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序時常結伴出現在校園裏。
其實我想過找別人幫忙,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有皮膚饑渴癥了。
可裴序不答應。
「你這樣的話,那麼我們之前的契約算什麼?
「而且你喜歡體熱的,他們肯定沒我熱!」
我嚼著他說話時順手塞到我嘴裏的軟糖,問:「為什麼?」
「因為......」能言善辯的裴序第一次沒了音,他偏過頭,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也沒說出了個理由來。
「反正你不許找別人。」
他開始耍賴皮了。
像個小孩。
「可是我們黏在一起的時間太多,對你的生活也會有影響呀,我害怕......」我低下頭,想起了夏檸安的話,「我害怕你把我當累贅。」
「不可能!」裴序反駁得很快,並舉例證明,「我爸和我媽黏了二十幾年也沒說過對方是什麼累贅這種惡心的話。」
我兔臉一紅:「你爸媽和我倆能一樣嗎!」
裴序嘖了一聲,倔強如牛:「我管它一不一樣。」
他彎下腰,捏了捏我的鼻子:「以後我不在你身邊,會給你發信息報備位置,你要是發病就立刻來找我,或者給我打電話,我去找你。」
說著,他當場拿出手機把我置頂,給我設置特別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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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錯過我的資訊和電話。
他說這叫「契約精神」。
但我的舍友小狼女說:「你倆處了?」
對此,我竟然無法反駁。
因為我和裴序連嘴都親過了。
而且隨著我和裴序的接觸越多,治療所要花費的時間就越長。
有一次我在他腿上坐了快兩個小時身體才平復下來。
裴序腿都麻了。
我似乎產生了抗藥性。
可我之前跟陸淮錚接觸時,並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這些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很煩。
我不得已找舍友傾訴。
小狼女再次犀利點評:「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有些時候不是犯病,而是單純想跟他黏在一起?」
我呆住。
三個舍友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異口同聲道:「你完咯,你墜入愛河咯!」
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能!我和他......我們隻是簡單的契約......」
「魅魔契約包含什麼,咱們可是在高中生物課就學過的!雖然是主僕關系,但主人在向僕人索取時,也有義務幫助僕人進食。他裴序天天溫香軟玉在懷的,如果哪天餓了,你幫是不幫?」
我無助咬唇,說不出話。
我真完了。
12
意識到自己喜歡上裴序後,我在他面前變得拘謹了很多,生怕一個不小心留下不好的印象。
於是,在我第十三次微微歪頭,用舍友們公認的更好看的右臉側對裴序時,正在跟我討論題目的他筆尖一頓,語氣誠懇又關切:「你昨晚落枕了?」
練習已久的甜美假笑就這麼僵在臉上。
我一時分不清是心冷還是窗外的雪冷。
我收起所有的力氣和手段,嘆了口氣。
「裴序,我真恨你是塊木頭。」
突然被罵的他有些迷茫。
但還是乖乖收拾東西跟在我身後走出教學樓。
細碎的雪落在他藏青色的大衣上,很快又融化。
我忽然心一動,輕咳兩聲,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那個,我難受,牽牽你。」
我推了推眼鏡,努力克制住不知是因為撒謊還是因為牽手而加速跳動的心臟。
裴序沒吭聲,或許是早已習慣我這樣突然的發病。
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手背,和他的體溫形成鮮明對比。
忽然,他連著我的手一起放進大衣口袋。
我轉頭望向他,他卻目視前方,仿佛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沒忍住翹起嘴角。
走過一條沒有路燈的小路時,裴序突然開口,嗓音在黑暗裏磁性又低沉:「沅沅,你知道嗎?你一撒謊就會下意識推眼鏡。」
我愣住。
放在他口袋裏的手下意識想逃脫。
卻被他緊緊抓住。
「我......我沒有。」我結巴了。
他聲音染上笑意,順著我的話寵溺點頭:「嗯,沒有。」
我羞得無地自容。
「你松開我......」
他攥得更緊了。
黑暗並不影響我倆的視力。
所以我清楚看見他彎腰朝我靠近,那雙深情的桃花眼彎起好看的弧度。
對視中,裴序喉結滾了一下。
他學我之前,拎起我的兔耳放在唇邊。
聲音很輕。
「我也喜歡你。
「聽見了嗎?小兔子。」
全世界驟然安靜下來,隻剩他的告白不斷在我耳邊縈繞。
但面上,我還在嘴硬。
「什麼叫也啊?搞得跟我喜歡你一樣。」
裴序挑了下眉:「啊?原來不喜歡我啊——唔,可我聽見你心跳亂了唉。」
我慌得忙去捂他嘴。
他卻抓住我的手腕,歪頭主動將臉頰放在我掌心,眼底的笑意被強勢的佔有欲替代。
「做我永遠的主人,好不好?」
我下意識指尖微動,觸碰他的臉頰。
雪似乎下得大了些,冷得我回答的聲音不受控制地發顫。
「好......好啊。」
裴序蹭了蹭我的掌心,目光垂落在我唇上。
再抬眸時,他的眼底染上一抹熾熱,
「你今天口紅顏色很好看。」
我無措地顫了顫眼睫:「謝謝,你要嗎?我可以送你一支......」
裴序無奈地輕聲笑了。
「怪我,暗示太不明顯。
「我的意思是......
「可以親你嗎?」
唇上的雪被不屬於我的體溫融化。
我這次,學會閉眼了。
13
放寒假,我申請了留校。
很久沒跟我講過話的陸淮錚發來資訊。
【你買的哪天的票?】
我沒回,直接把他拉黑刪除。
他卻主動來宿舍樓下堵我。
「為什麼拉黑我?」
我搞不懂他現在這又在唱哪出。
明明我們之間都鬧得那麼難看了。
但無所謂,我也不在乎原因。
我望向陸淮錚身後那道在看見我被堵後朝這邊飛速狂奔的身影,笑出聲。
「因為不想我男朋友傷心。」
陸淮錚倏地怔住。
「你們倆不隻是單純的契約關系嗎?」
「你是傻子嗎?魅魔契約從簽訂的那一刻,就不會單純。」
我冷冷撂下這句話,變臉似的無視他,笑著撲進裴序懷裏。
「想你想你!」
「那頭臭狼欺負你了嗎?」
「沒有,不認識他,走吧。」
我熟練把手塞進裴序的口袋。
沒有回頭。
身後,陸淮錚愣了好久,猛地轉身跑向圖書館。
14
回宿舍的路上,我聽見旁邊經過的同學在聊天。
「真的啊?有視頻不?」
「......」
我晃了晃裴序的衣角,問了很久之前他沒回答我的問題。
「為什麼你們種族的契約這麼難解除呀?」
裴序垂眸,攏了攏我脖子上的圍巾。
「因為很多人都會沉溺在這段不單純的契約裏,在進食過程中動情動心,心甘情願放棄解除。」
我忍不住回想和他發生一切,忽然發現......我們隻親了嘴。
「那個......你不需要進食嗎?」
裴序疑惑地歪了下頭。
我趕緊解釋:「你別多想!我就問問!」
他的黑眸泛上笑意。
「主人你好可愛。
「我一直在忍著不吃你。
「契約是落後的,那種關系說實話已經不符合當下的三觀了,我不想讓你在那種情況下愛上我。」
我戳戳手指:「可是我們之前也突破正常關系親親了......」
「是,那是我沒忍住。」
他的愛意跟話語一樣直白。
我的兔耳忍不住害羞發熱。
但我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
直到裴序執意陪我留校,他爸媽毫無怨言地直接開車過來一起過除夕。
看到他媽媽的時候,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湧現。
五歲時的那場車禍讓我在醫院躺了很久,在此期間,我拒絕說話跟人交流。
美麗的護士長阿姨就會把他兒子領過來陪我。
小男孩比較高冷,卻還是會聽話用稚嫩的嗓音給我念童話故事,然後語氣僵硬地誇我:「你是一隻很堅強很勇敢的小兔子。」
那個時候,他還沒長角呢。
記憶裏的小男孩和麵前的裴序漸漸重合。
我才意識到我忽略了他早就沒忍住溢出來的愛意。
不屬於契約內容的愛意。
目送他爸媽的車漸行漸遠後,我突然問裴序。
「能看看你的紋身嗎?」
每個魅魔在簽訂契約後,小腹都會出現紋身。
他難得在我面前慌了神。
「啊?在......在這嗎?不太方便吧......」
正巧有老大爺騎著自行車路過,叮叮當當的。
我「撲哧」笑出聲。
「怎麼可能啊!你個笨蛋!」
當然,不止看了紋身。
還用實際行動仔細探討了生殖隔離方面的問題。
嘴上叫著我主人的裴序,在這時掌控了主動權。
在鏡子前一次次問著我。
「主人,喜不喜歡我?嗯?」
我低頭看著池子裏晃動的水,抽泣著:「喜歡......最喜歡你......」
唔。
水晃得更厲害了。
15
第二天回學校,我遠遠就望見了陸淮錚。
他攔住我,眼睛布滿了血絲。
「你昨晚為什麼沒回來?」
我沒打算理他,他卻抓住我的手腕不肯放開。
這次,裴序沒猶豫,超快一腳把陸淮錚踹開。
「離我女朋友遠點,謝謝。」
陸淮錚沒理他,而是死死盯著我,第一次喊了我的小名。
「沅沅,跟我回家吧,我爸媽還問我今年你怎麼不回去呢。」
我嘆了口氣:「叔叔阿姨那邊,我會打電話過去拜年的,至於你......我真的想不明白,你都為了哄另一個獸人對我說出那麼難聽的話了,現在為什麼還要纏著我?你把我當什麼了?你又把夏檸安當什麼了?」
即使我不喜歡夏檸安,但是站在女性角度上,我挺心疼她的。
「我......」陸淮錚張張嘴,卻說不出原因。
裴序冷笑,「好心」為他解釋:「犯賤罷了,以為你不會離開他就肆意傷害你,等你決心離開又開始懊悔,接受不了你圍著另一個男人轉,厚著臉皮想方設法挽回,純欠。」
總是跟裴序作對的陸淮錚這次變得格外安靜,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最後有氣無力地朝我低下頭。
「對不起。」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
說完,我在裴序的攙扶下離開。
轉身那一刻,看見不遠處的夏檸安。
短暫地對視後,我收回視線,笑著問裴序中午吃什麼。
後來,夏檸安給我發信息道歉,說自己看錯了人,我也沒回。
我不想原諒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
畢業典禮那天,陸淮錚瘦了很多,他拿著花朝我走來。
「可以合......」
我無視他,牽著裴序從他身邊走過,跟小狼女打招呼。
「快來合照!」
快門按下的那一秒,不遠處那束孤零零的花隨風輕動。
小狼女鬼鬼祟祟湊到我身邊。
「裴序到底咋樣啊?都畢業了你還沒試啊?」
我的臉迅速躥紅。
但還是小聲回答了兩個字。
「很行!」
說完,我像幹了壞事一樣抬頭亂看。
正好和站在幾米遠外的裴序對視上。
他唇角一勾,慵懶垂眸在手機上敲了敲。
下一秒,我的手機振動。
是他的資訊。
【小兔子,我的聽力也很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