊後邊兒,看不太清。”孫一凡說。
“那等邱奕回來了還得有大動靜。”萬飛嘖了一聲。
“那估計還是航運要吃虧,”孫一凡放低聲音,“潘毅峰這回帶的人有幾個不是咱學校的,外邊兒的。”
邊南皺了皺眉,潘毅峰開始找專業流氓了?
“丫早畢業早安生。”孫一凡也是一臉嫌棄。
雖說兩個學校這麼多年都不對付,打群架簡直是家常便飯,但從來都是拳頭棍子解決,也從沒人叫過外援,潘毅這種壞了規律的行為誰都看不上。
“你明天上午是不是要陪邱奕去醫院拆石膏?”萬飛跟在邊南身後。
“嗯,”邊南應了一聲,“幹嘛?”
“要不要提醒他?”萬飛小聲說。
“申濤又不是啞巴,他能不說麼?”邊南拍了他腦袋一下。
“也是,”萬飛一邊串嘖嘖,“潘毅峰這人生夠寫一本不要臉指南了。”
邱奕本來打算周五就去拆石膏,但邊南覺得這麼隆重的事必須要參加,於是把時間推到了周六上午。
“我來了!”邊南推開院子門喊了一聲,“出發嗎!”
“我也要去!”邱彥從屋裡跑了出來,“我哥不讓我去!”
“醫院有什麼可去的,”邊南彎腰抱起他,“一會拆完了你哥抡著腿回來帶你玩去。”
“可是我想去。”邱彥在他懷裡扭了扭。
“你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公園,”邱奕從屋裡跳了出來,“你要跟著去我們就回來在院兒裡玩。”
邱彥抱著邊南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想了半天:“那你們多久回來?”
邊南拍拍他後背:“拆完就回來了,要不了多久。”
“你寫完兩頁毛筆字,我們就回來了。”邱彥指了指桌上的紙和筆。
“好吧,”邱彥從邊南身上滑下去,跑到桌邊,拿起了毛筆,又扭頭有些興奮地對邊南說,“我們開始學寫毛筆字啦!”
“真厲害,我都不會寫。”邊南過去瞅了瞅,紙上剛寫了兩個字,看著跟爬出來的似的,半天他都沒看懂寫的是什麼字。
“我可以教你。”邱彥很嚴肅地說。
“好。”邊南也很嚴肅地點頭。
“你教我打網球。”邱彥又說。
“……好。”
邱奕的腿上出租車依然費勁,好在邊南知道他腿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動作可以不那麼小心翼翼,他推著邱奕的肩把他塞到了後座上。
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也是直接一把就把邱奕給拽了出來。
“你現在是不是非常愉快?”邱奕被他拽得一個踉跄,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邊南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不是笑得太明顯?”
“笑吧,”邱奕看了他一眼,“你笑起來還挺帥的。”
“哎!”邊南喊了一聲,在他肩上用力拍了兩下,“你總算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邱奕張了張嘴,最後嘆了口氣:“進去吧。”
邱奕已經拍了照片子,確定可以拆石膏了,醫生讓他坐在了椅子上,轉過身拿出了一把鋸子。
確切說,是根鋸條。
邊南盯著鋸條,覺得自己腿上一陣發涼。
沒等他問,醫生扶著邱奕就開始鋸,鋸片在石膏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邊南繼續盯著鋸條,總覺得醫生動作這麼瀟灑,下一鋸子就該鋸腿上了。
“有個事兒。”邱奕突然抬頭衝他說了一句。
“嗯?”邊南看他。
“忘帶鞋了……”邱奕指了指自己的腳。
邱奕打了石膏的腿一直沒穿鞋,就另一隻腳穿了一隻拖鞋。
“蹦回去唄。”邊南樂了。
“外面就有賣拖鞋的攤兒,”醫生拿著鋸條衝邊南揮了揮,“你去給他買一雙不就得了。”
邊南本來還想損兩句,一看醫生嚴肅的臉和鋸條,又閉了嘴,把自己腳放到邱奕腳邊比了比:“你穿多大碼的?”
“44,43也穿過,”邱奕說,“得試……”
“廢話我還穿過33的呢,”邊南脫下自己一隻鞋踢過去,“我44的,你試試。”
“買個拖鞋大點兒小點兒有什麼關系,”邱奕試了試他的鞋,“正好。”
邊南出了醫院,沒打算在地攤兒上買拖鞋,邱奕總算拆石膏了,怎麼也得買雙過得去的。
拐了個彎有條小商業街,他找了家賣跑鞋的店,給邱奕試了一雙,挑顏色的時候有點兒猶豫不決,在熒光綠和白色之間來回比了半天,雖然他覺得邱奕摯愛的應該是熒光綠,但最後還是按自己的習慣挑了白的。
交了錢出門走了幾步,又返回去買了雙襪子,襪子他挑了雙紅的。
☆、第二十五章
邱奕拆完了石膏,穿上邊南買回來的鞋試了試,還挺合適。
“顏色喜歡麼?”邊南彎腰看著鞋,“還有一款帶點兒熒光綠的,你要不喜歡這個就拿去換那個熒……”
邱奕斜眼兒瞅了瞅他,邊南也盯著他:“怎麼,你不是喜歡熒光綠麼,自行車都刷的綠漆。”
“所以你給我買雙紅襪子是什麼意思?”邱奕站起來往樓下走,“不該給我買雙綠襪子麼?”
“沒綠的啊,大紅大綠反正是一家的,我覺得紅的也挺喜慶,慶祝你終於能走路了,”邊南跟在他身後啪啪鼓了會兒掌,“慶祝慶祝,熱烈慶祝。”
邱奕有一個多月沒用兩條腿走路了,從診室走到醫院門口用了老半天,一直低著頭看自己的腿。
“怎麼了?腦袋太沉了麼,一直就沒抬起來過。”邊南站在路邊問他。
“沒,就覺得有點兒不適應,”邱奕笑了笑站直了,“你手機我用一下,給二寶打個電話。”
“……哦,”邊南瞪著他,半天才從兜裡掏出手機,“我操,你跟我一樣高麼?”
邱奕沒理他,撥了電話問邱彥毛筆字寫完了沒,告訴他再過半小時他們就回去了。
“哎,”邊南圍著他轉了一圈最後跟他面對面站下了,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我好像是第一次跟你這麼站著說話啊?”
“是麼?”邱奕左右看了看,往對街走過去,“那邊有個公車站。”
“哎,也是頭一回這麼跟你溜達不用攙著你啊,還有點兒不習慣呢!”邊南嘖了兩聲。
如果算上第一次邱奕用警棍砸他,他倆認識也算認識了一學期了,可這裡邊兒除去打架挑釁時一閃而過的並肩,剩下的就都是邊奕一個多月都沒能站直的狀態了。
“你還有這愛好?”邱奕把胳膊伸到了他面前,“那你攙著我吧,不過癮你可以背著我,我不介意。”
“信不信我一掌下去你直接轉身回醫院給你胳膊打石膏。”邊南往邱奕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脆響。
邱奕沒理他,走到站臺看站牌。
“打車吧,這麼熱的天兒擠什麼公車啊,”邊南懶洋洋地靠著廣告牌,突然發現邱奕胳膊被他拍了一下的地方居然留下四道紅印,他湊過去看了看,“我靠,我沒使勁兒啊。”
“現在還疼呢。”邱奕在紅印上搓了搓。
“扯吧你就,”邊南靠了回去,“你這就是太白了,不經打,彈你一下估計都能看得出來,你要像我這樣,我媽扇我一耳光都揮揮衣袖不留下一個指頭印……”
“你媽還打你呢?”邱奕回過頭。
“就打過一次。”邊南嘿嘿笑了兩聲。
“哪個媽啊?”邱奕問。
“還能哪個媽,親媽啊,邊馨語她媽我叫阿姨,”邊南笑笑,“管人家叫媽不給人添堵麼。”
“車來了。”邱奕拉了他一把。
“是空調……”邊南無奈地往進站的公車上掃了一眼,眼睛一下瞪大了,“打車打車打車,這能擠上去麼!”
“不打,”邱奕拉著他就往車門過去了,“我就想站會兒,我好久沒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