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聚餐的問題,宛喬便安心地洗澡睡覺,養精畜銳去見林一文教授。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穩,將近九點,宛喬才被熟悉的手機鈴聲吵醒。朦朧間,她以為自己尚在夢裏,整個世界都顯得不太真實。
手艱難地擡起後,又軟綿綿地垂下,宛喬挪不動手機,幹脆就放棄。不過來電的人很執著,鈴聲結束不久便再度響起。
宛喬終於清醒了幾分,而對面床的姚霜霜也從床簾裏探出頭來,提醒她要接電話。幾經艱辛,她才摸到自己的手機,睜著睡眼瞧了下來電顯示,隨後就接聽起來:“媽媽?”
那厚重的鼻音洩露了宛喬此時的狀態,江雪霽有點無奈,一開口就習慣性地說教:“這麽晚還不起床,不用練琴嗎?”
宛喬嘰咕兩聲,聲音軟軟的,像是在說夢話。其實她以為母親來電是為了詢問聚餐的進展,於是便把昨晚的情況說了出來。
江雪霽什麽也沒聽清楚,女兒的呢喃讓她的心漸漸變得柔和,她換了語氣,很耐心地哄女兒起床,並說:“下午南師那邊有場林教授的講座,媽媽帶你過去聽聽好嗎?”
提起講座,宛喬免不了想到沈博延。她的睡意瞬間消退,從被窩裏鑽出來,她犯難地回答:“可是我已經約了別人去聽……”
江雪霽雖有點兒失望,但還是很關切地詢問:“需要我幫你們安排位置嗎?”
宛喬樂呵呵地說:“不用,有人幫我排隊佔位置了。”
江雪霽靜默了一下,過後說:“那好吧。”
宛喬又一次跟母親說到聚餐的事,被問到上哪兒吃飯,江雪霽就說:“就去家裏吃吧,最近都在酒店餐館解決三餐,我已經吃得很膩味了。”
宛喬說:“那我跟冼阿姨講一下。”
考慮到自己打擾到人家,江雪霽便打算帶點禮物,她問宛喬:“你的冼阿姨喜歡喝紅酒嗎?”
宛喬很老實地說:“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怎麽說這種話?”江雪霽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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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喬自知失言,於是胡亂地拿藉口搪塞她:“我平時要上學,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待在家裏。”
想起女兒說那句“不想回家”時的落寞模樣,江雪霽有點不忍,捨不得責備她,隻能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她畢竟是你父親的續弦,你的繼母,作為後輩,你最起碼也得尊重她。以前你還小,大家不跟你計較,可你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再這樣沒大沒小的,別人就會覺得你沒有家教。”
沉默了一陣子,宛喬幽幽地說:“我知道了。”
宛喬答應抽出時間陪江雪霽去酒行選紅酒,江雪霽才肯放過她。今天的安排隻有聽林一文的講座,晚上沒什麽節目,於是決定講座結束後就去。
昨晚睡前敷了一個面膜,加上睡眠質量頗高,宛喬看起來容光煥發的。到底是年輕,她連妝都不化,用點提氣色的唇膏就出門了。
雖然沈博延並不是不靠譜的人,但宛喬還是有點擔心,下午三點開始的講座,她兩點左右就抵達南師了。
藝術節期間,各大高校對外開放,除了來自不同學校的學生,也有不少來湊熱鬧的社會人士。文德樓前早就人滿為患,在樓外維持秩序的保安就有好幾個,宛喬還沒走到目的地便已被攔下。
那保安告訴她,文德樓被擠得水洩不通,階梯教室更是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別說他們這些聽講座的人,就連前來採訪做報道的記者,也同樣被擋在門外。
接到沈博延的來電時,宛喬正在南師那藏書豐富的圖書館裏閑逛著。她忘了把手機調成靜音,突兀的鈴聲響起時,她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手機,螢幕也沒瞧一眼就接聽起來。
大概沒料到她接得那麽快,那頭的沈博延似乎正跟誰說話,她壓著音量“喂”了兩聲,他才應道:“準備出發了嗎?”
低頭看了眼手錶,講座還有十五分鐘就開始了,宛喬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那人潮洶湧的文德樓,很不確定地問:“我能進去嗎?”
沈博延安靜了一下,接著問:“你在哪?”
宛喬說:“我在你們學校的圖書館,文德樓人太多,保安不讓我進去。”
“來了怎麽不找我?”他說話的同時,那邊隱隱傳來椅子被拉開的聲響,“你在幾樓?”
“三樓。”宛喬反射性地回答,過後她又說,“你已經在階梯教室了嗎?你還是別出來了,待會兒進不去怎麽辦?”
沈博延沒有理會她的話,他隻說:“別亂跑,等我。”
說完,他便利落地收了線。
宛喬站在原地,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短短幾分鐘,沈博延已經來到圖書館,她有點詫異,根本沒法想像他是怎樣穿過文德樓前那道厚重人牆的。
沈博延走得急,步子很穩,但氣息有一絲不穩。發現她的蹤影,他便朝她走過去,招呼也沒打,伸手就往她額角敲下去:“進不去也告訴我,怎麽,想在這裏自修算了?”
宛喬眼巴巴地看著他,毫無底氣地為自己辯解:“時間還沒到啊……更何況,就算你給我佔了位置,我也不一定進得去。”
沈博延眉角一挑:“誰說進不去?”
離開圖書館,沈博延就帶著她前往文德樓。講座即將開始,這時的人潮也達到最頂峰,就連維持秩序的保安也增派了人手。
出乎意料地,沈博延繞過正門,帶著宛喬走到冷冷清清,卻又被閉鎖起來的側門。那道側門前段時間在維護,至今仍未開放,兩扇玻璃門的門把纏著粗大的鐵鏈,她有點失望:“還是進不去呀。”
沈博延沒有說話,隻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搗鼓了兩下,那把穩固的大鎖便“噠”一聲打開了。
宛喬看得目瞪口呆,待她恢複過來時,沈博延已經解開了鐵鏈,推開門讓她進去。
他倆進入文德樓後,沈博延又重新將門鎖好。宛喬仍出於震驚狀態,她驚奇地問:“你那條就是傳說中的□□嗎?”
沈博延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搞笑:“蹭WIFI哪個嗎?”
宛喬偏偏不懂他的幽默,很認真地糾正:“是小偷用來進屋盜竊那個!”
沈博延啼笑皆非:“腦袋裏裝的是什麽東西?這就那把鎖的鑰匙,我問保安組組長拿的。”
宛喬一臉崇拜,“你好聰明啊,別人都想不到還有這種操作。”
沈博延忍不住笑了:“難道重點不該是——不是誰都能拿到這把鑰匙嗎?”
“好像也對哦。”宛喬樂呵呵地問,“你怎麽問來的?”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就說我家的小野貓走丟了,她急了會咬人的。”
“喂!”宛喬不滿地在他手臂敲打了一下。
沈博延以為她不滿被說成小野貓,結果她隻是紅著臉說:“我才不咬人呢!”
從側門進入文德樓,這一路暢通無阻,差不多走到階梯教室,那熱鬧的人聲便漸漸變大,而教室的門口更是被堵得密不透風。
即使裏面已經滿座,但站在門外的人也時刻盼待著有誰願意提前離席,好讓他們取而代之。他們爭先恐後地向前擠,沈博延和宛喬打算入內時,都被一次又一次地逼退,根本沒有人願意讓路。
大家那陣勢就像一排排鬥志激昂的守衛兵,宛喬擔心會被推倒在地。她跟在沈博延身後,進退兩難之際,他忽然回頭,長臂一伸便摟住她的肩,摟著她一同穿過那密密的人潮。
衆人的推力自四方而來,被護著的宛喬卻沒有被擠壓之感,甚至連腳步也不似剛才那般踉蹌。左側又有人推搡,沈博延則更加用力地將她往自己懷裏藏,那厚實的胸膛溫暖而有安全感,室內鬧聲一片,而她隻聽見他那有力的心跳,以及自己那急促的脈搏聲。
宛喬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直至沈博延擁著她突破重圍、坐到前排的位置上,她才如夢初醒地望向他。
沈博延一臉自然,對上宛喬那怪異的目光,他問:“這位置不喜歡?”
誠如宛喬所願,沈博延確實佔了一個很位置——在第三排的中間。她隻有擡頭,就能看見目睹林教授的尊容,甚至能跟他有眼神交流。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思早不在這場講座,心緒尚未平複,他那淳厚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本來想要第二排的位置,不過第一排全是領導和特別嘉賓,還是隔一排地坐比較舒心。”
宛喬本能地點頭,也本能地回答:“這很好啊。”
他們落座不久,這場講座便正式開始。
主持人先是向大家介紹今天的主講教授,光是那職稱頭銜,就足足說了兩分鐘。宛喬逐點回魂,當林一文從帷幕後走出來的時候,她也跟著大家一起用力鼓掌。
林一文不愧是南師的鎮校之寶,他不僅學識淵博,各樣素材例子信手拈來,而且為人風趣幽默,身懷各種讓人意想不到的絕技,即使是一個講座,也被他秀成綜藝節目般豐富多彩。
宛喬聽得津津有味。當林一文用法國電影《Amelie》(《天使愛美麗》)的那唯美的配樂引入手風琴的朔源與發展時,他突然走到講臺前端,視線環顧一周,便慢悠悠地開口:“我們和風管弦樂團的團長就在現場,要不我們給她一點掌聲,請他上來為大家演奏一段?”
大家順著林一文的視線望去,一時之間,沈博延便受到場內衆人的關注,而坐在他身旁的宛喬也未能倖免。她不習慣被這麽多人盯著,想躲開他們的目光,卻又無處可躲。
林一文帶頭鼓掌,觀衆自然跟著起哄,沈博延沒有絲毫不自在,還在衆目睽睽之下,側過腦袋跟宛喬耳語:“後悔坐這種好位置了吧?根據以往的經驗,林教授隻有發現我在場,肯定會找我上臺的……”
或許是他們的姿態太親密,某些人的焦點已經從“請沈博延演奏手風琴”向“坐在沈博延旁邊的女生是誰”轉移了。宛喬也察覺大家的目光越來越怪異,好奇地擡頭望了一眼,竟意外地發現右前方有張熟悉的臉孔。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下有好戲看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今早被母親邀請一同前往南師聽講座,宛喬就料到她們將會在階梯教室撞見,隻是,她並沒有想到是在這種狀態下碰面的。
隔著一排聽衆,宛喬分明看見母親臉上那算得上複雜的表情。她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立即把頭低下去,心虛地躲開那灼熱的目光。
掌聲和起哄聲仍在繼續,陪同沈博延成為焦點的宛喬越來越不自在,她低聲催促道:“你快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