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就隻有你覺得我跟他是兄弟,”邊南說,“你不反思一下麼。”
“你少跟我這個調調說話,你不回不回吧,下午我接你,咱倆去吃個飯。”老爸的語氣不是商量,說完也沒等邊南說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飯否?”萬飛從教室裡出來跟他並排靠著欄杆。
“飯。”邊南揉揉肩,跟萬飛一塊兒下了樓。
體校就一個食堂,大師傅們每天都氣兒不順,除了有比賽的時候菜吃著還成,平時做出來的菜倒是不缺肉,但色香味兒全無,配菜的原來肯定開養豬場,搭配憑心情,切成什麼樣也看心情,邊南有一回要了份青椒炒牛肉,一勺菜裡一個燈籠椒,整的。
邊南看著餐盤裡的菜,沒什麼胃口,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著。
“一會去校醫室看看?”萬飛看著一直用左手吃飯的邊南。
“嗯,”邊南嘆了口氣,“記得我是從上鋪摔下來的。”
“然後摔在我身上了……”萬飛點點頭,又嘖了一聲,“你說老蔣能信麼?”
“信不信都得弄死我們,一樣。”邊南說。
邊南肩上的傷不算太嚴重,校醫檢查了一下,確定骨頭沒問題,噴了點兒藥就完事兒了。
不過下午訓練的時候老蔣對從上鋪摔下來還順帶砸到一個的設定並不相信。
“還有別的傷沒有?”跑完三公裡之後他打量著邊南問了一句。
邊南活動了一下肩膀,又蹦了兩下:“沒了,就肩……”
“往返跑六組,負重深蹲六組,”老蔣打斷了他的話,“30米衝出跑四組。”
邊南沒說話,轉身活動了一下開始了往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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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米往返跑其實對肩還是有要求的,平時不覺得,傷了就會深深領悟。
老蔣把訓練任務都布置了,站在一邊盯著邊南。
“打架了吧你。”老蔣在邊南衝過他身邊的時候說。
“沒。”邊南剎住轉身往回衝。
“萬飛躺地上讓你砸的?”老蔣冷笑了一聲。
邊南再次轉身往前衝:“他在伸懶腰。”
“放屁。”老蔣說。
邊南沒再說話,六組往返跑完了之後他才小聲說了一句:“就咱食堂那個沒油鹽味兒的菜還能讓人放屁?”
今天老蔣並沒太折騰他,肩傷對訓練影響很大,而且邊南傷的是右肩,老蔣除了步伐和搶網,沒安排他練發球之類需要大量用到肩的訓練。
在訓練結束的時候盯了邊南一句這兩天好好休息,又讓他把校規抄三十遍。
“我們還有校規呢?”邊南相當驚訝,跟萬飛一塊兒蹲在學校門口等他爸的時候問了一句。
“傳說中是有的,老蔣不是給了咱倆範本了麼。”萬飛拿著一碗酸辣粉吃得很投入。
“範本是手抄本啊,我這本抄得跟天書一樣我還得先翻譯……”邊南動了動胳膊,“靠,我要再看到邱奕不揍死他不算完!”
“是為他砸你這一下還是為張曉蓉啊?”萬飛把紙碗遞到他眼前,“吃一口麼?”
“不吃,”邊南推開碗,“我都為,你說張曉蓉到底看上他什麼了?”
“……帥吧,”萬飛接著吃,“小姑娘不都喜歡他那款麼。”
“沒看清,我就光看見口罩了,”邊南拍拍鞋上的灰,“帥個屁,挺騷是真的,那個色的車,還戴個美瞳……”
“美瞳?”萬飛愣了愣,“你怎麼知道他戴了?”
“靠他那倆金眼珠子你沒看見啊。”邊南嘖了一聲,他對邱奕長相的印象就隻有早上跑步時看到的那雙眼睛。
“南哥,”萬飛放下了筷子,把紙碗放到腳邊,轉過頭看著他,“邱奕那不是美瞳,人那是混血。”
“什麼?”邊南瞪了瞪眼睛,“混什麼血?”
“許蕊說邱奕他媽是俄羅斯人,你沒看他鼻梁很高麼,輪廓也比一般人要明顯,還很白……”萬飛說。
“我往哪兒看去,他捂那麼嚴實跟出來搶銀行似的,”邊南很不爽地站了起來,“白怎麼了,白就比我強了?男人要那麼白幹蛋呢。”
“許蕊說那個叫玉樹臨風。”萬飛把碗扔進旁邊垃圾桶裡。
“那你也挺白的,你追許蕊連吃屎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為嘛就追不著呢。”邊南靠著樹衝他呲牙一樂。
“咱不是混血唄,”萬飛回手指指邊南,“有你這樣說話的麼你還能不能好好聊天兒了!”
“混血有什麼了不起的,”邊南拿了塊口香糖放在他手上,“我也混血呢,我倆省混血,我媽……”
說到這倆字的時候邊南突然停下了,每次說到“我媽”這個詞的時候他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對自己親媽難以總結的感受讓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萬飛很配合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重新在路邊蹲好:“今兒晚上跟你爹吃完飯上我家去唄。”
“再說吧。”邊南突然有點兒沒心情說話了。
倆人沉默著在路邊蹲了一會兒,邊南看到了老爸的路虎開了過來,踢了萬飛屁股一下:“來了,走,送你到你家路口。”
萬飛跟邊南他爸挺熟,打了個招呼上了車之後還聊得挺熱鬧,到地方萬飛下了車之後,車上隻剩下了邊南和他爸,車廂裡莫名其妙地安靜了。
“想吃什麼?”老爸過了一會兒打破了沉默。
“隨便。”邊南拿過CD包,想放點兒音樂聽,翻了半天發現自己之前放在包裡的幾張CD沒了,裡面全是邊馨語的幾個命根子歐巴和還有邊皓裝逼用的交響樂。
他把CD包扔回了後座,打開了收音聽著。
“馨語前幾天整理CD來著,你那幾張碟大概她忘放回來了,”老爸看了他一眼,“我回家替你找找吧?”
“不用了,”邊南笑笑,“也不是什麼特別喜歡的碟,我難得坐一次車,沒所謂。”
家裡隻有邊南住校,平時在車上的基本都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
老爸對吃什麼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開著車滿城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邊南嘆了口氣,他知道老爸是想找家沒帶著邊馨語和邊皓去吃過的館子,小時候他為這事兒鬧過別扭,現在早不在意這些了,但老爸卻一直很注意。
“前陣兒你是不是跟徐叔去吃蘑菇菌子什麼的了?”邊南說。
“是啊,新開的一家,還行,野生菌都是從雲南運來的,”老爸放慢車速,“想吃?”
“嗯。”邊南點點頭。
“那就去,”老爸打了把方向往南城開過去,“你不是無肉不歡的嗎?改吃素了?”
“蔣教練說我要減重。”邊南隨便找了個理由。
“打個網球還管體重呢?”老爸皺了皺眉,“上周你阿姨還說你好像瘦了。”
“怎麼不管,重了跑不動,”邊南笑了笑,老爸這話是想讓他覺得阿姨很關心他,但他過完年明明重了快十斤,這話也太假了,“她每天就遛個狗不還喊著要減肥呢麼。”
“你這個損勁兒從哪兒遺傳的?”老爸搖搖頭。
“我媽那兒。”邊南說。
這話說完之後,老爸嘆了口氣,車裡氣氛再次詭異地凝固了。
邊南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有點兒傻逼,於是揉揉鼻子又說了一句:“我卡上沒錢了。”
這個話題能有效轉變氣氛,邊南覺得每次聽到自己要錢,老爸都會很高興。
“我明天給你打錢。”老爸立馬說。
“謝謝爸。”邊南看著自己的手。
雖然是周末,但飯店的人卻不多,老爸想上包廂,邊南指了指臨街的卡座:“那兒吧,包廂裡吃感覺跟談判似的。”
“那行。”老爸笑笑。
兩個人坐定之後,一個服務員拿了兩本菜單放在他們面前,問了一聲:“兩位要什麼茶?”
“有什麼茶啊?”邊南抬頭看了一眼服務員。
這一眼過去,他看著服務員淺褐色的眸子愣住了。
我操?這什麼緣份!
☆、第四章
邱奕沒有戴口罩,跟邊南差不多是面對面的距離,邊南總算是看清了這人的長相。
臉上的那一小塊紗布拿掉了,眼角下有一個半圓形的傷口,像個月牙兒。
皮膚的確是白,臉上輪廓很清晰,直挺的鼻子和比普通人深的眼眶,加上那對眸子,邊南有些知道張曉蓉看著邱奕的時候為什麼眼睛都快往出蹦紅心了。
操!
他很不爽地收回目光,盯著面前的杯子,邱奕說了句什麼他都沒聽清,腦子裡就來回回蕩著自己下午的那句話。
我要再看到邱奕不揍死他不算完!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景下再看到邱奕。
他總不可能當著老爸的面兒揍一個飯店服務員,何況理由他也說不出口,打架被偷襲了?搶姑娘失敗了?
……他丟不起這個人。
“羅漢果茶吧,”老爸先點了茶,低下頭開始研究菜單,“上回吃了那個羊肚菌燉排骨不錯,來個羊肚菌吧。”
“羊肚菌燉排骨。”邱奕重復了一遍菜名,低頭在點菜器上按了幾下。
邊南聽到邱奕的聲音時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老爸點了他最討厭的羅漢果茶,但他知道老爸愛喝這玩意兒,在他眼裡什麼龍井碧螺春鐵觀音也趕不上兩塊錢一個的羅漢果。
邊南心裡不爽,對茶又沒法抗議,斜眼兒瞅著邱奕眼角的傷口:“包拯的月牙兒移民了?”
邱奕看了看他,隻是笑了笑,沒出聲。
“你管這麼多呢,”老爸對於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有些莫名其妙,“再來個松茸燉湯?”
“不愛喝湯。”邊南悶著聲音說。
“松茸不做湯還能怎麼吃?”老爸抬頭問邱奕。
“可以油煎,”邱奕說,“味道不錯。”
“那油煎松茸吧。”老爸點點頭。
“好的,油煎松茸。”邱奕按下點菜器。
邊南偏過頭看著窗外,一直到老爸點完菜,邱奕轉身走開的時候他才轉回頭,琢磨著這時要拎張椅子抡過去,絕對能把這小子砸趴下,再上去踹兩腳……
“你手怎麼了?”老爸指了指他的手。
邊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是那天晚上在網吧門口亂七八糟那會兒被刮傷的,傷口挺深,但因為肩傷,這條小傷口就被忽略了,連創可貼都沒拍一塊。
“訓練摔的。”邊南說。
“訓練累嗎?這學期還沒跟你們蔣教練聯系過,你沒惹什麼事兒吧?”老爸有些擔心。
“你當老蔣是我哥們兒呢?”邊南看了一眼老爸,“我要惹什麼事兒了他能不給你打電話?”
老蔣的確是偶爾會給老爸打電話,但偶爾晚上翻個牆這種事對於體校學生來說實在沒什麼可匯報的,肩傷又沒證據是打架打的,邊南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