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會習以為常的攤手表示,“清醒點兒,你本來就不是人,你是桃。”
晏檸橙絕大多數時候都獨酌,在畫不出和想不出腳本的深夜裡飲酒,下筆如有神,小部分時候和百分百信任的朋友們飲酒。
大家關系好的穿同一條裙子,百無禁忌。
“抱歉。”晏檸橙賣乖喊,“哥哥我錯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剝著夏威夷果,t形鐵片嵌進果殼,輕轉敲開,圓乎乎的果肉落進林尋舟掌心。
他喂給晏檸橙,饒有趣味地追問,“錯哪兒了?”
晏檸橙雙手交疊放到桌面,乖巧狀,“不該亂叫老公?”
林尋舟冷淡地瞥她,沒接話,專心剝幹果。
“……”晏檸橙自知失言,連忙改口,“不該叫哥哥?”
林尋舟勾唇,好心提示道,“好像下午你就在喊哥哥,而上午就在喊老公。”
“好吧。”晏檸橙挫敗地卷著長發,不情不願講,“抱歉,我從今天就開始戒酒,如果被發現喝酒一次,就。”
以前和朋友們鬧,發誓表禁酒決心的誓言是:如果被發現喝酒,就三十天不要暗戀林尋舟了。因為心完全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實算得上毒誓。
現在這個誓言是發不了了,因為三分鍾不喜歡林尋舟的可能性都被抹殺了。
晏檸橙冷靜地把轉折咽回腹中,“反正我盡可能少喝。”
“不用抱歉。”林尋舟搖頭,手裡的動作沒有停,取了隻空碟放剝好的果肉,低沉講,“也不用特地為我改,我很喜歡喝醉的桃桃,很可愛,你在喝醉時並不會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你之前跟誰一起喝酒玩樂,以後就可以依然跟誰喝酒玩樂,注意安全就好,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做賠你喝酒、或是等你與朋友痛飲完,有資格來接你回家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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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強調過幾次,但還是要再說,桃桃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沒什麼可抱歉的,婚姻的意義原本就是兩個人一起過得比從前更舒服,起碼從我角度出發,適當的喝酒不算錯誤。”
林尋舟每種都剝了一點兒,除開碧根果這章無法去掉果肉外皮的,松子、夏威夷果這類,都連著表皮褐色的薄膜一同剝幹淨了。
晏檸橙抓了把,咀嚼起來滿口的油潤香甜,她託腮,抓著最後一點兒酒氣,大膽提問,“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呀?”
林尋舟拂掉手上的果殼碎屑,望著笑意燦然的女孩子,正色道,“桃桃的一切我都很喜歡,完全找不到不喜歡的地方。”
“很標準的萬能答案。”晏檸橙不以為意,她寫漫畫腳本無法推進時就經常這樣寫。
羅曼蒂克和童話故事從來不需要因果關系。
亭頂的紙燈透過鏤空剪影,明暗錯落,照得人一臉黃,勾勒出林尋舟優越的側顏輪廓。
晏檸橙撥弄著裙角,聽見他哂笑,自嘲般地反問,“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呢?”
多荒唐?
能理解為是新婚夫妻,現在喜歡上了,拿來哄自己開心的討巧手段,不需要多高明,隻是晏檸橙很想借機袒露些什麼。
抓握到手機打字,發送那一刻,齒關在打顫。
你桃:【那我說喜歡你很多年,你會信嗎?】
林尋舟的神色變化很快,先是難以置信的搖頭,接著帶著點不確定的點頭,薄唇開合,沒發出聲音。
最後他什麼都沒有說,晏檸橙更沒有追問。
往事已矣,當下就特別好。
她換了個話題。
你桃:【要看電影嗎!帶你參觀一下我的imax影院。】
林尋舟頷首,“看。”
你桃:【麻煩先趁亮堂,幫我把夏威夷果都剝好QwQ,我等看電影時候吃。】
晏檸橙“奴役”林尋舟剝堅果,自己撐傘在石橋上往下看,水波漣漪泛著燈火金光,水面的自己面容模糊。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呢?”
清冽的低吟,散在晚風中。
晏檸橙轉著竹傘柄回身看林尋舟時,他還是那副光風霽月的清絕模樣,骨骼分明的手掌裡著食盒。
地下一層天然的幽暗,imax巨幕佔了整面牆,沒有固定座椅,都堆在旁邊的儲物間裡,晏檸橙的朋友不多,看電影時的狀態也各有不同,幹脆就準備了很多。
懶人沙發、按摩椅、小馬扎甚至還有把老幹部專用的紅木梨花的圈椅。
林尋舟對她以舒適為主的置物風格接受良好,腳尖很輕的把二次元人物沙發套的懶人沙發往牆邊踢了踢,擋住後發問,“桃桃今天想坐什麼?”
晏檸橙正拉著零食小推車往茶幾上擺東西,聞言隨口答,“除了木椅,都可以。”
林尋舟拖出的是隻供雙人坐的懶人沙發,撐力不太足,兩個人坐在毛絨地毯上倚著沙發挑碟片。
晏檸橙算不得電影發燒友,絕大多數碟片都是念戲文影視專業、現主職編劇的宋知非寄存在這兒的。
忘了是哪兒看到的定律。
和戀人一起去電影院,看什麼電影不重要。
因為不重要,所以選擇困難,晏檸橙最後挑了張封面簡潔順眼的俄國電影《Солярис》。
她舉到林尋舟面前,“我們這個?”
“嗯。”林尋舟揉她腦袋,溫潤問,“中文什麼意思?”
俄語不算通用語言,難得見到林尋舟的知識盲區,晏檸橙眸裡燦若繁星,嬌俏的打趣,“你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不求。”林尋舟斷然拒絕,摩挲著後頸把晏檸橙往自己這邊壓,溫熱的唇瓣貼了上來,噙住柔軟的舌尖攪動,極犯規的長驅直入。
才學會如何換氣被吻的晏檸橙癱軟被摟在懷裡,低喘著嗚咽控訴,“你欺負人。”
林尋舟糾正,“我欺負桃。”
晏檸橙狐狸眼圓睜,很沒有氣勢的瞪他,又被揉著耳垂軟回來,抵在他膝頭慢吞吞的念俄語,“Солярис,飛向太空,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作品。”
“桃桃俄語好棒,什麼時候學的?”林尋舟勾起一縷長卷發,繞指柔順滑。
晏檸橙低眸,去戳他衣角上揚翻出來的那段緊實腹肌,慢悠悠地給他講從前,自己還不曾認識林尋舟時的事。
“我曾經非常系統的學畫,和絕大多數學畫的人一樣,因為自己能從名師、考美院、一直一直畫下去,成名成家,畫作被更多人看到。”她嘆了口氣,釋然講,“但其實世事都不能由我,我廢了很大的力氣學俄語,考入列賓美院,在入讀前的假期因為過敏危及生命退學。”
林尋舟傾身去吻她的額頭致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晏檸橙模仿他平時揶揄自己的語氣,“你的年段第一地位差點兒永遠沒人撼動。”
林尋舟在晏檸橙出現在,一直是屠榜年紀排行榜的人物。
她出現、學明白大部分粵語後,迅速後變成了兩個人一起屠。
“那現在我允許桃桃在上面。”林尋舟慢條斯理地回。
晏檸橙揚手做勢要去打他,林尋舟不躲,她也沒舍得,最後很輕的捏著手臂,還沒捏動,扁著嘴委屈巴巴,“上面太累了,我不要。”
可愛死了。
不欺負晏檸橙,林尋舟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他又主動貼了過來,眼神晦澀的瞥向吊帶裙的領口,這樣的姿勢讓吊帶滑脫到肩膀以下,豐盈圓潤半拋出。
“桃桃平時在家穿內衣嗎?”林尋舟挑著吊帶,沒有幫忙拉回去,也沒有往下拽,端著幅正人君子的模樣問。
晏檸橙橫眉,“不穿,不過這不是為了。”
“為了什麼?”林尋舟慵懶問。
晏檸橙挺胸,主動雪團把自己交送到他掌心,呢喃控訴道,“為了不方便你呀,誰讓你總是欺負我。”
林尋舟瘦長漂亮的手指摩挲半天,才找到了前搭扣的心形環扣去解,在這方面生澀的可見一斑,奈何晏檸橙也並未能扳回一局。
寬大的手掌勉強籠住,溫柔而逐漸粗暴的揉圓捏捻,“嗚。”
晏檸橙哼出聲,林尋舟立刻停下,緊張確認,“弄疼你了?”
晏檸橙咬唇,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埋到頸窩羞怯念,“生理期、會漲……你、你。”
“我、我?”林尋舟意會,又籠回慢按。
晏檸橙花了很久才全部講出來,“其實會很舒服的。”
林尋舟輕笑,壓低了聲線,性感沉啞,“我那以後就都幫桃桃按摩。”
纏綿良久才開始放電影。
是部節奏緩慢唯美的科幻片,開篇是長鏡頭,澄澈見底部漂浮水澡的湖泊中,一片紅葉飄浮,平切到濃霧灌木叢中的人物,反復切出自然風光,大雨和明媚的陽光、奔跑的馬屁、枝頭的鳥鳴和開閉的河蚌。
這樣寧靜的美裡夾雜著淡淡的壓抑感,引著人思忖下一瞬會出現些什麼。
太空裡有種物質,可以投射出人物實體般的存在,令男主久違的見到了已經逝世的妻子。
明知妻子已逝,面前的是不真實的存在,可依然相擁、依然愛她。
畫面開始反復的跳躍的穿梭,太空旋即回到老房子旁的平靜湖面,男主在太空裡用紙條摩擦來制造樹葉的婆娑沙沙聲,模仿現實裡存在過的場景。
晏檸橙依偎在林尋舟懷裡看電影,被時不時的投喂,節奏悠長緩慢,巴赫的管風琴如泣如訴。
片子選得頗有意外之喜的感覺,這樣無事的雨夜,和新婚丈夫耐性十足的觀賞,在合適不過。
視角轉變和嵌套,水在這部算不上“科幻”的電影裡出現頻多,主人公在講話,雨灑落下來,像是並不存在的“妻子”在給到他回答一樣。
“愛是隻能體驗的感覺,永遠無法解釋,人隻能解釋概念,直到現在人類仍然做不到去愛。”
男主在電影臺詞中如是總結愛。【1】
很哲學辯證的觀點,人可以解釋概念。
所以相濡以沫能算是愛、所以長久陪伴算是愛、志趣相投算是愛……愛這個概念被可以被擴充的無限大。
自由心證。
影片放到結尾,黑白字幕滾動著出演人員與工作人員姓名。
晏檸橙在或明或暗的光影裡凝視林尋舟,鬼使神差地發問,“你愛我嗎?”
34、吃二十隻桃
稜角分明的五官分割著黑白光線,林尋舟的眼底漆黑,深如密林裡無人能抵達的幽深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