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北京透著蕭瑟的涼,門沒有關,肩上被壓了件厚重的西裝外套。
錯過的年歲太多太多,以至於晏檸橙現在去哪兒都帶著油畫的工具,隨時隨地的作畫。
肌肉記憶沒有隨著歲月而消失,它們就刻印在骨血裡,被喚醒後成為了畫畫的最佳助力。
雨下得很突然,它來的時候完全沒人察覺到,細密的雨絲虛空中揚灑,被濃密的葉片遮擋,落不到窗沿上。
反應過來時已下得很大了,水流順著玻璃窗蜿蜒而下,淅淅瀝瀝的響在耳畔。
潮湿的空氣裡滋生出潮湿的吻,晏檸橙回過神來時,已經半跪在林尋舟懷抱裡,被捧著臉頰細密的吻了很長時間。
“我們……似乎忘了一件事情。”還陷在纏綿吻裡的晏檸橙含混著。
林尋舟啄她的唇角,提示道,“小鸚鵡還淋雨呢?”
老爺子下午照例午睡,鸚鵡掛在屋檐下“曬太陽”現在變成了“落湯鸚鵡”。
“好了好了,你看你生什麼氣,這不是已經給你救回來了嗎?”晏檸橙緊閉屋門,小心翼翼地把鸚鵡捧出來,由林尋舟左手毛巾、右手吹風,給它做烘幹。
“喵!”鸚鵡搖頭晃腦,不悅地發出聲響,“杜冷丁!”
晏檸橙沒聽清,“你說什麼?”
鸚鵡已經越過了話題,主打一個各說各的。
她的全部心思都落在小鸚鵡身上,沒注意到林尋舟眼底轉瞬即逝的晦澀難明。
雨天宜多睡覺,一米二的小床躺兩個身材完美的成年人將將夠用,她就依偎著林尋舟午睡,醒來時雨還在下,風雨晦暝,分不清白晝黑夜。
“醒了?”林尋舟推開筆記本電腦,垂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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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眯一會兒的。”晏檸橙蹭過來,貼著他呢喃道。
溫熱的呼吸透過襯衣撲打在肌膚上,帶來陣顫,林尋舟定定神,沙啞應,“好。”
這雨在傍晚前停下,沒有為難歸家的打工人。
晚飯吃銅鍋涮肉,最宜祛寒。
手切的羊肉厚薄勻稱,蘸料是花生醬與芝麻醬混合成的二八醬,加蒜末腐乳韭菜花調制,被晏檸橙戲稱為蘸鞋底都好吃。
清湯加紅棗姜片,燙肉到變色就正好,配菜是切成細絲的東北酸菜,裹著肉,一口都是鮮香,清口的換成了石榴沙冰。
麻醬紅糖燒餅烙的酥脆,層次分明,一口掉渣。
“你從小到大吃飯,都夠養活養雞場了吧?”老爺子邊往她醬碟裡夾肉,邊揶揄。
晏檸橙莞爾,“那誰讓您不給我養雞呢?”
“淨胡說。”老爺子笑呵呵地講,“你奶奶不是給你買過小雞仔嗎,沒幾天就死了,你還傷心的給它舉行了殯葬儀式。”
確實有這種事情,晏檸橙自小就得寵,想要的都能擁有,有人在小學門口販賣幼齡雞仔,她想要,奶奶哪怕知道這種都是星期雞,活不久,還是給買了。
後來後悔了很久很久,心說如果沒給買,後來就不會如此傷心了吧?
但人都是不知道後來事的。
一瞬的快樂要用十倍的傷心來換時,也總是先選擇快樂的。
撐得坐不下,晏檸橙飯後是站著畫畫的。
舊照片尺寸多小,時間久了,怕拿出相冊後破碎,晏檸橙用拍照的方法一張張照下來,幫老爺子洗了新的大尺寸。
老爺子左手盤核桃,右手翻閱著黑白照片,仿佛在沉思著什麼。
照片上的他最多不過二十出頭,穿軍裝、抗步槍,周圍一起的戰友們同樣年輕。
幾十年風雨匆匆,照片上九成的人,都隻能透過照片再見了。
晏檸橙倚門框看著這幕,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機拍了下來。
老爺子今年九十八歲,槍林彈雨,半生戎馬倥傯,這些年不知道收到多少舊友的讣告。
人到某個歲數時,能做的就隻有送別。
雨霽月出星黯,林尋舟陪晏檸橙夜爬香山,帝都的夜景如銀河星系橫縱交錯。
山間風涼,她被裹進林尋舟的長風衣外套裡抱著,倏爾抬眸,用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發問,“你其實知道杜冷丁是什麼對吧?”
“嗯。”隔了很久,林尋舟才給出回答,仿佛經歷了深重的自我糾纏。
醫用口服鎮痛藥,適用於各種劇烈疼痛。
晏檸橙抱他的手收得更緊,長睫輕顫,哽咽著講,“我想多陪陪他,最近會多回帝都的。”
有些變故不由人接受不接受,近百歲的人,你再要他為了你的感受堅持一下,又能堅持多久呢?
弗如快快樂樂的陪著走完最後一程路。
“嗯。”林尋舟撫著她的脊背,溫柔安慰,“我會盡可能陪你一起。”
晏檸橙把腦袋埋在他胸口,有水痕打湿襯衫,“你說哦,為什麼人要有生老病死呢?”
林尋舟給不了她關於哲學意義上的答案,於是他誠懇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比桃桃晚走一陣子,幫你處理好一切的。”
“快呸掉!”晏檸橙命令。
林尋舟嗤笑,連著呸了三次。
深夜的四合院靜謐安靜,晏檸橙抱著枕頭摸去客房,推門、上床、蓋被、動作一氣呵成。
等林尋舟回身來床邊看她時,還理直氣壯地表示,“你沒有鎖門,所以我進來了,不行嗎?”
“求之不得。”林尋舟吻她額頭。
白日裡睡得多,夜裡翻到是難眠的。
林尋舟在等著開跨國的視頻會議,某隻不聽話的小貓咪湊過來掛到他身上時,被按到腿上趴著坐好。
“我等下要開會,得露臉,桃桃要不要下來?”他低頭,看了眼雙手環住自己脖頸,從貓咪形態換做無尾浣熊,掛在自己身上的晏檸橙。
晏檸橙搖頭晃腦,她的心情不算好,又不能在老爺子面前表露出來,就把全部的嬌氣都用在林尋舟這裡,“不想下去。”
邊說邊自覺的滑下去,在林尋舟懷裡調整出個自己舒服。
林尋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單手把人抱起來,抬著筆記本電腦坐到會客沙發上,特地調整了攝像頭的角度防止會讓自己寶貝兒入鏡,又扯了條毛毯把人裹好。
在沙發上的好處是腿不用在虛空裡耷拉著,而是能無所顧忌的伸直了,更舒服了。
晏檸橙趁著還沒開始去扯他的頂扣,很沒道理的抱怨,“為什麼你都扣到最頂啊。”
“不是某人說很喜歡?”林尋舟好笑得看她。
“什麼嘛?”晏檸橙小小聲抱怨,“明明認識你時候,你就系頂扣了,不知道還以為你是風紀委員呢!”
林尋舟指尖挑著解開兩顆,露出鋒利性感的喉結,“因為認識你時候我才咽炎出院,醫生讓我注意防護,不知道是誰跟人說喜歡扣到頂扣的男孩子的。”
“……”晏檸橙漲紅了臉,“我什麼時候說過了!”
林尋舟不以為意,“那就是你前任好友莫莫說了謊。”
晏檸橙無措地捂臉,不再言語,冥冥中許多事情都像是個圓圈,閉合連接到今天,她是畫圈的人,也是站在圈中的那個人。
蔥白般的手指勾纏上骨節分明的,半空裡拉勾似的輕晃,沒什麼意味,隻是無聊的夜裡,喜歡與他接觸而已。
林尋舟翹起大拇指,與她的拇指相貼近,這是港城拉鉤契約的動作。
“不管怎麼樣,桃桃都要答應我,你要好好的。”低沉微啞的聲音在耳畔磨。
晏檸橙明白他想說什麼,用力的點頭。
哪怕是裝,她也會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不辜負爺爺的希冀。
林尋舟的會議是全英文的,西裝上半身筆挺,下半身被她所佔據,跟沒眼看,這個角度裡,晏檸橙能看到流暢、呈現大鈍角的下颌線,與凌厲的五官側顏。
明燈落在水藍的眸裡,像是海上的粼粼月光,林尋舟隻是感覺到懷裡的異動,瞥了眼,便再難移開。
視頻會議中的人連著喊了兩次“lin”,他才回過神來繼續。
會議的長度比晏檸橙想象中要久,內容也相對枯燥無聊許多,是接觸不到的領域,確認過自己完全不會入鏡後,晏檸橙就動了懷心思。
小貓咪的壞心眼兒多了去了!
軟若無骨手指觸碰到塊壘分明的腹肌,林尋舟不動聲色地抓握住她興風作浪的手,放回原位,帶著眼神警告。
晏檸橙一臉無辜地望著他,口型喊,“哥哥。”
林尋舟手機打字寫備忘錄給她:【不許鬧了。】
體重一百零三斤,九十斤反骨的晏檸橙才不會乖巧聽話,她動作嫻熟的摸到某處,隔著西裝布料戳了戳又收回。
林尋舟舔唇角,又寫了句:【桃桃今晚都不準備睡覺,我看出來了。】
90七十六隻桃校服play
晏檸橙早早掌握了撒嬌嗲精最好命的技巧,四合院的隔音效果較為普通,林尋舟總會顧及、出於尊重放過她,不會要得太狠。
所以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再陪我睡會兒。”女孩子眼神迷離的在溫暖的懷抱裡醒來,哼唧著提出要求。
林尋舟心生出點兒柔軟,又很快被她胡作非為的小手惹怒,拽著別到腰後咬耳警告,“還想睡就乖點兒。”
“可是我很累哎。”清早的晏檸橙口齒不清,模糊裡透著嬌嗔的責怪。
壓著火氣輕吻懷中人的眉心,又覺得不夠,向下挪了挪,吻落在鼻尖、又含住飽滿粉嫩的唇瓣輕.吮纏.綿。
晏檸橙在這個深長的吻裡睜開眼睛,距離很近,能看清林尋舟臉頰的細小絨毛,飄忽無定的視線最終停留在昨夜肩頭的咬痕上。
被抱著抵在光滑的大理石瓷磚面旁,隻能依附於他,不肯出聲,就咬著磨牙。
“疼嗎?”晏檸橙心虛地問。
林尋舟低聲笑,“不疼,下次還可以咬得更用力點兒。”
“……”就不該心疼這個狗東西!
林尋舟比她先回港城處理事務,而晏檸橙住四合院裡陪伴老爺子、吃石榴,時不時的跟朋友們小聚,更多的時候在完善自己的油畫作品。
成品如同相片般完美的復刻了那個下午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