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端端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丟垃圾?什麼垃圾?”
那男人冷冷笑了下:“我調過樓道監控了。”
所以???
“你應該慶幸我把你的行為定義成亂丟垃圾而不是投毒,否則就是法庭見了。”
白端端完全愣住了,這什麼情況?投毒?亂扔垃圾?自己什麼時候幹這種事了?
她解釋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對面的男人把手上的袋子丟到了白端端眼前,他面無表情道:“這東西,是你的吧。”
白端端一看,在袋子裡裝著的,不赫然是自己的烤盆嗎?
“是啊!”白端端松了口氣,她想起段芸的教誨,背臺詞一樣欣然道,“這是我給你做的烤雞,我是最近搬來的新鄰居,平時自己很喜歡做飯,也很喜歡分享給朋友吃,現在搬到這裡,朋友不在身邊,就想把好吃的分享給新鄰居……”
這番話,又自然又得體,白端端自覺沒什麼問題,隻是不知道怎麼的,對面男人隨著這番話,看向自己的目光卻是越來越微妙了。
“你的朋友,現在都還活著嗎?”
???
那男人看向白端端,一字一頓道:“你的廚藝,真的很致命。”
“……”
“以後別做烤雞了,你好我好雞也好。”他說完,又立刻不放心般地加了一句,“不,你最好什麼也別做了,為了大家的安全,不要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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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端端這下終於反應過來了,隻是……自己的烤雞真的有這麼難吃???
她看了對方一眼,咳了咳,挽尊道:“這次烤雞我可能有點失誤,要不我下次給你送雞湯賠個罪吧?以後都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嘛。”
可惜對面的男人幾乎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白端端的好意:“下個月A市就實行垃圾分類了,你告訴我雞湯怎麼分類?湯算湿垃圾,雞骨頭算幹垃圾,雞肉又算湿垃圾?你再送吃的來,我會問你收我的垃圾分類費。”他英俊的眼睛無情地掃了白端端一眼,“你的烤雞我已經處理掉了,別再給我送東西來,我沒有你朋友那麼堅強。”
“……”
也不知道自己的烤雞給對方留下了什麼樣的陰影,走到自己門口,那男人還不忘回頭又警告性質地看了白端端一眼:“再送我就報警。”
“……”
自己這位英俊鄰居,最後留給白端端的,是用力甩上門的聲音……
很顯然,自己的烤雞確實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白端端憤怒地想,雞湯文根本就是錯的,明明是應該是——沒有什麼,是努力了搞不砸的!
——
雖然面無表情,但季臨直到回到屋裡,內心還尚在震動中。
太可怕了。原來那竟然不是像烤雞的大便,而是像大便的烤雞。
當他氣勢洶洶衝到物業調取監控時,本來在內心認定了犯罪嫌疑人,直到監控畫面上出現了自己隔壁剛搬來的鄰居,他還處在不敢置信中。
而這種不敢置信,在看清對方臉的時候,變成了極度的震驚。
又是她!怎麼老是她!
連不信邪的季臨都開始覺得,自己大概真是撞邪了。這最大的邪如今還就住在自己隔壁。
容盛做飯也很難吃,然而和對面那個女的比起來,他在黑暗料理界簡直連名字也不配擁有。
季臨本來有點餓,然而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坨“烤雞”,他覺得受到的視覺和心理創傷,讓他如今連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了。
——
白端端遭遇如此意外翻車,心裡七上八下,也是食欲不佳。
明明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不過白端端並不是容易泄氣的人,這一次,她被徹底激起了好勝心,如今對面的男人,在她的心裡,已經和她的案子並駕齊驅,都變成了必須攻克的堡壘。她打的案子必須贏,她追的男人也必須追到手!至於怎麼追,那就……慢慢從長計議吧!
好在忙碌的周一一下子分散了白端端的注意力,按照計劃,她代表徐志新一起去進行了勞動仲裁,金光電子並沒有請外聘律師,僅是公司法務總監陳明華帶著人事總監闫欣和其餘人事部的幾個人出了庭。雖然他們顯然也經過了精心的準備,然而很可惜,遇到的人是白端端。
“員工手冊,我的當事人從未書面籤署過,並不能證明他書面同意了病假必須去指定醫院開具的企業規章;同時,去指定醫院開具病假單的強制性規定本來就不合理……”
幾乎是他們每一個攻擊點,白端端事先都已經想到對策了,對她而言,這幾乎是一場有準備的仗。
徐志新也十分配合,他回去後補開出了不連號的病假單,如今這些證據擺出來,形成了十分完備的證據鏈,不論他從3月開始斷斷續續因各種病請假是否合常理,至少在法律上,他沒有過錯,不應當被認定為騙病假,因為案情並不復雜,事實又很清晰,因此仲裁結束後,和白端端相熟的仲裁員就私下告知了她結果。
雖然仲裁裁決的文書要過幾天後寄達,仲裁員也強調以最終文書為準,但如白端端所料,徐志新的病假被認定為合法,因此金光電子與徐志新在勞動合同期限沒有屆滿前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屬於違法解除,需要給予雙倍的經濟補償作為賠償金,而經濟補償的支付標準,是每在該單位工作滿一年,就需支付一個月工資,徐志新在金光電子工作沒滿半年,所以金光電子需支付半個月的工資作為經濟補償,而因是違法解除,這個經濟補償需要雙倍,最終金光電子需要向徐志新支付一個月工資作為賠償金。
雖然是技術工種,但是徐志新的月工資並不低,算下來,金光電子需要向他支付2萬的賠償金。
徐志新自然對此激動萬分,握著白端端的手一個勁地感謝:“謝謝你白律師!為我爭取到了賠償金,我真的……真的特別需要這筆錢。”一個一米八的男人,說到這裡,竟然眼眶也微微變紅了,“家裡現在特別困難,有了這筆補償金,我能撐過這一陣,等腿好了,就去找新的工作。”
除了這筆補償金,白端端知道,徐志新更看重的,是能毫無顧忌地去找新工作。每個行業都有各自的圈子,消息流通非常快,一旦徐志新被判定是騙病假,這類口碑有問題的員工,行業內幾乎是沒有別家願意接盤的,一旦這個案子他敗訴,失去的就不僅僅是賠償金這麼簡單了。
他是真的感謝白端端,然而金光電子的法務陳明華卻是真的憤怒。
“《勞動法》根本不保護我們企業,完全偏頗這些心術不正的員工!”金光電子的人事總監闫欣更是無法接受,“做人事工作太難了,明明是員工的錯,明明是員工惡意騙取病假,讓企業白花錢養著,結果最後我們還敗訴!為什麼企業的負擔越來越大,就因為這些員工總是鑽著法律的空子薅企業的羊毛,現在醫院裡隻要認識人,開個病假單又不難,就因為能開到病假單,我們企業就要給你買單。”
她盯向徐志新:“徐志新,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這病假單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招了你進來,你說你家裡困難,我幫你爭取了最高的薪酬還有公司補貼,平時有什麼事也對你很關照,結果你工作了才半年,就開始頻繁的騙病假。”
徐志新嚅嗫了下,最終沒有說話,也沒敢直視闫欣,頓了半餉,他才幹巴巴道:“姐,當初你對我的照顧,我都知道,謝謝你……”
“別叫我姐!你也沒臉謝我!徐志新,你害我害的還不夠?就因為我幫你爭取的薪酬高,現在你要的經濟補償金也高,之前騙病假,工資也得照給,你知道現在咱們老總怎麼想我嗎?你是拿完錢拍拍屁股離開公司了,你讓我在公司怎麼待?出現這種騙病假的惡劣事件,是我親手力排眾議招進來的人不說,你還竟然贏了,這對我們人事工作簡直是個滅頂之災!以後要是別人仿效你怎麼辦?我已經被公司內部處分了,我求求你,以後做個人吧!別再禍害別的公司了!”
徐志新面色蒼白難看,咬了咬嘴唇,艱難道:“因為我入職時間短,公司要支付的經濟補償金也不多,我……我願意和解,我可以少要一點補償金,隻要公司別給我開騙病假被開除的辭退書就行……”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規章制度的問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個企業要能運營下去,靠的就是這些規章約束每個員工,一旦出了你這樣騙病假還能瀟灑拿錢全身而退的人,這規章出現了漏洞,就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仿效。我們絕不和惡意騙病假的員工和解,我們會給所有員工看到公司的態度,對你這樣的人,絕不姑息!”這次說話的是法務總監陳明華了,“我們是絕對不服裁決結果的,法院見!”
陳明華的一番話說的很重,徐志新雖然拿到了勝訴的裁決結果,然而整個人都十分沮喪和煩躁。
白端端其實可以理解他的沮喪和煩躁,她經手了這麼多的勞資糾紛,除去非常少數的案子裡,完全是企業一方的過錯或是勞動者一方的過錯,百分之八九十的案子裡,企業和勞動者都不無辜。
如今金光電子的態度如此激烈,如此一口咬定徐志新是騙病假,可見徐志新也並不是全無瑕疵,他大約確實是有點身體不適,但也沒不適到需要如此頻繁請病假的地步,他的假條,大概率裡,確實有點真真假假的貓膩,隻是法律認可,那企業就隻能買單。
《勞動法》沒法對勞資糾紛領域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事無巨細的給出規定,隻能在大方向上,傾斜保護在勞資糾紛中通常處於弱勢地位的勞動者,這樣的立法準則,並沒有錯。
白端端想起自己爸爸,更是覺得《勞動法》不僅沒有錯,甚至有時候對勞動者的保護還不夠全面,如果《勞動法》能更完善,當初自己家,也不會過的那麼艱難,自己爸爸,也或許根本不會截肢……
也是因為自己爸爸的事,白端端對勞動者總有一種天然的憐憫,即便像徐志新這樣的勞動者,可能也存在瑕疵,但白端端還是覺得,勞動者個人相比企業,是弱勢的,是應該被保護的。
而站在律師的立場上,她就更應該支持自己的當事人了,律師不需要查明事實真相,她隻需要為自己的當事人在合法的限度裡爭取利益。律師沒有立場,隻需專業。
如今相比徐志新的惶惶不安,白端端倒是鎮定自如:“就算企業不服裁決去法院,也得有理由和證據才能申請撤銷仲裁裁決,按照目前的證據鏈,他們去法院,結果也不會有任何不同。”她看了徐志新一眼,補充了一句,“除非對方找到新的證據,能夠證明你確實存在騙病假的行為。”
徐志新磕磕巴巴又想要解釋:“我……我真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