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後,說不準還會悶悶不樂,甚至哭鼻子。想到小姑娘的心性,靳則空無奈一笑,一時之間,心中竟有愧疚湧上來。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情緒。
乘客陸陸續續下車,司機等了會兒,見還有人沒下車,便上來喊:“到——”
聲音剛出口,就見眼前男人擡起手,無聲地制止他。
司機噤了聲,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不知為何,眼前這人明明隻是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覺得氣勢凜然,不自覺臣服其下。
靳則空從錢夾裏取出一遝鈔票,遞給司機。
司機愣住,手中這遝錢分量不少,他緩了緩,壓低聲音說:“我下去抽會煙,您別太晚,一會兒我還得去總站交車。”
靳則空輕點了下頭。
雙層巴士停靠在路邊,頭頂是露天的星空,隻是景色遜於郊外。
街上的人比剛才少了很多,偶爾有一輛車駛過,都開得飛快。
靳則空慢慢等著時間流逝,可能其他人不知,等待其實是他很擅長做的事情。
就像等日落,等夜幕低垂,等黑夜消逝。
女孩兒不知睡了多久,忽而醒過來,懵懂地從他肩上擡起頭,望著四周。
“……到了呀?”她看向一旁的靳則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咦,大家怎麽都走了?”
靳則空輕笑,給她看了看手錶。
竟然已經要十二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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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多久?”葉喬傻了,“你一直在這裏嗎?”
“睡了有一個多小時了吧,我不在這裏誰在?”他聲音輕緩,臉頰被一旁的路燈照得溫和。
葉喬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一瞬間,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後來那天晚上,他們從巴士下來,慢悠悠地走到便利店門口時,卻發現摩託車已經不在了。
“摩託車呢?”葉喬愣住,看向一旁的靳則空。
他擺擺手,唇邊掛著無奈又無所謂的笑。
葉喬懵了,拉著他進便利店,問店員,店員說沒注意,門前也沒有監控。
“被偷啦?”出了便利店,葉喬歉疚地看向靳則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靳則空似乎早有預料,表現得淡定,捏了捏她的手心,說沒事,先回去。
兩人上了出租車,葉喬問他車子多少錢,貴不貴。
靳則空說還好,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葉喬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晚丟的摩託車,價值幾十萬。
不過從始至終,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小偷偷的時候,靳則空看到了。
隻是當時她伏在他肩頭睡覺,他不忍把她吵醒罷了。
那車子太招搖,靳則空放那兒的時候,就做好了被偷的準備。也因為太招搖,從黑市裏找回來也不難,端看他樂不樂意。
酒店裏,第二天天光大亮。
葉喬醒來的時候,不同於上次,這回他還在她身邊躺著,沒有離開。
靳則空其實早已經醒了。
葉喬看到他在她之後睜開的眼睛,抱歉地說道:“把你吵醒了?”
“沒。”他晨間的聲音很性感,葉喬單聽著就不禁臉紅起來。
昨晚睡前,她又挑了一件他的襯衫穿,這次是白色的。經過一晚上,襯衫僅系著的一顆扣子也掙開了,鬆鬆垮垮地垂在她的肩頭。
靳則空移開視線,本想再來一次,可想到昨晚的情景,心便軟了。
“還疼嗎?”他問。
葉喬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靳則空輕笑,也沒追問,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大發慈悲地放過她。
洗漱完,葉喬換上自己的熱褲,卻不想再穿昨天的上衣。夏季的衣服很容易潮,她很少穿兩天,有時甚至會半天一換。
葉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衫,扣好扣子後,挽了挽袖子,又把前擺塞進牛仔熱褲裏。
她腳上踩著酒店裏的拖鞋,拖鞋是黑色皮質的,和一身衣服還很搭配。
從鏡子中一看,倒也還不錯。
靳則空洗漱完出來的時候,看到她這一身行頭,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半開玩笑地講道:“果然人長得美,披麻袋也好看。”
葉喬被他誇得飄飄然,又在鏡子前照了照。
靳則空擡了擡下巴,讓她看那邊。
那裏是他的衣櫃。
“怎麽了?”葉喬疑惑地問。
“你自己打開櫃門看看。”
葉喬不明所以地走過去,一打開櫃門,驚訝地叫出聲。
她昨晚隻開了左邊那扇櫃門,並沒有開右邊。但上次她是打開過右邊的,裝的都是他的衣服。
然而此時此刻,右邊的衣服全部變成了女裝。
嶄新的、漂亮的、一看就很昂貴的女裝。
她回頭,不可置信地問他:“什麽時候換的?”
“昨天嘍。”
準確說是昨天白天。
“萬一我今天走了呢?”
這話剛問出口,葉喬就意識到自己犯傻了。靳則空怎麽會缺這幾件衣服的錢?換個角度講,他又怎麽會缺穿這些衣服的女人?
“那就扔了,回上海再給你買新的。”他講得很隨意,似乎沒聽出她話裏的“走”,是“分開”的意思。
葉喬本來就愛美,被眼前的漂亮衣服迷得眼花繚亂。或者說,有哪個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姑娘不喜歡櫥窗裏的漂亮衣服呢?
靳則空看到她捧起一條淺白色的裙子,欣喜地在自己身上比劃,忍不住牽起唇角。
“好了,有時間你出去逛逛,看到還有什麽喜歡的就都買下來。”
除了衣服,靳則空還給她準備了全套的洗護用品、彩妝、家居用品……
葉喬放下裙子,轉過身來看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問:“真的嗎?”
靳則空牽起她的手:“當然是真的,不過呢,現在你得先去陪我吃早餐。”
此刻的靳則空,剛洗漱完,還沒穿好衣服,赤`裸著上身,十分性感。他的肩很寬,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肌肉隆起,比他外表更健壯,流暢的線條一直延伸到黑色平角褲的邊緣……
葉喬看了兩眼,臉便開始發熱。
走出房間,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在他的衣櫃裏開闢出一片天地,專門放她的衣服,是要她也住在這裏的意思嗎?
葉喬忽然心跳加快,表面不得不裝得很平靜,和靳則空一起走進電梯裏。
她思緒亂飛,一時欣喜,不僅是因為不用再在那間空調壞掉的宿舍裏待,更因為其他。
靳則空察覺到身邊女孩兒的異樣,隻見她睫毛眨得飛快,眼波裏流轉著不知名的欣喜,像是夜晚遊船倒映在江面上的光影,熠熠生輝。
“這麽開心呀?果然還是小孩子。”他輕笑道。
葉喬才不會告訴他,她並不僅僅是因為那滿櫃子的新衣服才開心的。
她撓了撓他的手心,像一隻貓。
提及“小孩子”,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那晚那通電話。
——一米七也是小孩子,隻有小孩子才這麽幼稚。
——那你昨晚還跟小孩子上床,你就是大變態。
回憶起那晚的對話,一時之間,兩人竟同時在電梯裏笑出了聲
說實話,那晚靳則空挺驚訝的,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更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被女孩兒罵大變態。
倒也不是特別生氣,就是覺得……還挺新奇的。
換了旁人,這人可能就直接消失在他的社交圈裏了。
可也不知道中了什麽蠱,或許是這段時間他的生活太無趣,總之,掛掉電話後,他不僅不生氣,反而思考起如何把小姑娘哄回來。
當然,也有過幾瞬,他想要不就算了吧,他看得出來,她雖然有意扮成溫順的模樣,但明顯力不從心。
在女人一事上,他最是怕麻煩。
葉喬顯然是個頂頂麻煩的人,一天情緒三變。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那雙眼睛,明顯不同於別的女孩兒,裏邊流露出來的真情太赤`裸、太火熱。
若僅僅是圖名圖利,還簡單一點。
可不知怎的,隻要一想起她那雙眼睛,靳則空便狠不下心來。
想到他假如再也不聯系她,那她肯定會一個人哭好久。
於是心一軟,便縱容自己,縱容葉喬。
彼時的靳則空,說是因為有三分真情在所以放不下葉喬,不如說,他沉浸在一場新奇的體驗中。
就像是小朋友,突然發現了一個從來沒玩過、看起來還很有趣,但可能有未知危險的遊戲。
自信如靳則空,自然會選擇加入這場遊戲。
可惜當時的靳則空未料到,他會在這場遊戲裏輸得一敗塗地。
此時此刻,兩人走到三層的餐廳。
靳則空笑道:“有一米七嗎?我怎麽不覺得。”
身高不容置疑,葉喬挺胸擡了擡頭:“怎麽沒有了?”
其實淨身高貌似也不夠一米七,但一米六八、一米六九應該是有的,她穿上鞋子後每次測都超出了一米七。
靳則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懷好意地說道:“腿倒是夠長的。”
昨天說她的腰今天講她的腿,就知道男人都是一個德性,整天隻關注這些。
她附到他的耳邊,明晃晃地勾引道:“那你要不要試試別的玩法?”
靳則空一聲笑,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他掐了掐她未施粉黛的臉蛋:“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昨晚是誰喊疼的?”
葉喬瞬間熄火,一個人往旁邊走,默默離開他。
靳則空卻一把攬住她,摟著她到窗邊的位置。到了座位上,也黏黏糊糊地坐在一起,並未坐在對面。
這一層的窗戶是拱形的,可以很好地看窗外的風景。
他們悠閑地吃了一頓早茶。
吃完後,靳則空說自己中午得去和一個人吃飯,問她去不去。
她問他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他說算是吧,就是以投資人的身份和對方吃頓飯,談一談項目,她去也沒什麽不可。
葉喬想了想,怕自己在飯桌上一句話也沒機會講太尷尬,於是搖頭。
“那提前說好嘍,對方是女的,你可別再吃醋。”
一個“再”字讓葉喬鼓起了臉頰。“才不會啦。”她輕推他。
“你投什麽項目呀?”她好奇地問道。
靳則空以為她還不相信,於是講道:“一個聽書的軟件,現在還沒有幾個人用,但我覺得前景不錯。”
葉喬沒用過什麽聽書的軟件,對此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單田芳的說書上,於是“哦”了一聲,“那你去吧。”
“你白天呢?要不要回學校取取東西?”
葉喬點頭:“好的,我把護膚品什麽的都帶過來。”
靳則空:“這些下午你去買新的就好,看看有沒有什麽其他需要的,我讓司機送你。”
葉喬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更自在。”
靳則空也沒堅持,說她隨意,隻臨走的時候,塞給她一張卡,讓她想買什麽買什麽。
貧窮女孩葉喬突然收獲一張不知額度的卡,心情可想而知。
她回憶起小時候看過的霸道總裁偶像劇,好像有過類似情節。
霸總遞卡,灰姑娘說不要不要,並把卡甩到總裁臉上,說“你這是在拿錢羞辱我”,總裁由此對物質貧困但精神高貴的灰姑娘高看一眼。
一時有些想笑。
她剛剛是不是應該裝裝樣子,推辭幾下?
不過她在他面前演技這麽拙劣,還是算了吧,否則偶像劇秒變喜劇。
下午的時候,葉喬打車去學校,拿了幾本書,又簡單收拾了一些零零碎碎。
她包裏多了一張房卡。
那是打開靳則空住的酒店房間的卡,她覺得有千斤重。
下午的時候他回了酒店,那時葉喬正在看一部無聊的劇情片,無聊到她開始打哈欠。
聽到門響、他走進來的一瞬,她便又立刻精神了起來。
套房很大,一應設施應有盡有。靳則空在書房看了會兒電腦,葉喬堅持著把電影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