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春典之後,你給我擺感謝宴那次?”言罷又拉長了語氣,搖頭,“不對,再早點吧,可能是南山圍場,咱倆被反賊追到山洞裡的時候……”
接著推翻,“唉,也不太像——應該算是你我第一回 在小方亭吃飯。”
他終於定下,“對,就是這個。”
重華公主聽得直彎嘴角,他不經意瞥見了,被她笑得有些難為情起來,別開臉強作從容道:“笑什麼,我是實話實說。”
“诶,有來有往啊。”
隋策也跟著好奇,“你呢?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公主殿下得意地揚著眉梢,拋下一句就蹦跶著跳走了。
“剛剛。”
“剛剛?”他加重聲調重復一遍,等回過味,自己都給氣笑了,“喂,你‘剛剛’是什麼意思啊。”
小跑追上,“商音,你沒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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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官述職之處在內廷的同和殿,出門正好會經過內閣。
梁國丈在裡間翻閱公文時餘光便瞄見一身官服的隋策從外面走過。
公主數天前就抵達了折顏部,算算日子,他們也該回京了。
這次送親的禁軍是從羽林衛、金吾衛、內衛當中挑選的,此刻八成皆已回到了各自的衛所,要打探消息並不難。
臨近傍晚,梁大公子來內閣等父親一並歸家時,便將探到的始末告訴了國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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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洮地界距離那鎮上百裡外的茶鋪,隋策的確和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有片刻交談,從隨行禁軍的描述來看,似乎是對方有求於他,還糾纏了一陣,最後遞給他一件東西。”
父子二人走在出宮的甬道上,梁少毅立刻回眸:“是什麼東西?”
“這就不清楚了,但物件並不大,因為隋策啟程前信手就扔到了行囊裡。”梁敏之推測道,“兒子估計,最多不過巴掌大小。”
國丈若有所思地頷首,“巴掌大小……那應當裝著輕薄易折之物,比方……文稿?或是書頁?”
大公子卻不以為然,“爹,難道就不會是此人為求活命胡編的一套說辭嗎?”
梁少毅先是想了想,繼而抬手一擺,“他們兄弟二人當初與那幾位秀才上京敲登聞鼓,既是告御狀,身上絕沒有不帶證據的道理。
“在那之後被我們的人追殺,一路逃亡,東躲西藏,他恐怕也無暇將此物轉移……”
正說著,前面宮牆下的朝官變多了,兩人皆不再商談,沒事人一樣出了皇城,上了自家的馬車,梁國丈才接著道:
“在茶鋪時保不齊他就已經意識到被我們的人盯上,故而臨時起意,將東西塞到隋策手中。一來是圖自保,二來也是孤注一擲。畢竟隋將軍作為驸馬,是離皇帝最近的人之一,如若能搭上他這座橋,可比擊鼓鳴冤更便捷。”
“您的意思是……”梁敏之很快反應道,“隋驸馬或許還不清楚那東西裡裝的是什麼?”
“但此物我們無論如何必須取回。”梁少毅斬釘截鐵。
這是他今生最大的把柄,一朝公之於眾,滿門都會迎來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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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了,銀輪還差一個邊角就能圓滿。
重華府的臥房內燈火通明,今秋已給商音鋪好了床,燻完了香,隨時能夠就寢。
窗前桌邊。
隋某人趴在案幾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旁邊給自己補衣擺的公主殿下。
商音正專注地在他的破口處繡雲紋,眼皮輕描淡寫地掀了掀,“幹什麼老盯著我?”
隋某人張口就來:“你好看啊。”
“呵。”
她一個音調都不信,半笑不笑地噘嘴冷哼,“少來。”
“以前不是說我‘眼尾狹長,唇角起菱,天生的刻薄寡恩’嗎?”
青年松開手直起身,頗感意外地眨眼:“這你都記得。”
言罷不要臉地貼近她,“你挺在乎我的話啊。”
那邊送了他一記“快滾”的眼風,威脅似地舉起銀針:“你再說?”
隋策:“開玩笑開玩笑……”
幸好隋某人臉皮厚起來根本無懼冷嘲熱諷,立馬像模像樣地給自己找補:“我告訴你啊,這‘眼尾狹長’指的就是狐狸眼,所謂的媚眼如絲,嫵媚動人,那是誇你眼型好看。”
商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聽他扯淡,“‘唇角起菱’呢?”
後者對答如流:“《相書》有雲,唇角起菱乃大富大貴之相,天生的驕子,人中龍鳳,尋常人想要還沒有呢。”
她一副看人渣的眼神望著他,發自肺腑地感慨:“你們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哄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就會拿這種話討小姑娘開心。”
隋策聞言忽然頓了下,怕她不高興,試探性地觀察著她的表情,“那這話哄你,你開心嗎?”
重華公主不動聲色地拉長了針線,刻意清清喉嚨,賣了個關子:“嗯……還行吧。”
知道她的還行就是喜歡,隋某人一瞬間展開眉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
“好了。”
商音撫平線頭,左看右看甚是滿意,“不愧是本公主,補得天衣無縫。”
遂推了推他胳膊肘,“去休息吧,快二更天了。”
她說完捂嘴打呵欠,“我也困了。”
隋策摸著衣角上的繡紋,猶在端詳,嘴裡順從地應著:“哦。”
抬腳就往他那張酸枝小榻走去,一看什麼也沒有,不禁問:“我的被子呢?”
“什麼被子?”她莫名不解。
隋策指著矮榻:“當然是我夜裡蓋的被子啊。”
商音拿眼瞪他:“你要睡這裡?”
這回輪到隋策震驚:“我不睡這裡嗎?”
“你在東廂不是有住處麼?”
“我們不都在一起了嗎?”
商音:“……”
隋策:“……”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緘默。
大眼瞪小眼了片晌,隋某人率先抗議:“我為什麼還要回去啊?”
商音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覺得太突然:“你、你在這兒不合適。”
她稍作思索後補充,“咱們倆才一天……一天都不到!”
“可我們都成親了。”隋策頗為無奈,“我總不能再娶你一次吧?”
“何況一個多月前剛分房那會兒,你不是還不習慣嗎?偷偷溜出門找我來著。”
“那是不習慣,但現在我習慣了呀。”她理所應當,“睡得挺好。”
隋策心想你這也太快了,不免控訴:“你們女人真是善變。”
“分房總得有個期限吧?那敢問殿下我何時能夠回歸正統。”
商音偏頭故作發愁地琢磨道,“看你表現……看我心情。”
“怎麼又是這句話。”他深感不妥,“不行,你這習慣我得早些替你糾正過來,再適應下去我就不適應了。”
說完高聲去叫今秋:“抱床薄被……”
話音沒落,隋策耳朵尖驀地一動,他猛然轉向窗外,隱有所覺般呵斥:
“誰?”
作者有話說:
隋寶從始至終都惦記著他的狗窩。
你看他還很有自知之明,都不敢提睡床的事。
是誰,以為9點就能修完文沒想到修到了下午5點,沒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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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隔著月色和紗窗, 商音什麼也沒看見,但隋策對此卻頗為警覺,居然一個閃身追出了門外。
公主府上下的侍衛皆按部就班的值夜, 無一被驚擾,他順著那點微弱的影子飛奔上街, 直至十字路口處方才停下,左右一番張望, 知道是跟丟了。
“隋策!”
身後的商音僅披了件外袍, 懷裡還拿著他的衣衫, 滿目緊張地小跑上前, “沒事吧?”
他見狀先是一愣, 隨後皺著眉擔憂:“怎麼你也出來了?”
一幹扈從與管事提著燈火站在街邊。
“我能不出來嗎?你那麼大的反應……”她喘勻了氣轉頭四顧, 肅然道,“是什麼人?刺客?”
“現在還不好說, 沒看清他的身形。”隋策接過外衫在手,然而並未穿上, 臉色微沉地瞥向重華府朱紅的高牆,“不過這府邸的巡防是該加強了。”
他意有所指地抬高了嗓音:“敢到公主府來撒野,我看有些人是活膩了。”
“最好別撞到我手裡, 否則,有一個算一個,別想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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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梁國丈是在翌日清早才得知此事的, 劈頭蓋臉衝兒子一頓罵, “你怎麼搞的!這不是打草驚蛇嗎?這麼大的事也不同我先商量商量!”
主要是夜裡沒收獲, 所以梁大公子也很急, “兒子隻是想早些拿回那物件, 早些能寬心。隋驸馬昨日回府, 行囊定然還未來得及收拾,及時止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才……”
“唉!罷了罷了。”
事已至此,梁少毅不欲再苛責他,“你既已先斬後奏,便無須再與我解釋——你的人呢?可有尋到什麼?”
不問還好,這一問,梁敏之愈發覺得沒臉,“什……什麼也沒尋到。”
國丈似笑非笑地冷嘲一聲,仿佛是預料之中,“能讓你們僱三兩個草莽就輕易找到,真當公主府的安防是吃素的嗎?”
梁大公子無顏反駁,隻能去問父親的意思,“爹,那依您之見,要如何才能讓隋策交出東西來?眼下也不知那姓程的書生對他說過些什麼,萬一他想起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