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我還定制了鑽戒,我是認真的….!
傅寒聲的眼底越來越紅,聲音也有些隱隱的發抖。
他捧著那個精緻的鑽戒盒子,獻寶一樣遞到我面前。
眼底的渴盼和希冀,無比的小心翼翼。
我看著這樣的他,無法不承認自己仍會難受。
但也,僅僅隻是這些難受了。
「傅寒聲,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緊緊握住沈良州的手,從他身後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Advertisement
傅寒聲臉上的血色好似一瞬間就消弭無蹤了。
他的視線,緩緩地往下滑。
最後,停在我和沈良州交握的手指上。
我們的中指上,戴著一對對戒。
就像當初的我和他一樣。
「兮兮,你是認真的?」
我深吸一口氣,側臉看向沈良州,然後,用力點頭:「是,認真的。」
傅寒聲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以為他對你是認真的嗎?」
「你以為他又能有多少真心?」
「兩年前他為了一個專案和我爭的你死我活。」
「如今他又追求你,陳兮,你覺得這裏面有沒有他的私心?」
「他敢不敢坦坦蕩蕩地說,他追求你,沒有半點要和我傅寒聲鬥的心思?」
「陳兮,你還是這麼天真。」
「這天底下的烏鴉一樣黑,天底下的男人也一樣。」
「你跟了我七年,我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你以為沈良州真的一點都不會介意?」
「你又以為,他就能真的和你修成正果,白頭到老?」
「你就不怕,跟他在一起的結果,不過是又一個和我這樣的七年!」
23
歡快的音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傅寒聲的聲音也停了。
我耳邊先是一陣的空寂。
接著卻是什麼東西輕輕碎掉的細微聲響。
而那聲響之後,卻又是無比的輕鬆和釋然。
你看,我連最後那一些難過都沒有了。
隻是好可惜,為什麼人活著總要有一些後悔的事。
在今天之前,我沒有後悔愛過傅寒聲。
不管好壞,畢竟都是我的經歷。
但在這一刻,我無法不去痛悔。
為什麼七年都沒有認清楚,傅寒聲他,其實骨子裏從來都沒有看起過我。
沈良州滿眼心疼地將我拉到了懷中。
我臉色有些白,卻還是笑著對他搖搖頭:「我沒事兒,沈良州。」
「乖,你先去車子上,這裏交給我。」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攥住他手,不肯鬆開。
沈良州定定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低頭用力親了親我。
「兮兮,我沈良州做人做事,從來都問心無愧,從來不會後悔。」
「但今時今刻,我卻真的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把你從他手裏搶過來。」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搶?趁人之危你沈良州又算什麼男人?」「傅寒聲,你根本配不上陳兮這七年對你的喜歡和愛意。」
也許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傅寒聲。
他從未這樣失去理智過,竟口不擇言。
「那你呢沈良州,你找一個跟了我七年的女人,你又有什麼臉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你又喜歡她什麼?你是純粹喜歡陳兮,還是喜歡我傅寒聲的女人陳兮?」
沈良州重重一拳砸在了傅寒聲的臉上。
而傅寒聲又怎會是吃虧的性子。
兩人你來我往,很快身上臉上都掛了彩。
保安趕過來好不容易將他們分開。
兩個男人卻仍氣勢洶洶怒視著對方,寸步不肯退讓。
「可以停止了嗎?」
我又氣又急,聲音裏都帶了哭腔。
傅寒聲臉色鐵青:「陳兮,你也看見了,是沈良州先動的手。」
「今天這件事,我跟他沒完。」
「是,是他先動的手,傅先生,我讓他向你道歉。」
「後續您想怎樣解決,我們都配合。」
「兮兮,明明是他先出言不遜…..」沈良州立時急了。
我輕按住沈良州的手,再次平靜開口:「傅先生,我先替良州向您道歉。」
「陳兮,你就這麼護著他?」
傅寒聲緩緩向前走了一步:「他先對我動的手,陳兮。」
「那您想怎樣解決?」
「陳兮,我受傷了。」
傅寒聲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見這裏的傷了嗎?特別疼..
我看了一眼,平靜開口:「那我幫您叫救護車,所有費用我們都會承擔。」
「陳兮,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傅寒聲想要拉我,可我閃身躲開了。
「兮兮...!
傅寒聲臉上所有硬撐的情緒全都碎裂了。
他望著我的神情,一片哀傷。
可我的心底,卻也是真的再無波瀾了。
沈良州忽然疼的嘶了一聲:「兮兮,你看我是不是要毀容了?」
我忙轉過身,面前的男人嘴角破了,眼下也一片腫,
下頜上沾著血,看起來還真是唬人。
我從拿了紙巾幫他擦拭。
「疼……兮兮,輕點,輕點……」沈良州誇張地牙咧嘴。
「該。」我小聲斥他,卻還是心疼地放輕了動作。
「要去醫院縫針。」
「那你陪我,我暈針。」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卻還是點了頭。
沈良州就一把抱住了我:「我還要你親我一下,這裏疼死了。」
我緩緩踮起腳,在他的傷口處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25
傅寒聲沒有再說話。
夕陽把他的身影,安靜地拖長。
也許是在陳兮給沈良州擦拭臉上血漬那一瞬。
也許是在陳兮哄著沈良州吻他的時候。
他才終於清醒地認識到,陳兮是真的不再愛他了。
薛菀那天的一句詢問,竟就這樣成了真。
陳兮不會再回來他身邊。
他以為能輕易放下七年感情的人是他自己。
他以為這段感情裏佔據主動的人也是他自己。
他以為他永遠穩操勝券。
可這一刻他才明白。
放不下的人是他傅寒聲。
陳兮是那根牽著風箏的線。
線斷了,風箏就失去了方向,再也回不了家了。
26
我看著傅寒聲轉身向車子走去,看著他寂寥的身影消失。
黃昏時的太陽,忽然就被地平線吞沒了。
天幕變成了淺淡的玫瑰藍。
傅寒聲的車子漸漸遠去,
我仿佛看到陳兮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那七年的時光。
隨著那輛車呼嘯遠去,再無影蹤。
我知道的,從這一天起,傅寒聲三個字就如這世上每一個普通平凡的名字一樣。
我不會刻意遺忘,但卻也永遠不會再主動想起。
「兮兮...!
沈良州輕輕將我擁在了懷中。
我回頭,仰臉看他,笑得很輕:「走吧,我們去醫院。」
27
沈良州求婚那晚,喝了很多酒,抱著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但我記著的,卻好似也隻有那最簡單的兩句。
「陳兮,我們絕不會有那樣一個七年。」
「陳兮,我們絕不分手。」
每個人在發誓的那一刻,必定是真的這樣認為。
後來違背誓言的時候,卻又覺得怎會有人相信這東西。
但我願意相信沈良州。
其實是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值得被愛,相信真心總有那麼一次不會被辜負。
我和沈良州訂婚那天。
收到一份從京城寄來的禮物。
是我曾經買回來的那件婚紗。
被傅寒聲找師傅修復過。
盒子裏還有一張卡片。
上面的字跡是傅寒聲的。
他說:「兮兮,我總會等著你。」
沈良州在我身邊,也看到了那張卡片。
他笑的很自信,在我臉上用力親了一口,「可惜嘍,我不會給他機會的。」
但當晚,那婚紗就不翼而飛了。
而我,早已不會再將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28
我和沈良州結婚的第三年,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沈與兮。
女兒出生不久,傅寒聲曾寄來很多很多貴重禮物。
我詢問沈良州的意見。
他依舊自信,卻十分的不大度。
「我們女兒又不缺這些,捐給福利院吧。」
「嘖,你說說他,一把年紀了不結婚不娶妻,天天盯著別人老婆孩子,找虐呢。
我忍不住抿嘴一笑,「管別人的事情幹什麼。」
沈良州不知怎麼的就高興了起來。
當著滿屋子傭人保姆的面,直接抱著我轉圈。
「兮兮,你剛才說的話真好聽,再說一遍好不好?」
「什麼話?哎你先把我放下來,頭都轉暈了..!
沈良州卻不放,坐下來將我抱在懷裏,親了又親:「就是剛才那句,管別人的事情幹什麼。」
我隻覺好笑,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
閨蜜之前曾偷偷和我說過。
我大學畢業那兩年,是沈良州狀態最不好的兩年。
可在一起後他從不曾對我說過。
也從不曾在我面前展露過—絲絲的負面情緒。
「管別人的事情幹什麼,我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如他意說完這句話,卻又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親了親他微紅的耳,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老公,女兒兩個月了,今晚我們早點睡。」
27(傅寒聲番外)
陳兮的女兒三歲時,他們一家三口回北京探親,小住了數月。
我和她的共同朋友不少,他們幾乎天天都在聚會。
我自然是不會參加的。
但每一次聚會結束之後,卻還是會忍不住詢問有關她的消息。
他們說,陳兮婚後還曾去巴黎讀了兩年書。
那兩年沈良州不辭勞苦地奔波於港城和巴黎,從無怨言。後來,陳兮回香港創辦了自己的雜誌,還兼任主編。
沈良州對她的所有決定和選擇都是無條件支持。
唯獨不太滿意她常常加班忙碌。
她明明可以做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太太,但卻並沒有。
她越來越美麗,但卻又不止於美麗。
她和沈良州的感情越來越好。
他們的女兒漂亮的不像話,和陳兮小時候一模一樣。
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我的錢夾裏還放著一張她五歲時的照片。
北京那麼大,圈子卻又很小。
但我和陳兮,卻一次都沒有碰上過。
隻是有一天中午,我偶然間在自助餐廳見到了他們的女兒沈與兮。
她躲在假山後,偷偷吃一盒霜淇淋。
像隻可愛的小松鼠,嘴巴塞的鼓鼓的。
我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停住,就那樣看著她,捨不得移開眼。
不一會兒,我聽到了陳兮喊她名字的聲音。
她也聽到了,嚇得瞪大了眼,抓著霜淇淋盒子不知所措。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蹲下身,輕聲問她:「是不是害怕媽媽發現你偷吃霜淇淋?」
她點點頭,大眼睛骨碌碌轉著,特別機靈。
「叔叔幫你躲開好不好?」
她有點遲疑,看了我好一會兒。
仿佛確定我不是個壞人,才又點點頭。
我抱起她,她小小的一個,又香又軟,就趴在我的懷裏。
她的小手玩著我西服上的紐扣,忽然奶聲奶氣地開了口:「叔叔,你是不是認識我呀?」
我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一片澀苦。
而眼前的一切,漸漸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如果時間回到那一年,那一晚。
我不會再讓那一切發生。
陳兮會是我的太太。
我們會在北京結婚,生兒育女。
她也不會叫沈與兮,
她會是我和陳兮的女兒。
我揚起臉,將淚意忍回去,低頭對她笑:「對啊,叔叔認識你。」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她軟軟的小手抱住了我:「偷偷告訴你哦,我的名字叫沈與兮。」
「就是爸爸沈良州和媽媽陳兮在一起親親,才有了我哦。」
「是嗎?那這個名字真的很不錯。」
我親了親她軟嫩的小臉:「好了,我們不能躲開太久,不然媽媽會擔心的。」
她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再吃一口霜淇淋,就一口哦。」
她吃了很大一口,小貓一樣沖我狡黠地笑。
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快去找媽媽吧。」
我看著她走遠。
她的公主裙像是一朵綻放的花,遠遠盛開在了陳兮的懷中。
我沒有再看陳兮第二眼。
我怕我會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荒唐地落下淚來。
陳兮不會在意和我有關的一切,但沈良州一定覺得我這樣很可笑。
是啊,我的前半生,是如此的荒唐,如此可笑。
而餘下的半生,卻連這荒唐與可笑,都成了妄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