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細細的,跟小貓崽子似的。
這叫什麼事兒啊!
閆啟年把 673 抱進懷裡安撫,卻對嚎得快斷氣的小孩不管不問。
我腦門突突突突突突跳,無奈抱著小孩求饒:「小祖宗!別哭了!誰跟你說長得像就是親生的了,不是這回事兒!」
小孩停下哭號,吸吸鼻涕:「真……真不是親生的?」
「不是!」
「那你不能讓他管你叫爸爸。」
「行!」
「他得管那個閆叔叔叫爸爸。」
「……」
「嗚啊——」
「行!行!行!別號了!!!」
小孩一抹臉,看了眼 673,不屑地哼哼兩聲,往我懷裡鉆。
我沉浸在打擊中,沒動。
673 扭扭身體,壓低聲音命令:「抱我!」
我幽怨地看了眼在旁邊看好戲的閆啟年,認命地把小孩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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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閆啟年出門解決通緝的事兒,家裡就剩下我跟兩個小崽子。
小孩坐在沙發上吃著零食看動畫片。
673 坐在旁邊,小孩偶爾看他一眼都能嚇得他縮脖子。
我恨鐵不成鋼,忍不住說:「你怕他幹啥?就不能硬氣點!」
673 非但沒有硬氣,反而因為我這句話眼淚汪汪。
我:「……」
不是,閆啟年小時候怎麼是這種欠兮兮的德行啊?
手癢,想揍。
小孩屁股挪了挪,手肘捅捅 673:「我叫江啟年,你叫什麼?」
673 吸吸鼻子,小聲說:「我叫閆暄,爸爸叫我寶寶。」
「哈哈哈,你爸爸居然叫你寶寶!穿尿不濕的才叫寶寶!」小孩笑得捂住肚子往後倒。
673 眨巴著大眼睛說:「可是……爸爸說被愛的乖孩子,不管幾歲,都能叫寶寶。」
小孩不笑了,坐起身,看看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桌子嗦了嗦手指,又在衣服上蹭幹凈口水,最後抬頭看我,不確定地說:「爸爸,你是愛我的對吧?」
我:「……」
懷疑我的愛之前,你不應該先懷疑一下自己乖不乖嗎?
12
閆啟年回來時臉神情嚴肅地說我得罪了上頭的人,事情有點難辦。
我想了半天,也隻有之前小孩的事上可能得罪了人。
我私心裡並不想改變現在這種安穩生活。
「所以……該怎麼辦?」
閆啟年微微抿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好半天才猶豫著說:「或許……你知道帶球跑嗎?」
我:「……沒看過,但有所耳聞,提這個幹什麼?」
閆啟年輕咳一聲,偏頭避開我的視線:「你……假裝成那個帶球跑的,我對外說最近才找到你們父子,本來就是那邊有錯在先,加上我現在執法官的身份,私下裡賠點錢應該能解決。」
我火噌一下上來了,拍桌子怒罵:「什麼玩意兒!還想讓我賠錢?打了我兒子我還回去那不是天經地義?再說他背後使陰招,差點把我害死的事怎麼不說?」
閆啟年神情一凜:「差點把你害死是怎麼回事?」
我當即慷慨激昂地一陣嘚啵嘚,什麼「一人一刀斬殺上百高等蟲族」,什麼「渾身浴血,突出重圍」,什麼「瀕死之際想到家裡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靠著意志力,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回家給自己注射解毒劑」巴拉巴拉……
小孩一開始聽得眼淚汪汪過來抱住我,後來一臉鄙夷松開手跑去繼續嗑瓜子。
閆啟年的臉色始終冷冷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我知道了,那前半部分不變,我去讓他們賠錢。」
我樂了:「對嘛!就該他們賠!一定要讓他們多出點血!」
閆啟年臉色微微柔和,伸手在我發頂輕撫:「好!我爭取讓他們賠得傾家蕩產。」
13
幾天後賬戶上突然收到一筆轉賬,我數著上面的零笑得合不攏嘴。
小孩在旁邊齜著大牙說自己成了富二代,讓我給他買最新款的兒童機甲。
673 也笑臉紅紅不好意思地開口問我能不能給他爸爸買新衣服。
我心情好,大手一揮:「買!」
倆小孩歡呼著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出門,我在客廳等了半天沒動靜,以為這倆小子臭美上了,忍不住催促:「你們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啊!」
裡面很安靜,沒有回應。
我心一沉,走進房間一看——
小孩和 673 倒在地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
我趕緊抱著兩個孩子去醫院。
檢查結果顯示,雖然發育遲緩,但並沒有會導致兩個孩子陷入沉睡的疾病。
我向匆忙趕到醫院的閆啟年說明情況,他陷入沉思良久,最後說帶兩個小孩回家。
我憋著沒問,直到到了家才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閆啟年給兩個孩子蓋好毯子,沉沉「嗯」一聲。
我急道:「你倒是說啊!」
「小暄,我們該回去了。
「回到屬於我們的那個時代。
「三天後的下午一點二十三分,北緯 32°20′,西經 64°45′位置會出現星際亂流。」
「閆隊!」
我本能地轉過身,看見隊友王凡跑過來。
「江隊讓你在門口等一等他,他跟你一塊回家!」王凡一頓擠眉弄眼,說完又匆匆跑走。
我腦子有些亂,隱隱覺得自己不姓閆,整個人與周圍有種極不舒服的割裂感。
江隊是誰?江……啟年?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等在了門口。
幾分鐘後,一個極為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過來。
個子目測在一米九以上,寬肩,窄腰,長腿,身材比例極好。
更難得的是眉眼深邃,鼻梁直而高挺,臉型輪廓分明,有種混血兒的味道。
對視的一瞬間,男人因為沒有表情而顯得十分冷漠且不近人情的臉上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腳步也加快幾分。
像是突然看見主人的小狗。
「等急了吧?今天想吃什麼?土豆絲?糖醋排骨?麻婆豆腐?」
「都要!我還想吃鍋包肉!」我聽到自己這麼回答。
男人伸手在我發頂輕輕撫了撫,靠近一步牽起我的手。
動作很熟練,味道也很熟悉,我雖然還是沒想明白現在的狀況,心卻安定下來。
是了,是江啟年。
剛到家,江啟年系上粉色圍裙一頭鉆進廚房。
我四處打量這間公寓。
星際時代,科技已經滲透進生活的方方面面,但這間公寓很多地方還保留著幾十年前的東西。
比如那臺老式液晶電視機,和分布在電視機周圍的木質相框。
相框裡記錄著兩個人從幼稚孩童到青澀少年再到成熟青年。隨著年齡增長,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神情也越來越親昵。
是我和江啟年。
15
吃完飯,江啟年切好水果,讓我乖乖去看動畫片,自己忙前忙後收拾。
到了該洗漱睡覺的時間,江啟年突然拿出一個大盒子,小麥色的臉微微泛紅著說:「我……買了一套情侶裝,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既覺得意外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江啟年將盒子往我的方向推了推,似是在催促。
我看著盒子上綁著的巨大粉色蝴蝶結沉默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盒子打開的一瞬間,我下意識抬手遮住眼。
等緩過來再看——
一件超大號粉色蕾絲碎鉆蓬蓬公主裙,碎鉆在燈光照射下簡直能閃瞎人眼。
「怎麼樣?是不是跟小時候那件很像?我特意讓店家做了一些小改動,雙倍亮晶晶!」
江啟年神色矜持,但不難發現他眼裡的得意,身後仿佛有一條搖出殘影的尾巴在拼命暗示——快誇我!
我實在說不出誇獎的話,隻能顧左右而言他:「怎麼隻有一件?」
江啟年一愣,不安地向我這兒挪了挪,小心翼翼道:「寶寶,你不喜歡穿我穿過的衣服了嗎?你不是說有我味道的衣服你穿著才安心,會覺得我一直陪著你嗎?」
我想反駁這種變態言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說的沒錯,他身上的氣味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這並不能解釋為什麼兩個男人的情侶裝是一件粉色蕾絲碎鉆蓬蓬公主裙。
「寶寶,我小時候不懂事,明知道你喜歡那條裙子,就是不肯給你。這是我給你買的第一條裙子,以後我會努力掙錢給你買更多更好看的裙子!」
16
江啟年換上了裙子。
粉色襯得他小麥色的皮膚更黑了。
他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高興。
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雌雄莫辨的孩子穿著粉色蕾絲碎鉆蓬蓬公主裙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得意洋洋地沖另一個孩子笑,還有一個男人站在旁邊扶額無奈地笑。
不等我細想,江啟年就撲了過來,層層疊疊的裙擺壓住我的腿。
我生不出任何逃跑的念頭,因為鼻尖的味道實在太過熟悉,以至於這種味道將我包圍時我隻想沉淪。
……(到了點哥出場的時候)
第二天早上我揍了江啟年一頓,穿著高領去上班,大熱天出了一身汗。
第三天,第四天……
晚上,我忍無可忍地拽著江啟年的頭發把他從我脖子上拔開。
江啟年舔舔唇,委屈巴巴地應聲。
半夜,我被鬧醒。
「啵」一聲,江啟年松開我脖子上的癢癢肉,慌張狡辯:「我……我夢遊!」
我一巴掌呼過去:「我看大耳刮子正好能治你的夢遊!」
挨了頓打,江啟年依舊死性不改,逮著機會就在我脖子、手臂上嘬,跟小狗撒尿標記地盤一樣。
脖子上的痕跡本來已經消得差不多了,結果第二天起來又添了新鮮的。
好!好!好!給臉不要臉是吧?那就都別要臉了!
我破罐子破摔,穿上夏季作戰服出門。
隊友們看到紛紛起哄,我板著臉不回應。
王凡湊過來撞撞我肩膀:「閆隊,不是我說,你跟江隊結婚多少年了,怎麼還這麼熱情似火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兄弟們都能理解!」說完,一溜煙跑走了。
17
江啟年從後頭追上來挨著我壓低聲音問:「寶寶,你早上怎麼不等我一起啊?」
我斜睨著他不說話。
江啟年心虛撓頭,瞥見我裸露的脖子急忙伸手來遮,臉紅耳赤地說:「寶寶, 你今天怎麼不穿高領?被人看見多不好啊!」
我冷笑著說:「江啟年,我以為你臉皮有多厚呢,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啊?」
江啟年喉結滾動,認錯認得又快又誠懇。
「哼!我再信你我就是傻子!」我推開他,走進廁所。
我瞪他一眼。
江啟年訕訕縮回手,但不退反進,兩手一撐,將我困在他和便池之間。
我身體往前一晃,褲子上濺濕一塊。
「寶寶, 我真的知道錯了, 原諒我吧~」
我額頭青筋直跳。忍不住去看門口方向, 壓低聲音威脅:「江啟年, 我數三聲, 如果你還不滾,那就從今天晚上開始睡沙發!」
江啟年長腿三兩步走到門口, 確認道:「我滾了你不許讓我睡沙發哦!」
硬了。
拳頭硬了。
我擠出和善的笑容:「好哦~」
「寶寶,你真好!」江啟年心滿意足離開。
身後傳出嘩啦啦的水聲,王凡推開隔間門走出來。
他的嘴角比光能炮還難壓:「閆隊,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小兩口打情罵俏,這不是碰巧了嘛!」
王凡手都不洗, 匆匆往外走, 踏出門的一瞬間,突然回頭說:「閆隊, 江隊那個廁蹲還挺有創意哈!」說完一個閃身,伴隨著槓鈴般的笑聲遠去。
18
恢復所有記憶是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上, 我起床洗漱,然後坐在餐桌邊吃江啟年做的早餐。
溏心蛋用筷子一戳, 黃澄澄的蛋黃流出來, 用肉包子蘸著吃, 又甜又鮮。
因為是周六, 難得可以慢慢享用。
「你想看的那部電影上映了, 十點的場次, 看完正好可以去吃你愛吃的那家烤肉。你不是想養貓嗎?東西我都買齊了,下午咱們去流浪動物收容所把貓接回來就行。」江啟年一邊吃, 一邊說著今天的約會計劃。
「閆啟年?」我突然開口。
「嗯?」對面的男人應聲抬頭, 神情一瞬從疑惑轉為震驚。
安靜許久,他才試探開口:「你……都想起來了?」
我放下筷子:「說吧, 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也……沒多久,也就比你早幾個月……」聲音漸漸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氣音。
「結婚是怎麼回事?」
江啟年背脊瞬間挺直, 話裡多了幾分底氣:「我穿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結婚了!」
臉上發燙, 我輕咳一聲,決定跳過這個話題:「給貓準備的東西呢?」
江啟年一下子有了精神氣,興沖沖拉著我去儲物間看。
我看著他結實光滑的小臂, 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
蝴蝶振翅,我們還是我們,我們是更幸福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