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桃桃關鬧鍾的姿勢可愛。”林尋舟輕啄她臉頰,“像是隻伸懶腰的小貓咪,揮舞著爪子到處尋找聲源。”
晏檸橙瞪她,氣鼓鼓地講,“我、晏檸橙、今天絕對不會賴床粘著你!”
林尋舟哂笑了聲,“桃桃可以不賴床,但不可以不粘著我。”
時間還早。
晏檸橙把自己縮進薄荷氣息十足的泠冽懷抱裡,捏著他的手指不放,小小聲嘟哝起來,“你不會覺得煩嗎?”
在工作的時候身邊總是多了個人,不會受到困擾嗎?
“不會哦。”林尋舟模仿她平時的口癖,“我隻會覺得更有動力做事情,因為桃桃在休息室等我,所以今天必須早點兒下班去陪心上人。”
晏檸橙若有所思,“這樣啊。”
“是這樣。”林尋舟附和。
晏檸橙繼續講,“那我下次畫畫,你要是有空的話,就搬個椅子坐我旁邊看我畫?”
“可以啊。”林尋舟爽快的答應下來,“讓我們互為彼此deadline神器好了。”
林尋舟說到做到,他真的會在闲暇時陪晏檸橙畫畫,並不發出聲響,工作的筆記本薄膜鍵盤,敲擊時幾近無聲,時刻的關注著她的一切需求。
快見底的水杯總被補到八分滿,果盤裡消耗的快的水果會被補齊。
去蒂的白草莓、橫切去皮的橙子片和晶瑩剔透的提子肉是近日晏檸橙除開桃子外的心頭好。
長時間握筆保持同個姿勢,手腕會受不了,晏檸橙會保持過一會兒停一會兒的畫畫頻率,林尋舟會在這個時候拉她進懷裡,並不作別的,隻是認真的揉著手,手法一次比一次更專業。
她在林尋舟的陪伴下想腳本、畫稿線、上色、最後是令她滿意的成品。
Advertisement
恍惚裡認識到原來並非自己作畫時需要孤僻背人的安靜的環境,而是要看陪伴在旁的那位是不是林尋舟。
晏檸橙也常陪林尋舟工作,他開視頻會議時,晏檸橙就趴在攝像頭找不到的地方玩手機,正常的翻閱文件處理事情時,就坐在他旁邊、觸手可及的位置上安靜的做自己的事情。
常有半天不講話的時刻,卻不覺得有什麼,翻閱文件和翻書的聲音在交流著彼此的存在。
偶爾起不來床或者沒有畫畫計劃的時候也會陪著林尋舟去上班,她在休息室裡安置了個粉紅色帳篷,拉起時密閉空間逼仄而有安全感,躲在裡面手繪黃漫,不擔心被誰撞破。
林尋舟公司的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隔幾天見到自家老板摟著隻新的“生物”上樓。
開始是小鯊魚、後來有熊寶寶和小鱷魚,可愛百變。
下班時往往選擇自己“偽裝”後離開,小半月來沒有被誰撞破過,倒也自在悠闲。
林尋舟是個頂好的伴侶,提供絕對的情緒價值,會在發覺晏檸橙提筆起落又扔開時問她要不要做點兒別的。
畫不出來是創作者遇到的最大瓶頸,晏檸橙卡這幕卡了許久。
劇情到暴雨天,女主衝出家門,在昏暗的巷子裡有一次和撐傘的男主重逢。
雨天對於晏檸橙來說實在稱不上什麼好天氣,除開與林尋舟領證一事外,於她本人總和“不幸”掛鉤。
卡了幾天,正趕上暴雨連天滂沱,再提筆又落下。
“怎麼了?”林尋舟從後環抱住她,溫潤問。
晏檸橙撫摸他扣在自己腰間的手,無奈答,“我好像有點兒畫不出這一幕。”
“那要出去走走嗎?”林尋舟下颌抵著她的發旋,提議道。
窗外雷雨交加,絕不是個散步的好天氣。
晏檸橙遲疑著回,“現在嗎?”
林尋舟篤定,“就現在。”
晏檸橙盯著他,旋即點頭。
大雨如豆,噼裡啪啦的叩問著地面,水流卷著花瓣和綠葉朝低窪處蜿蜒奔走,昏黃的路燈打出粼粼波光。
他們渡水前行,凌晨時分,路人稀疏,雨幕模糊了視線範圍,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林尋舟與晏檸橙。
巨大的傘下風停雨止。
晏檸橙忽然駐足,林尋舟垂眸望向她。
“零九年,我們也曾有一次這樣共行雨中,你還記得嗎?”她徐徐開嗓提起。
九年前的事情,林尋舟不假思索的頷首,“記得,八號風球。”
晏檸橙粲然,“其實我當時有兩把傘,隻是想跟你打一把而已。”
身旁人是自己的丈夫,少女的暗戀心思都能拿出來抖一抖,當作樁笑談。
“不重要。”林尋舟淡然回,在她茫然的注視裡,緩慢吐露真相,“因為我那天原本帶傘了,但桃桃問了,我幹脆說自己沒帶。”
大家都機關算盡,才換來那年共傘下山的機會,再多說就沒意義了。
“林尋舟。”晏檸橙字正腔圓地喚他,“你不會是很早之前就喜歡我吧?”
林尋舟冷肅答,“沒有。”
晏檸橙松了口氣,就聽見他說,“我隻是愛你而已。”
傘倏爾傾斜,接著被林尋舟猝然收起,大雨悉數落在兩人頭頂,冰涼的雨水衝刷著繁復心思,林尋舟拉她的手,暴雨中狂奔。
晏檸橙沒有方向,她隻是跟隨著林尋舟的步調。
去到哪裡都好,反正他們都不會松開彼此的手。
風雨迎面而來,晏檸橙昂著頭去承受,這一瞬裡她沒有別的感受,隻是向前、再向前,忽然靈光乍現,領悟到了筆下女主衝出家門時的感受。
逃離不喜歡的環境,找到全新的自己。
不敢面對什麼就去直面什麼,難捱也要捱過去。
林尋舟是那種會把她抱在懷裡不受到絲毫傷害的絕對愛侶,也是會在狂風驟雨裡緊緊拉住她手陪她共面對的人。
晏檸橙無條件愛他。
60四十六隻桃偏愛嬌縱。
暴雨中被淋成落湯雞這回事,如果是一個人算慘,如果是兩個人,那算浪漫。
溫熱的水流劃過肌膚,被林尋舟抱著衝洗,沐浴露打出豐沛的泡沫,冗攏著玲瓏曲線。
“寶寶等下要畫畫,還是陪我睡覺?”低沉磁性的嗓音混著水聲,在耳畔如塞壬的咒語。
晏檸橙的指尖劃過因抱著自己而發力拱起的背闊肌,在他耳畔低喃,“我陪你。”
唇在下一刻被堵住,嗚咽與嚶嚀求饒蓋過流水汩汩聲。
從浴室到落地窗前,晏檸橙吟哦著,林尋舟一次比一次更深。
卡了幾天的陰雨幕被流暢的畫出來,實踐是最好的老師,晏檸橙下筆如有神。
從衣料沾湿貼著皮膚的通透感,再到發絲打绺的走向都變得手拿把掐。
再上次淋雨,還是年幼時巷口裡扔傘,看著奶奶車禍逝世的地方,仰天長嘯,晏檸橙似乎不再怕淋雨了,反正身旁有林尋舟在。
萬俟略需要晏檸橙幫忙掌眼的是副巨型畫作,油畫這種東西,光是看照片多少會有色差。
寄過來的那天晏檸橙有陪林尋舟上班,兩個人一起從代收處把畫搬回的家。
晏檸橙戴好口罩與護目鏡才站到林尋舟拆好的油畫前。
萬俟略畫得是幅原野,風吹草低見牛羊,近得有牧人銜草慵懶,遠景有長河落日圓。
綺麗壯闊,合適在個人作品展上出展。
林尋舟看她防護後眼神有點兒錯愕,憂心問,“你沒有關系嗎?”
“還好吧。”晏檸橙悶聲答,口罩是醫用帶氣閥的n95,呼吸談不上困難,卻絕不算好受,她解釋道,“我平時看油畫展就帶口罩,沒有再發生過敏問題了,不用擔心。”
這幅油畫還沒有裝裱,顏料是能直接觸碰到的,所以她還加了護目鏡和pet手套。
畫工與技巧都無可挑剔,但就如萬俟略自己說的,總覺得哪裡不對,想改,又不知道從何下筆。
晏檸橙坐在椅子前,一寸寸得看這幅畫,還用上了放大鏡。
林尋舟不懂油畫,他在工作之餘躡手躡腳的進來送吃食,不曾打擾。
良久後晏檸橙舉放大鏡的手停在落日和草原的連接處,橫向緩慢地劃過,終於明白過來什麼。
她沒有第一時間跟萬俟略說,而是匆忙回到自己工作臺前,下載了許多張草原落日的圖片,反復來試色確認自己的構想是否準確。
最後她拍下畫面的過度處,打字回萬俟略。
你桃:【唯一的問題是色彩過度有問題,臨近天際的草原會有不一樣的晃光出現,你看我挑出的這幾幅草原落日攝影圖,這裡的色調並不對太對,青黃相接處是泛著藍光的。】
晏檸橙是罕見的四色視覺者,比常人能多看到百倍的色彩,打比方說陰影中,普通人看到的是灰色,而晏檸橙看到的是五彩繽紛,翡翠綠色、紫色、紫丁香及亮藍等等。
這是種與生俱來的色彩敏銳度,和技巧與觀察無關,隻能說是老天爺追著賞了碗飯。
萬俟略恍然大悟,連著語音說了好幾個“謝謝”。
晏檸橙接下,繼續問:【那這個缺失的藍色調,需要我幫你調出來嗎?還是你自己來?】
萬俟略:【能麻煩師姐嗎?你碰顏料的話不會有問題嗎?】
你桃:【沒事,我會做好防護的。】
林尋舟進來給自家姑娘添水時,發現她正在穿防護服,熱切的召喚他,“正好你來了,等下再走。”
林尋舟欣然應允,他要做的是幫晏檸橙擠出想要的顏料到盒裡,她這副武裝不怎麼方便挨個扭開擠出再蓋死。
兩人配合得當,晏檸橙手持調色盤,悠然哼著歌開始調色,林尋舟退到一側抱臂倚門看著,視線追隨著女孩子的動作,黑眸中流淌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晏檸橙仔細的混合著色彩,在色卡上挨個嘗試。
調制出特別的顏色往往要花許多時間,需要凝神靜氣。
林尋舟看了會兒,挪到窗邊把窗戶開得更大,指尖猩紅明滅,他為自己燃了根煙。
牆壁的掛鍾劃過大鈍角,防護罩中蒙了些許的霧氣,晏檸橙捏著色卡在油畫的連接處反復比劃,長籲出口氣,好了,就是這樣。
她把色卡放到架上等烘幹後寄走,回眸看向在“等”自己的林尋舟,軟甜講,“我好啦,我們可以換個房間了。”
林尋舟緊繃的神情終於松下來,手機裡敲好的999被迅速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