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過節去了,寫得有點少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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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百官皆已在殿中落座完畢, 四下裡助興的絲竹聲漸起。
隋策擦完了汗猶覺得熱,在商音旁邊坐下時,仍忍不住用手給自己的臉扇扇風。
扇沒一會兒, 冷不防發現身側的公主殿下一雙杏眼明眸如星,直盯著他看, 那笑容堪稱愉悅,幾乎見牙不見眼。
把隋某人笑得周身不自在。
他頓時也顧不上嫌熱了, 謹慎地端詳了一下自己, 帶著不祥的預感小心詢問:“我、我這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沒有啊, 你挺好的。”商音復審視他一番, 愈發滿意地伸出手去拍拍隋策的肩, 認可道, “唉,我現在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這話語表白得如此直接, 倒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偏頭在脖頸後抓了抓, 輕咳著說:“你喜歡就好。”
“是不是很累啊?在上面忙活大半天。”她忽然問。
“還行吧,天天練也習慣了。”隋策端起食案上的涼茶潤喉,“休息一會兒就沒事。”
“嗯……”
商音贊許地衝他頷首, “方才表現不錯,很給本公主長臉,沒輸咱們重華府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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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胸有成竹, “接下來看我的, 讓你見識見識苦練半月的成果。”
他非常捧場, 笑道:“放心, 我保證帶頭給你喝彩。”
幾輪“看盞”結束, 酒宴上的禮儀大致走了一多半, 如今是最放松的時候,眾大臣陪著鴻德帝喝喝酒,聽聽曲兒,橫豎滿場的樂聲,交頭接耳一番也無傷大雅。
教坊司的舞者陸續登場,迎合節拍翩然起跳。
旋律都是慢調子,舞步也略顯慵懶,一幫年輕姑娘扯著誇張的彩綢,祥雲似的在殿上穿梭,看得人眼花繚亂。
正是觥籌交錯,低聲絮語之際,翻滾的綢緞內忽然傳出清越的一聲錚響。
“噌”地撥開老遠。
商音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她聽得明明白白——是瑤箏的琴音。
幾乎同時,大殿正中流出了一段極其靈動的曲調,頃刻間滿堂朝官都不自覺地停下動作,往前方投來注視。
音波如漣漪,不疾不徐卻波瀾壯闊地滌蕩開去。
綢帶交錯閃爍的縫隙裡隱約能看見一個低頭撫琴的倩影,初時不辨其容,隻能從調子上感受一二。
那是首盛世恢弘的樂曲,被周遭滾動的綢帶和明媚的舞者襯得愈發蓬勃有力,並非是單純的圖個喜慶高興,弦上躍出的每一道音都流淌著沁人心脾的祥和太平。
實在是好曲,好技藝。
“這彈琴的是誰呀?”
四面已有竊竊私語聲。
“不是四公主嗎?”
“當然不是,重華殿下不還在那兒坐著嗎?”
“喲,那這指法,這弦音,可比四公主高超不少啊……”
各王侯的家眷們意有所指道,“我看比之當年的榮貴妃分毫不差。”
“豈止呢,榮貴妃力道小,隻能彈點江南小調,她若在場,恐怕也得甘拜下風。”
商音咬著牙,萬萬沒想到在她獻壽前居然會有橫插一腳的箏曲演奏,而且最要緊的是……對方彈得比自己好!
這還怎麼玩……
她正坐不住,今秋悄悄近前來塞了張紙條。
“顧大叔託人帶給您的。”
展開一看,是個提醒——
皇後今日將帶一名琴技卓絕的女子上場,殿下最好換他物賀壽。
商音:“……”
晚了!
現在遞來有什麼意義!
耳畔忽然此起彼伏地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她把頭一抬,原來大殿中舞女的彩綢紛紛落下,露出了彈琴者的真容。
但見紅裙白衫映襯著霜雪一樣的肌膚,清麗的眉眼不染俗塵,這相貌當真稱得上是絕無僅有的天香國色。
可惡,居然還比她長得好看!
龍椅上的鴻德帝見了也輕輕頷首,朝梁皇後道:“這孩子倒有幾分像笙兒。”
皇後聽聞,心頭頓時愈發有了成算,笑說:“可不是麼,臣妾打第一眼瞧她就親切呢。這是父親表妹家的女孩兒,打小在這些個琴呀、箏呀、琵琶上就有天賦。知道皇上您愛聽曲兒,特地讓她排的這一支舞。”
“琴彈得不錯,回頭記得好好地賞一賞。”皇帝言罷,若有所思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姝兒走了,你也怪冷清的,要是喜歡,族裡有乖巧的孩子偶爾領進宮陪一陪你吧。”
此言真是正中下懷,梁皇後忙合不攏嘴地垂首謝恩。
漂亮姑娘沒有人不愛看的,這殿上彈琴的女子登時吸引了滿場的目光,尤其是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們,好些已在偷偷打聽此人的家世來歷。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此等絕色佳麗,美而不豔,容色斐絕,八成不是京城閨秀……一清。”
同僚捅了捅方靈均的胳膊,“你覺得呢?”
後者叫他那麼一碰,酒杯中的酒水登時灑出些許,方靈均暗自輕嘆,配合著往殿中草草掃了一眼,給出回復:“嗯,她膚白,青絲烏黑油亮,應該是樊州人。”
然而同僚並不在乎對方是哪地的人,隻一個勁兒地感慨,“要說咱們永平城,最光豔絕色的當屬重華公主,不過再好看,總也有看膩的時候麼?我瞧著這姑娘可比重華殿下還美,簡直天仙下凡!”
方靈均聞言稍作沉默,隨後認真地駁他:“背後少議論女孩子的容貌,有失體統。”
“嗐,別那麼較真嘛……”
圍繞在瑤箏邊的舞姬們點足而轉,身子刻意偏出空隙來,好讓眾人能夠看清裡頭彈琴的姑娘。
雲思渺指尖緊張地撥捻搖轉,視線卻不時往底下搜尋。
輕而易舉的,她便尋到了四公主,以及那位驸馬。
她先是慌張且驚恐地盯了隋策一陣,而後似乎想起梁皇後的囑咐,口中提醒自己:媚眼,要拋媚眼。
隨即生疏僵硬地衝羽林將軍遞來一個婉轉的目光,而後意識到差了點什麼,趕緊再補上一抹含情脈脈的微笑。
不遠處的隋策將酸棗糕噎在嘴裡,通身都打了個激靈,好半晌沒想起咽下去。
商音就見他莫名其妙地握著自己雙臂,那麼大個頭還往她背後躲,一副戒備的姿態盯著前方。
“保護我。”
隋某人心有餘悸地對她說道,“這姑娘不正常。”
“她剛才用眼神狠狠地剜了我一下……”
商音費解地壓了壓眼角:“什麼?”
她回眸打量那邊遊刃有餘彈琴的女子,問:“你同她結過仇?”
“……沒有,吧。”
等對方隨一幹舞者款步離去,好些人猶自望著殿外退場的方向,儼然心心念念,難以忘懷,直到鴻德帝舉起酒杯,朝臣才齊刷刷地回頭,朝天子敬酒。
商音正琢磨著此時此刻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能夠補救,梁皇後似乎有意要看她出糗,十分好心地問:“四公主之前不是說有禮要呈給陛下麼?”
她一副等著大開眼界的神情:“我也好奇,今年可是又有什麼新的花樣?”
……
明知她沒花樣,問得可真夠刻意。
商音緩緩起身,該有的氣場不能輸,姿態依舊端正:“兒臣……的確有賀禮要送。”
龍椅上的皇帝一看見她,臉上便浮起微微喜色,寬和道:“你日前進宮已獻過一回賀壽詞,朕很喜歡。”
鴻德帝給她臺階下,“其實不拘什麼花樣,左右不過是與大家同樂,你送什麼朕都高興。”
商音尷尬又禮貌的“呵呵呵”,隻覺老父親就差沒說“你隨便彈彈,我不介意。”
她滿心猶豫地瞅了眼身後的今秋,主僕二人視線交匯,各自都很糾結。
一旁的隋策握著杯盞瞥向她時,把公主進退兩難的遲疑看在了眼裡,忽然摩挲著杯沿沉思。
事已至此也別無選擇,大宮女躬身一退,趕緊招呼小太監們抬琴架子的抬琴架,收拾場地的收拾場地。
商音深吸了口氣,心想來年一定不能再靠這彈小調敷衍了事。
她正準備硬著頭皮到殿上去丟臉,剛走沒幾步,背後忽然聽得一個隱含笑意的嗓音輕輕巧巧地叫住她:
“殿下。”
重華公主愣了一瞬,怔忡地回身。
隋策居然從桌案後站了起來,隔著半丈距離笑容爽朗地面向著她,語氣很自然的樣子:“你怎麼把我給忘了。”
商音不明所以地揪著眉頭,一時間沒明白他鬧的這是哪出。
羽林將軍舉止自若地越眾而出,站在殿上先是對天子作揖拱手:“陛下,臣有一請求。”
鴻德帝來了興致,挑眉:“講。”
“臣想請帶兵刃上場。”
大殿之上不見刀光,隻有門外值守的禁軍才配刀劍,按理其餘人士入內是不許攜帶利器的。
但老皇帝似乎對他要耍的把戲格外有興趣,心情頗好地朗聲一笑,說:“好,朕準了。”
他示意首領太監,“讓隋愛卿去殿前禁軍處挑一把趁手的兵刃吧。橫豎是他自己的地方,他也熟。”
眼看隋策撿了把三尺六寸的輕劍回來,商音終於按捺不住,壓低聲音問他:“你這是搞什麼鬼?怎麼事前都不跟我商量……”
然而他隻掂了掂劍身,笑道:“怕你的曲兒不夠熱鬧,給它添點樂子。不用操心,老老實實彈你的就對了,記得把整首曲子的節奏快上一拍。”
“……你該不是要舞劍吧?你行嗎?”她不禁擔憂,“才歇沒多久。”
“這算什麼。”隋某人信誓旦旦地眨眼,擺開架勢,“小意思。”
今秋和一個小宮女將那架秦箏抬到大殿上。
忽然間,兩側的絲竹聲都停了。
畢竟是重華公主演奏,百官就算不怎麼期待也頗為捧場的安靜下來。
座中的方靈均不自覺放下酒杯,角落裡的周逢青依舊戰戰兢兢,而付臨野則正襟危坐,雙眸好似淬了光,滿目生輝。
暗處先是起了一串鼓聲引路,不緊不慢,不疾不徐,但短短幾響,迅速就將盛世太平的空氣一掃而空,無端就有些肅殺。
商音垂下眼睑,兩手輕輕覆在弦上,纖纖五指靈活地撥出一線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