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淼淼……終於回來了。
“拍賣會開始後,我要你拍下她捐贈的所有拍品。”程揚喉結輕滾,語氣堅定,“不論多錢。”
張恆:“是。”
“我特意跟主辦方交代,您的座位和周小姐是挨著的。”張恆說,“方便您和周小姐交談。”
張恆的辦事能力毋庸置疑,是業內最好的。
程揚眼瞼垂下又擡眸,透過車窗玻璃看向外面,正好有對鬧別扭的情侶從前方走過。
女孩子走的很快,男孩子大步追趕著,好不容易追上,女孩子一把推開他,隱隱還說了什麽。
男孩子後退兩步,繼續追。
再次追上後,男孩子站在女孩子面前,咚地一聲屈膝跪在地上。
四周都是路過的行人,大家停下步子,紛紛開過來,有人在指指點點說著什麽。
男孩子一點都不介意,完全沒受其他人的影響,繼續給女孩子道歉。
最後,女孩子破涕為笑原諒了男孩子。
這場鬧劇,以他們的接吻結束。
程揚徵徵看著,思緒回到兩年前,要是那天他也這樣做,他和周淼是不是就不會離婚了?
或許,還是會離婚。
因為他傷她太深了,起初他也不覺得,隻是當意識到他喜歡上她後,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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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關心過她,對她隻有敷衍,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他對她,隻有不斷的索取,付出在他眼裏根本不存在。
他習慣了她的給予,覺得那就是應該的,直到失去她,他才明瞭,沒有什麽事是應該的。
她之所以那樣對他,是因為她愛他。
現在她不愛了,所以…他什麽都不是。
程揚細細咀嚼著這句“什麽都不是”,兩年過去了,他是不是還是什麽都不是?
淼淼,你這兩年想過我嗎?
一次也算。
車窗玻璃緩緩降下來,熱意和風一起湧進,就著風聲,程揚似乎聽到了什麽。
好像是:想你,做夢吧。
……
程揚設想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她或許會親昵地喚他一聲,阿揚。
或許主動上前跟他打招呼。
或許她會笑著問他過的好不好?
或許她會訴說這兩年的思念之情。
或許……
所有的“或許”裏都沒有眼前這幕。
她穿著黑色晚禮服,畫著精緻的妝容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般出現在他的面前,隨行的還有一個身形修長長相俊逸的男人。
他們相互挽著,深情注視對方,看上去恩愛又幸福。
程揚端著高腳杯的手指猛地一縮,杯子裏的紅酒傾灑而出。
一旁的侍者見狀急忙地上紙巾,“先生,給。”
程揚沒接,鳳眸直勾勾睨著人群中那兩道靚麗的身影,鎂光燈打在他們身上,映得他們光彩耀人。
有人在敬酒,說著討喜的話,“周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另一人搭腔,“能有幸見到周小姐,真是我們的榮幸,不知您下一次的公開演出是什麽時候,可別忘了告訴我們。”
“周小姐這次得了大獎可算是給國人爭光了,恭喜周小姐。”
“拍賣會開始後,周小姐要是有喜歡的盡情拍,我買單。”
“……”
周淼被衆人團團圍住,恭維的話此起彼伏,她含笑應對,完全不見兩年前的青澀無措。
忽然,不知誰說了句,“周小姐,你們二位好事將近了吧?”
一直未開口的男人,唇角含笑,說道:“年底。”
衆人聞言舉杯恭喜。
程揚全程都在看著周淼,看她眉眼彎起淺笑嫣然,看她如沐春風光彩耀人,看她拉過身側男人的袖子,貼在他耳邊低語……
程揚的心猛地一顫,多年前她也曾這樣對著他耳語。
也曾這樣含情脈脈看著他。
她最喜歡曬日光浴,那時他們還在讀大學,節假日其他人都出去玩,他們便坐在陽臺上享受日光的洗禮。
他坐在搖椅上,她坐在他的腿上,勾著他脖子說悄悄話。
眼神對視上時,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唇舌交融的感覺,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她很甜,讓人著迷。
可是…他卻把這樣的她弄丟了。
他真是該死!
……
眼見又有人圍上去,程揚有些等不了了,他拿過侍者遞上的紙巾胡亂擦拭幾下手指,隨即大步走過去。
短短幾步路他想了很多,一會兒要怎麽打招呼才不會顯得唐突?
要說些什麽,才會讓她高興?
他要怎麽喚她?
像其他人那樣喚她周小姐嗎?
不行,那樣太生疏。
喚她淼淼?
她會不會不喜歡?
周淼?
太生硬了。
單是稱呼程揚便想了好久,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四目相對,時間似乎回到了更久以前。
她像天使一樣出現在他眼前,怯生生和他打招呼,程同學你好,我叫周淼。
那個時候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不太記得了,唯一記憶深刻的是,女孩子緋紅的臉頰,還有染了濕意的眸。
她好看到讓人心悸。
一如此時這樣。
程揚啓唇,試圖發出聲音,可還沒發出,對面的人說開了口。
“程總,好久不見。”
程揚:“……”
她叫他程總,比陌生人還不如。
第12章 乞求
從雲端跌落穀底什麽感覺,就是此時這樣,整個人被摔的粉碎,痛苦蜂擁而至。
心一抽一抽的疼,像是有什麽在撕扯著,皮和肉一點一點分開,鮮紅的血液涓涓流淌下來。
直到血液流幹,痛楚依然還在。
淼淼,別叫我程總,求你。
單單一個稱呼便好像要了程揚的命一樣,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跌倒。
強撐著打招呼,“淼淼,好久不見。”
“淼淼?”周淼淡漠道,“程總還是叫我周小姐吧。”
周小姐?
她竟然要他稱呼她為周小姐!!!
程揚抄在口袋裏的手指緊緊攥緊,指尖陷進了肉裏,痛得他後頸都是汗,他扯了下唇角,“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
他不想叫她周小姐,真叫了,他會瘋。
“我們?”周淼輕笑,“程總說笑了,我和你之前隻是陌生人。”
“淼淼,我們之前可是——”
“可是什麽?”
“……”夫妻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我們什麽都不是。”周淼說,“難道不是嗎。”
是呀,他們是隱婚,除了幾個熟悉的朋友外,沒人知道他們結婚了,就連家人都不知道。
如今他們之間又多了個離婚證,他們是什麽關系都沒有。
“淼淼,別這樣。”程揚輕哄,“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惹你生氣,我道歉,你別生氣了,好嗎?”
“程總這是說的哪裏話。”周淼淡聲道,“以前的事我早忘了,程總也忘了吧。”
忘記?
他怎麽能忘記。
他喜歡她,喜歡到可以連命都不要,他根本忘不掉。
他也不想忘。
“淼淼,我們談談好不好?”他卑微乞求。
“談?談什麽?”周淼理了理身上的禮服,“我們有什麽好談的。”
“我有好多話對你講,”程揚急切說,“這兩年我一直在找你,我——”
“先生抱歉,我要帶我女朋友離開。”周淼身側的男人開了口,含笑道,“請讓讓。”
程揚直勾勾睨著男人,眼睛裏好似要噴出火,他猩紅著眸子問:“你是誰?你為什麽和淼淼在一起?”
周淼扯了下男人的袖子,對程揚說:“介紹一下,我男朋友,陸遠。”
聽別人講是一回事,從她口中講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程揚踉蹌後退兩步,顫抖著唇道:“他是你男朋友?”
周淼:“是,我男朋友。”
……
上次因為喝酒喝出胃穿孔還是周淼剛走那個月,後來程揚不敢再亂折騰,一直忍著。
今晚他實在忍不住,再次把自己喝出了胃穿孔。
常華趕到時,看著他不省人事的樣子,恨鐵不成鋼道:“不就是個女人麽,至於嗎。”
奈何程揚昏了過去,沒辦法回答,不然他會斬釘截鐵的告訴常華,至於,非常至於。
他這條命就是周淼的,周淼要是不要,那他也就不活了。
程揚這通作死,忙壞了醫生,搶救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他救回來。
睜開眼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華子,淼淼回來了,你去給我把她找來好不好?”
在等程揚做手術的功夫,常華已經把慈善晚會上發生的事聽了個大概。
也知道了周淼交男朋友的事。
他說:“那樣的女人不值得你留戀,等你好了,咱找個更好的。”
“我就要她,隻要她。”程揚掙紮著要坐起來,“你不去幫我找,那我自己去。”
“你去什麽去,”常華按住他,“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死了。”
“死了?死了也好。”程揚睨著天花板道,“死了至少不會再痛。”
常華:“……”
要不是程揚病著,常華真想給他幾個嘴巴,說的這是什麽屁話。
“你有點出息行不行?”常華說,“為個女人尋死覓活的,說出去不怕人笑話嗎。”
“我連死都不怕,還怕有人會笑話。”突然一陣痛意湧上來,程揚蜷縮起身子,闔眼喊,“疼,疼……”
說著,他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
常華嚇得把醫生找來,檢查完後,醫生說:“病人不是身體痛。”
“那是什麽?”常華問。
“心理上的。”醫生道,“盡量說些他開心的事,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多嚴重?”
“患者有可能患上抑鬱症。”
常華眉梢皺起,心道:這個瘋子。
……
程揚隻在醫院裏住了一天,第二天執意要出院。
常華問他:“你出院想做什麽?”
程揚眸光落在了街對面的超市上,勾唇說:“我想親手給淼淼做吃的。”
常華:“……”有病吧。
常華以為他隻是隨便說說,誰知道是真的,轉了半個京西城,買了一條鯽魚。
另外還有其他的配菜。
常華不理解,“第一家超市裏就有,幹嘛在這裏買?”
“那家的不新鮮,這家的才新鮮。”程揚說,“我要做最美味的鯽魚湯。”
常華給了程揚一個白眼,無奈說:“阿揚,你能別作了嗎,你身子真不要了呀。”
“嗯,不要了。”程揚低喃,“她都不要我了,我這命有沒有都無所謂。”
常華嘖嘖道:“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沒了就沒了唄。”
“可她是我的全部,沒了他,我生不如死。”程揚下頜微繃,心情看著不怎麽好。
“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