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破產後,本該與豪門聯姻的妹妹逃跑了。我男扮女裝替她。
原本對我厭惡無比的未婚夫像變了一個人,開始和我牽手、約會。
他把我壓在車窗上接吻時,我卻瞥見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竟長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耳邊傳來他低沉帶笑的聲音。
「嫂嫂,你終於發現了?」
「我哥要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個男人,還和我搞在一起了,你猜會怎麼樣?」
1
北平有名的富商江老爺,曾在年輕時,給自己的大兒子定下一門娃娃親。
如今一晃二十多年,原本已經病癱在床的老頭,想起這門婚事,回光返照似的,親自在自家公館,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訂婚宴。
堂內賓客滿座,江老爺一洗往日病氣,紅光滿面地與來客閑談。
我挽著身旁男人的胳膊,與他在一眾阿諛奉承裡周旋。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男人不動聲色地甩開了我的手。
他神色淡漠,視線隻不耐煩地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仿佛面對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生意場上的勁敵。
「這門親事,是我爹一時興起。」
Advertisement
「而唐小姐你,隻需在他跟前扮演一個好兒媳。」
良好的家教讓他不會把這種厭惡宣之於口,但仍然能從神情中顯現出來。
也對,聽說江大少爺早就有了可心的人,是位英國商人的妹妹。
偏偏江老爺是個老派的人,他咂摸半宿,想著,洋人怎麼比得上從小對三從四德、男尊女卑耳濡目染的京城閨秀?
倏然想起曾定下過這麼一門婚事,便急急操辦起來。
於是這對鴛鴦,就被一棒子打散了。
我輕聲道:「我明白。」
心中卻暗自松了口氣,江祁寧討厭我,再好不過了。
畢竟,他越厭棄我,我是男人這件事,就越不容易暴露。
這場聯姻,不過是有心者各取所需。
「明白就好。」男人聲音依舊很冷。
「做好自己該做的,唐家想要的好處,我自然不會少給。」
2
男人叫江祁寧,是江家的大少爺。
同時也是我,不……
也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但臨近婚期,妹妹因不滿這樁親事,與爹娘大吵一架後,跑了。
「未晞啊,爹知道這事兒荒唐,但實在是別無他法。」
我爹牽著我的手,比以往衰老不少的面容帶著乞求。
他做了大半輩子煙草生意,如今經營慘淡,名下的商鋪關了一個又一個,終究是敗給了舶來的洋貨。
與江家定下的婚約,儼然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可我是個男人。」
男扮女裝嫁人,古往今來,哪有這樣的事兒?
若是被發現……
我爹卻道:「正因你是男人,近幾年又南下讀書,鮮少在城內露面,旁人斷不會往這方面猜疑。」
「況且你是爹能找到的,與圓圓長得最像的人了。」
「你全當幫幫爹,也當是,拉我們老唐家一把。」
「等挨過了訂婚宴,爹再把圓圓尋回來,就好了。」
我在爹渾濁蒼老的目光中怔住,視線一移,瞥見他全然斑白的鬢角。
心中發堵,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就應了爹的要求。
我學著妹妹唐圓的穿衣打扮、興致喜好,一步一步將自己變成她。
因我自幼體弱多病,原本幹瘦的身體,套上旗袍,倒也不顯違和。
稍施淡妝,看起來竟與女人別無二致。
在這場荒唐的鬧劇中,我與江祁寧訂了婚。
3
可原本對我厭惡無比的男人,卻在某次街角相遇後,好似變了一個人。
以往總是面容冷峻,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江祁寧,少見地將頭發放了下來,顯出幾分與往日不同的稚氣。
他沒著長衫,穿了身裁剪得宜的西裝,渾身古板肅穆的氣息淡去,顯得身姿越發硬挺鮮活。
我本想收回目光,裝作沒瞧見他。
可下一瞬,他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我略顯局促地沖他打了個招呼,「這麼巧啊,江少爺。」
他一怔,隨即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凝視我幾秒後,突然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朝我露出厭煩以外的神情。
我才發現,江祁寧有兩顆小而尖的虎牙。
「你好,是唐小姐吧?」
語調上揚,不太確定的語氣。
當然,這些話我隻在心裡嘀咕,沒敢說出來。
我頷首,與江祁寧拉開了點兒距離,盤算著怎麼脫身。
江祁寧卻順著我的視線,看向那竹篾盛的糖漬慄子,笑道:「唐小姐喜甜?」
我點了點頭,「但不能吃。」
「為什麼?」
我隨口道,「吃多了,會長胖。」
「是嗎?」
「嗯。」
我雖痩,卻仍是男人,骨架自然比女人要大,若發起胖來,怕是要露出馬腳。
江祁寧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接著,一隻大手覆在我肩上,順著脊骨,一路往下,在腰尾堪堪停下。
指尖逗弄似的,在我腰上敲了敲。
盡管隔著一層衣料,江祁寧手心的溫度卻將我燙得僵直了背。
陌生又細微的麻意自腰間炸開。
我渾身繃緊,忙去掰他的手。
耳邊卻是江祁寧懶散又曖昧的語調:「可我覺得,唐小姐已經很瘦了。」
「還該長點兒肉才好。」
4
一場秋雨一場寒。
今年的秋天格外冷,北風像匹脫韁的野馬似的,卷著枯葉在半空肆虐,刮到人臉上如刀割般疼。
剛邁出家門,就見馬路牙子邊停了輛黑色轎車,在一眾人力車賣力拉客的街頭,這麼一輛稀奇貨,氣派得緊。
車邊立著的人也挺氣派。
江祁寧一身深灰西裝,外穿了件純黑的羊絨大衣。
他解下圍巾,在我脖間松松繞了兩圈,隨後牽過我的手放進大衣口袋裡。
「冷麼?」
我搖搖頭,任他握緊我的手。
自那日後,宣稱對我毫無興趣的江大少爺一反常態,在我出行的任何地方制造偶遇,頗有幾分死纏爛打的意味。
我躲幾次,就被他堵幾次,最後隻好放棄。
他像一位溫柔又體貼的男友,與我約會、牽手。
甚至親吻。
江祁寧接起吻來很瘋。
毫不克制地,攻城略地般要將我口腔內的氧氣掠奪殆盡。
時間長到我幾乎要窒息。
直到我頭暈目眩,他才稍稍松開,讓我有片刻喘息的空閑。
「你屬狗的麼?」
江祁寧沒說話,在我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控制不住。」
這不是我第一次從江祁寧口中聽到「喜歡」二字。
心跳漏了半拍,我不敢看他,正如我從不敢細究他所謂的「喜歡」有多少是真。
我不是真正的唐圓。
我甚至,是個男人。
江祁寧貼著我的臉蹭了蹭,大手墊在我後腦勺上,以免我頻繁撞到車窗。
他聲音有些啞,「圓圓,乖,讓我再親會兒。」
江祁寧垂眸,視線落在我唇上。
我仰頭,微閉著眼,接受了這個吻,視線有些模糊,卻還是清晰地,透過對面車窗,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梳著背頭,穿了身黑色長衫,正與身邊金發碧眼的洋人女郎說些什麼。
他長了一張與江祁寧一模一樣的臉。
男人轉過頭,透著玻璃,我對上了他那雙淡漠的眼睛。
這樣冷靜而疏離的神情,我在訂婚宴上,明明見過無數次。
一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男人皺了皺眉,朝這邊走來。
一個極其荒謬但又符合解釋的猜想在我腦海中炸開。
「江祁寧」不知什麼時候松開了我,抑制不住般在我耳邊低低地笑,熾熱的呼吸撒在我耳畔的皮膚上。
明明是這樣曖昧的姿勢,可他說出的話卻令我如墜冰窖。
「嫂嫂,你終於發現了?」
他用戲謔的語氣,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
那一瞬間,胸腔似乎被一塊巨石狠狠壓住,我愣怔著,不可置信地對上面前人晦暗的眼睛。
我才發現,他右眼角下有一顆痣,畫龍點睛般彰顯出主人的獨一無二。
這是真正的江祁寧沒有的。
車外的人走近了。
一時間,我什麼也顧不上,雙手哆嗦著,扯開面前人的衣領,想要將臉遮住。
聲音不受控制地染上哭腔,「你騙我。」
他卻道:「我沒有騙你。」
聲音不疾不徐,說出來的話卻惡劣無比。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就是江祁寧,是嫂嫂認錯了。」
「都怪嫂嫂,怎麼連自己未來的丈夫都辨不出?」
他嗓音淡淡,黑沉的眼睛卻含著笑,仿佛是在看戲臺上的醜角兒。
從骨頭縫裡生出的寒意順著脊骨往上爬,那是比寒風更凜冽的冷。
我抖著唇,說不出任何話。
他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將我整個人擁進懷裡,用大衣裹住。
「怎麼能哭得那麼可憐?」
視線沒入黑暗,對方的體溫包裹住我,而我卻仍覺得渾身冰涼。
片刻後,車窗被敲響。
他滑下車窗,一隻手仍緊緊摟住我的腰。
笑道:「巧啊,哥。」
霎時,心如擂鼓。
方才隔著車窗的那一眼對視,我不確定他有沒有認出我。
良久,江祁寧冷哼了一聲。
「江墨,我不會幹涉你的私事。」
「倘若你在風月場上的那些事,再傳到我這邊來,你就給我滾回國外去。」
江墨。
是江祁寧的雙胞胎弟弟。
5
「既然哥這麼在意江家的臉面,還是先管好自己。」
「我聽聞哥前些日子訂了婚,眼下怎麼還和別的女人混在一起。」
「不怕嫂嫂醋得慌麼?」
江墨意有所指,話畢,搭在我腰上的手拍了拍。
「你說是吧,哥?」
話頭對準江祁寧,卻更像是在問我。
氣氛登時變得緊張。
我不自覺抓緊他衣襟。
江祁寧冷笑,「念了幾年洋書,你倒變得格外牙尖嘴利。」
江墨也笑,「多謝誇獎。」
「哥還有什麼事兒嗎?」
「沒有的話就回吧,我的新歡兒都要被你吵醒了。」
說罷,江墨搖上了車窗。
片刻後,他稍稍松開我,波瀾不驚道:「江祁寧走了。」
大衣領子被揭開,「悶到了沒有?」
聲音輕柔得不像話,像是逗弄完什麼小貓小狗後,隨意施舍的甜頭。
江墨自始至終都盯著我,白熾燈在他漆黑的眼眸裡映出星星點點的光。
他兀自一笑,勾起的唇角上沾染著從我嘴上吻掉的口脂。
「我們這樣好像在偷情。」
這句話激得我再也無法鎮定,揮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太突然,江墨來不及躲,臉被扇得偏向一邊,皮膚上霎時出現幾個指印。
下一刻,手腕被攥住,江墨壓了上來。
背抵住方向盤,我沒法再動彈。
江墨眸色沉得厲害,我徒然生出一種被獸盯住的錯覺。
我別過頭,不看他,卻被他掐著下巴掰過臉。
「還挺有氣性。」
「江祁寧要是知道你是個男人,還和我搞在一起了,到那時候,你還能這麼有氣性麼?」
江墨清楚我的軟肋,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威脅我,才能讓我妥協。
我死咬住唇,半晌,聲音像是擠出來一般。
「要怎麼樣,你才不會說出去?」
掐在下巴上的手倏然用了勁兒,迫使我張開嘴。
江墨湊近,在我唇上狠咬一口,我疼得吸了口氣,他像是折磨我一般,光往傷口那處吮。
須臾,他松開我,「唐少爺很聰明,我都這麼明顯了,還看不出來?」
「我是男人!」
「男人怎麼了,我全當換換口味。」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
他很受用似的,微瞇著眼,「我的確是個瘋子,很多人都這麼說。」
「這件事會不會弄到人盡皆知,全在你。」
身份暴露後,江墨不再偽裝成溫文爾雅的樣子,他不加遮掩地,徹底將自己的惡劣展現在我面前。
夜很深了,劇院外的馬路空曠而寂靜,慘白的燈光灑滿地面。
江墨眼角的那顆黑痣,仿佛也沾染了主人的情緒,變得生動。
我長籲一口氣,在江墨的注視下,點了頭。
江墨臉上笑意更濃,他朝我微微張開雙臂,一副任人採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