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群裡有人發了我男朋友的照片,隨後一秒撤回:
【是我對象啦,不小心發錯了,不好意思噢~】
群裡炸了:
【不是,你男朋友是明星啊姐妹,這麼帥。】
【臥槽沒看錯吧,她男朋友是江尋?】
【上面的連江尋都不認識?江家的小少爺,隨手扔個幾千萬出去就跟玩兒似的。】
【他竟然有女朋友了,我好羨慕啊嗚嗚嗚嗚。】
我盯著手機屏幕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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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外人看來清冷難以接近的江尋,其實喜歡的是男人。
他一向隻會圍著我轉,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女朋友?
敢冒名頂替我的身份。她是不知道江尋瘋起來能有多難搞。
1
江尋成年那天,喧鬧宴會上的僻靜角落裡。
我那一向溫柔乖順的弟弟發了瘋似的把我按在墻上。
手忙腳亂地解我的襯衣扣子。
我抬腿就踹了他一腳,半點沒有收著力道,語氣散漫地問他:
「江尋,你有病是嗎。」
「發的什麼瘋?」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眉心微微蹙起,但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我沒病。
「也沒有瘋。」
我不動聲色地將手向後探,摸到了飄窗上放著的花瓶。
準備先用它把江尋放倒,再摸摸江尋的頭溫柔地告訴他,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許再對哥哥這麼沒規沒矩。
豈料下一刻。
他毫無預兆地把頭埋到了我頸間,像小狗一樣蹭來蹭去,說出口的話越來越像瘋言瘋語。
「我沒有病。」
江尋啟唇,在我露出的鎖骨上輕輕咬了一下:「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說句話,哥。
「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覺得我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可能還是色鬼。
因為那天晚上。
我沒有拒絕他。
2
手機在洗手臺的平面上放著。
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沉寂已久的班級群裡突然有人發了張照片,隨後又馬上撤回。
【是我男朋友的照片啦,不小心發錯了,不好意思噢~】
但一張照片而已,已經足夠讓人看清楚了。
圖片上,一身黑色風衣的少年身板筆直,眼睫微垂,偏頭望向窗外。側顏精致得仿佛造物主精雕細琢的一件工藝品。
那人就算化成了灰我也不會認錯。
是江尋。
群裡瞬間炸開了鍋:
【我勒個豆瞳孔地震了,不是你男朋友是明星啊姐妹,這麼帥?】
【臥槽我沒看錯吧,照片上那不是江尋嗎?】
【誰誰誰,我放個耳朵,我們學校有這麼好看的帥哥我怎麼不知道。】
【上面的網速忒慢了吧,你連江尋都不知道啊。江氏前幾年剛認回去的小少爺,有錢著呢,聽說隨手扔個幾千萬出去就跟玩兒似的。】
【而且真的!很高很白!從手指到頭發絲都是完美的,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好羨慕啊嗚嗚嗚嗚嗚。】
【我丟,上面發照片那個姐妹怎麼發完就不說話了啊,該不會是愚人節玩笑吧?】
手機被用力倒扣在臺子上。
我對著鏡子,看見自己唇邊輕微紅腫的曖昧痕跡,手一按上去就泛起細細密密地疼。
真他媽有意思。
江尋是她男朋友。
那我是什麼?
算養了他幾年的便宜哥哥……還是和他互相糾纏不清,又實在不該公之於眾的情人?
3
晚上回學校。
有輛車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我後面。
手機鈴聲沒完沒了地響。
我終於忍無可忍,咬牙按了關機,把手插在大衣兜裡慢悠悠地回過了頭。
一輛黑色柯尼塞格緩緩停下,漂亮的車身在黑夜裡亮得簡直有點兒晃眼睛。
我抬手半遮住視線,扯了扯唇角。
放眼整個 A 市,能這麼張揚地開著豪車來 A 大附近亂晃的,也就隻有那一個人了。
他微微仰起頭,掀起眼簾子看我,半晌後輕輕彎了彎眼睛。
「哥哥。」兩個字在唇齒間輾轉,又被他咬著清晰的字音,語氣輕佻地念出來。
無端令人覺得。
這分明就是一種撩撥。
「你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啊。
「生氣了?
「……我跟你生氣?」
我直白地和他對視,聞言挑了挑眉,面無表情地開口:「沒有。
「我隻是覺得你可能又犯病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江尋。
「你覺得有打電話的必要嗎?」
他被我拿話刺了也並沒有生氣。
骨節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車身,臉上仍然掛著淺淡的笑意。
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後。
他突然開口道:「孟秋池。
「上車。」
4
這狗東西長大以後沒大沒小地直呼我大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我今天就是不想上他的車。
僵持片刻後。
江尋斂去笑意,失去了他原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
車門被拉開再一把甩上,江尋快步下車,把我拉進車後座裡,又一腳踢上了後排的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滯,快得我甚至沒有反應時間。
等理智終於稍稍回籠的時候。
江尋已經欺身壓了過來,離我很近很近,目光垂落著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抬起胳膊肘抵在他心口,硬生生拉開距離,咬牙問他:「你他媽有病是嗎?」
「哥。」江尋動作看似輕緩,實則很用力地拉開了我的手。
帶著冷意的吻落在頸側。
他語氣同時軟下來:「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白天的誤會我已經澄清了,照片……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拿到的,已經讓人去查了。」
唇角突然一痛,他惡狠狠地撲上來輕輕咬了我一口。
「不許再不理我。
「我不會和別人在一起……我隻有你。你要是還不高興,我把那個造謠的人關起來把她的舌頭割掉好不好?
「這樣……」
江尋把手放到我臉側,指腹不斷摩挲我的眼尾,語氣無端發寒:「她就不會再亂說話了。」
我勾了勾唇角,覺得好氣又好笑,同時擔心以江尋的性格他會說得出做得到。
於是輕嘆著抬手扣住了他的後背,安撫性地緩緩拍了幾下:「行了,多大點事兒啊,不至於。
「有我在呢,我不會不理你的。」
5
江尋是被我撿回來的。
被我偷偷帶回孟家放在了我身邊,一養就是很多年。
十五歲以前,他陰沉孤僻,整個世界裡隻有我一個人。
十五歲以後,他開始學會收斂鋒芒,把自己偽裝成清冷無害的樣子,對所有人都客氣而又疏離。卻隻會在看向我時,連眼底都染上溫柔眷戀的神色。
我是孟家的獨子。
孟氏集團家大業大,虎狼環伺。
而江尋隻是不動聲色地站在我身後,就能輕而易舉地讓每個膽敢招惹我的人,下場都很難看。
後來他被江家人認回去,搖身一變成了江氏身價過億的小少爺。
顯赫的家世、出眾的外貌,以及冷沉的性格,讓許多心懷不軌的人對他趨之若鶩。
無數雙藏在暗處的眼睛虎視眈眈,盯著這位江家的新貴。
可惜絕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
在孟家空曠的別墅,伸手不見五指的漫長黑夜裡,他是如何死死攥緊我的衣角,一遍遍低聲哀求我:「哥哥,別走……」
後來那場令他藏匿許久的心思終於再也瞞不住,暴露在我的成年禮上。
他又是怎麼飽含情欲又小心翼翼地顫抖著手解開我的襯衣扣子。
再垂下眼睫,姿態虔誠又萬分貪戀地舔咬我暴露在空氣裡的那截鎖骨。
「我沒有病,我喜歡你。
「你能不能說句話啊,哥。
「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沒有你會死的,我自己活不下去。
「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別再扔下我了,哥哥。」
如果說……有人非要在我們這段感情裡橫插一腳。
江尋一定會是比我更受不了的那個。
他根本離不開我。
6
晚上被江尋纏住不放硬拉去酒店過了一夜。
我喪心病狂地在陽光明媚的初春四月份,裹了一件不算太薄的長風衣,還一路做賊心虛地把領子拉了又拉。
生怕有人過來問我脖子上那些紅色的痕跡是什麼。
是蚊子咬的還是我昨晚跟自己撿回來親手帶大的弟弟偷情了。
結果學校裡還是有不少人在偷偷看我。
視線落在身上跟針扎似的刺撓。
我忍無可忍,進了實驗室順手拉住一個路過的同門。
「你們他媽的到底看什麼呢。
「今天終於突然發現我長得格外好看了?」
……
半小時後我頹喪地靠在實驗室門外的墻上,咬了根煙想出去透口氣。
轉念想起自己戒了,半道又折返回來。
……後悔了。
他們愛看就看唄。
我非去刨根問底個什麼勁兒。
這樣我就不會在別人的手機裡看見,我被江尋按著手腕一把拖進車裡的畫面。
昨天有人冒充江尋女朋友的事情已經被澄清,始作俑者不是本班的人,也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混進的群。
昨晚的事情過去。
今天大家又紛紛談論起了新的熱點——我和江尋。
校內論壇上流傳的畫面毫無疑問是偷拍視角。
前三張照片都隻隱約可見兩個拉拉扯扯的模糊人影,以及那輛搶眼至極的黑色柯尼塞格。
隻有第四張,露出了江尋的側臉。
他拉開車門低頭向我走過來那一刻被人按下快門精準地定格下來。
線條流暢又精致的側顏,略微被風揚起的額發,搭在車門上那隻修長好看的手。
整張照片畫面明晰簡潔,氛圍曖昧不清。
雖然視角並不光明正大,但構圖堪稱完美。
【被江尋拉住的那個人!那不就是孟秋池嗎,別問問就是太愛了,沒露臉我也能認出來。】
【我老早就說江尋看起來不直了,上回是誰非不信,還說江尋要是彎的他就直播倒立徒手劈西瓜來著,這會兒怎麼又不吱聲了?老公你說句話啊!】
【豪門八卦內幕還有誰沒被科普到嗎?江尋被江家認回去以前一直寄養在孟家,聽說是打小跟在孟秋池身邊長大的,日久生情了咱就是說。】
【啊?真的假的,報意思你這麼一說,再配上偷拍的那幾張圖,腦了一個年下長大後反撲的澀澀畫面。】
【話說,昨天剛有人冒充江尋女朋友,今天他和孟秋池的照片就被人拍下來 po 到網上了,真有這麼巧的事兒嗎?他不是故意想讓咱們看見的吧。
借機出個櫃?】
……
嗯。
前面這麼多條亂七八糟,胡言亂語。
隻有最後一條說到點子上了。
江尋打小就心思深沉,心眼子比馬蜂窩的眼都多。
他來找我,要是不想被人發現,別人根本不可能拍下他一個衣角,更別說還大肆宣揚出去。
他就是故意的。
猶豫幾秒,我給江尋撥了電話過去。
對面秒接起來,青年人聲音低沉懶散,壓著淡淡的笑意,慢條斯理地「喂」了一聲。
像是早就在等著我這通電話了。
我一愣,習慣性摸出一根煙夾在指尖,但沒有點燃:「……你怎麼回事?」
對面似乎不明所以:「嗯?」
我深吸一口氣:「論壇上那幾張照片,是你故意的吧。
「江尋,你有病是嗎。
「就這麼耐不住寂寞?」
大概是料到了我會不高興,所以四張照片裡,沒有一張拍到了我的正臉。
但又像為了宣示主權,所以最後被拉進車裡的那個人,盡管看不清臉,熟悉的人也能一眼就認出是我。
聽筒對面靜默一瞬。
江尋安靜地猶豫幾下,放軟了語氣。
「你真有這麼介意嗎?
「你說呢?
「我錯了……但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都沒跟第三個人提過我們的關系,所以我才這麼……慌不擇路。」
他頓了頓,緩了口氣,才又接著補上後半句:「是我的錯,哥,我怕你不要我了。」
與在外冷硬疏離的形象全然不同,江尋在我面前,說起軟話簡直信手拈來。
但服軟賣慘的伎倆又不是每一次都能有用。
何況是誰告訴他都這麼大人了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跟哥哥撒嬌的?
我嘆一口氣,放輕了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溫柔一些。
不過出口的話無疑還是在用力往他心口扎刀子。
「可你過界了,江尋。
「我說過不喜歡有人擅作主張,你也一樣。
「你成年那天跟我保證過什麼。
「都忘了嗎?」
對面原本還想再說什麼,可聽了這話後話音一滯,連呼吸都更輕了幾分。
過了很久,方才輕聲道了句:「我沒有。」
7
江尋年紀不大點的時候,我在福利院看見他。
我早就忘記自己那天為什麼會去福利院了。
反正在場的孟家人見了我,一個個精神緊繃如臨大敵,卑躬屈膝地一個勁兒問您怎麼親自來了。
經過江尋身邊的時候,我的衣角被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
細長的一雙手,上面反反復復全是傷痕。
跟著我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去拉開他。
被我抬手制止了。
我蹲下身把手放在他臉上。
如同撫摸一件寶貴的藝術品。
「知道自己的名字嗎?你叫什麼?」
他睫毛顫了顫,抬起眸來看我。
深灰色的一雙瞳孔,冷漠且毫無情緒波動,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琉璃。
「江尋。」他說。
「尋找的尋?」
「嗯。」
身後跟著的人很有眼力見,見狀主動上前跟我介紹起他。
「這孩子是咱們院長從河邊救回來的,寒冬臘月的渾身是傷,住院住了好久,差點兒就死了,醒過來的時候除了名字什麼都不記得。年紀稍大一些的孩子也很少有人願意領養,就一直待在福利院裡。說起來江尋成績一向是最好的,以後一定有出息。」
「哦……」江尋全程面無表情聽他說起自己的事情,仿佛他說的是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我等那人說完,淡淡應了一聲,轉而看向江尋,低聲問他。
「那你跟我走,怎麼樣?
「以後我來當你哥哥。」
8
我沒比江尋大多少,自然不符合領養條件。
江尋名義上被孟家一位族親領養。
但實際上被我帶回了家。
他溫順又妥帖,知冷知熱。
總能看見江尋就在我身邊。
開始幾回總很不高興,沉著聲音問誰讓你進來了?出去。
不知道從第幾回開始。
我開始默許他的存在。
默許他把我攬進自己懷裡,輕輕拍拍我的背說:「沒事了,哥,我在這裡。」
我逐漸習慣有江尋在身邊。
慶幸我身邊有他。
又或許隻有他。
後來再想起當時的事情,我偶爾也恨自己遲鈍。
那麼多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夜晚,我怎麼就沒發現他看我時,戀慕克制又瘋狂渴望佔有的眼神。
沒意識到他借故依偎在我身上的行為也許早就過界。
我以為我們是親人。
千算萬算沒料到江尋心裡一直把我當情人。
9
第一次意識到江尋對我可能有點不對勁。
是他入學貴族中學讀書的第一年。
我那會兒跟著家裡人去國外出席活動,其間湊熱鬧參加了一場某高奢品牌主辦的拍賣會。
又湊熱鬧拍下了一條價值不菲的吊墜。
旁人傾其一生也未必買得起的東西,對我來說不過一件無足輕重的東西。
回來以後順手就送給了江尋。
後來我和父親在書房裡談話,討論年後出國留學的事情,突然聽見外面傳來隱約的吵鬧聲。
於是叫人進來詢問情況。
別墅的管家彎著腰進來,低著頭小心回話:「是……方寧科技的小少爺來了,和江少爺起了點爭執,爭吵間好像把什麼東西扔進了湖裡,江少爺跟著跳進去了。」
我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聽著,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
實則手背上已經用力到青筋凸起,連指尖都有些發白。
他還真是能耐了啊。
現在都敢寒冬臘月地去跳湖了?
身後突然傳來瓷器和桌面輕輕碰撞的聲音。
「江?江尋?」父親放下了手裡的茶盞,抬起頭看著我。
「是你從福利院帶回來的那個孩子?」
「是。」我點點頭,往外面望了望,恰好看見倏忽飄零而下的一片落葉。
「越大越不讓人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