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她拉開冰箱門,接著面無表情地關上,抓起手機點開外賣界面,才漠然把後半句說完,“什麼嗎?”
林尋舟挑眉,好奇是什麼場面能把自家姑娘氣到一秒冷臉,“我能開嗎?”
晏檸橙生無可戀,“開。”
“……”林尋舟自詡大風大浪裡見過的人,操盤百億面不改色,開完晏檸橙的雙開門大冰箱也很自然的哽了下。
空空如也,插電都算對資源的浪費。
“別問。”晏檸橙絕望地講,“我們上次見到前,我有兩個月沒出過家門,這套房子我應該有小半年沒來過了。”
她完全休學的那年有常住這邊,後來時限到了,回港城繼續遙遙無期的學業,這邊就空置了。
負責打掃的阿姨是個盡職盡責的人,會確認每樣東西的保質期,防止晏檸橙深夜畫稿不開燈吃到過期的,她不住家,用便利貼在冰箱上貼,“飯團今日凌晨三點過期,切勿食用,檸檬水到明早八點過二十四鍾頭……”
將心比心。
晏檸橙後來和阿姨講,“如果用得上,可以將臨期食品帶走,浪費食物會讓自己產生極大的負罪感,又無法在購買時精準控制買多少,畫稿是個相對耗費精力的事情,有時連續十幾個鍾頭,飢餓感如影隨形,想吃時候拿不到不可以。”
推算往前是過年,冰箱裡的確不該再有殘留物存在了。
“外賣。”
“超市?”
輕軟和低醇相撞。
“超市。”
“外賣。”
Advertisement
這次都是陳述句了,不過依然異口異聲,換到了對方的提議。
相視發笑,晏檸橙主動去勾林尋舟的手指,他的指甲剪得很幹淨,甲面光滑飽滿,月牙白淺淺的一道。
蔥白纖長的食指夠著指骨勻稱的食指,虛空中輕搖晃動,晏檸橙眨眼,眼神期待,甜美問,“那你會陪我去超市嗎?”
林尋舟頷首,清冽的嗓音低響,“榮幸之至。”
親吻和擁抱等親密舉動在有形的把彼此的距離拉得無限進,胸腔擠壓,賴以生存的呼吸頻率被另個人帶動,心理上會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晏檸橙再次補好口紅,又用紙巾抿過,掃了層透明散粉固定,來防止往林尋舟襯衫上再度印花。
風蕭雨涼,她想去拿件毛絨的披肩遮風,手抬起又落下,抓起了林尋舟的那件西服外套。
羊毛精紡面料,紋面花呢紋路清晰,光澤鮮明,身骨挺立,摸起來柔軟而有彈性,晏檸橙緊張時喜歡捏皺衣料的一角,握住再松開後延展俱佳,不會出現折痕。
她摸了會兒,又低頭貼附在西服胸口的位置,仿佛還殘存著林尋舟的體溫。
化妝鏡面完整的把這一幕倒映,晏檸橙笑自己的痴纏,視線又掃到桌面上的紅本。
“真好啊,我喜歡的那個人,現在是我的丈夫。”
林尋舟在落地窗邊抽煙等她出來,暴雨使外界淪為模糊的布景板,高瘦英俊的青年和他指尖明滅的猩紅,是畫布中的主角。
晏檸橙調整好呼吸,走進畫中,踮腳,索要了一個帶著淡淡尼古丁氣味的吻。
再挽手就變成了自然的行為,出門前她帶著林尋舟參觀了偌大的花園,較前院仿古的雅致清淡不同,後院是不太純粹的歐洲園林。
歐式講究以中軸對稱或規則式建築布局為特色,樹木種類色彩單一,草木四季都不能有明顯的差異變化。【1】
晏檸橙摒棄了布局特色,但參照了花木選擇,雪松和榕樹為主。
“你猜,我的樹從高空看,是個什麼字?”她揚起臉,看向林尋舟,粲然提問。
林尋舟若有所思,“發財的發,繁體字?”
晏檸橙哽住,眸光流轉,幽幽問,“你在我家裝的攝像頭,平時開美顏濾鏡效果嗎?”
“嘖。”林尋舟輕嗤,“攝像頭沒開,可我本人開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
“……”晏檸橙捏著他的手指,小小聲嘟哝,“你以前沒那麼多話呢。”
林尋舟勾唇樂了,“是嗎?我記得我念書時候,好像常常負責演講。”
“不是。”晏檸橙斟酌後描述,“就是私下話不多的……嗯,從人設看的話,算酷哥吧。”
林尋舟不甚在意地回,“因為沒有想交流的人跟我說話,所以幹脆不說了。”
什麼絲線在腦海裡交錯著如麻紛亂,晏檸橙沒法快速理清,好奇心督促她回到了原題,“你怎麼猜到的呀?”
設計這片後花園是在夏季,晏檸橙剛剛上手打麻將,迅速從一個“先打後抓”,把不舍得拍她手的朋友們氣得火冒三丈的智障選手,變成了天胡十三幺把把開的高級玩家。
當時大家都差不多剛剛二十歲,未沾手家業的年紀,闲來無事就聚在一起。
盛夏裡庭院中烤串搓麻,不知道是誰忽然提起來,是不是應該搞個冬天室外搓麻將的地方?
說者無心,晏檸橙真聽進去了。
隔年冬,一切落成,另邀三位好友來院中搓麻。
高大的樹木擋風能力絕倫,周遭繞了加熱的暖爐,平時圍爐煮茶,餓了直接換網烤肉,邊打邊撸串,打麻將不能手指摸牌就全無意思了,好在朋友裡多平平無奇物理學國際奧賽冠軍,通通抓來研究如何給麻將牌體加溫。
最後成功研發出了可加溫自動麻將桌。
帶可調整保溫層,洗牌時二次加熱麻將,帶半指手套打,風度和樂趣兼備。
知道晏檸橙曾有過麻將愛好史的人很少,她更沒有把自己家布局放到社交網絡的習慣,所以好奇,是哪位大可愛出賣了自己?
“不是猜。”林尋舟否定,握傘柄的手轉了圈,傘上玉珠飛濺,“你應該試用過幻飛無人機,作為內測用戶,是需要傳回六張拍攝作品的,我曾在作品裡看到了一張呈現出發字的園林圖,精妙絕倫的設計,難免多看兩眼,後來你朋友圈發打麻將前的準備,看到了你寫的發字。”
大江東去,人事易分。
如今朋友們要麼繼承家業,要麼在各自的領域裡拼殺,能聚齊的時候太少,晏檸橙已想不起自己上次坐在園林裡搓麻是去年還是前年年末了。
她的朋友圈半年可見,這個“發”字打底要追溯到三兩年前。
晏檸橙想細問,奈何僅講了個“你。”
話頭就被林尋舟引開,“我的記憶力向來很好。”
是啊,他的記憶力是很好的。
大多事情都不必深究,才能豁達開心一點點兒。
“桃桃寫字很好看。”林尋舟認真誇。
晏檸橙沒推諉,“那以後,我給你刻籤名章好不好?”
“好。”林尋舟答得幹脆利落。
這時晏檸橙還沒有想到,她給林尋舟刻的籤名章,除了落在應在的籤章紙面上,還會出現在自己胸前、大腿內側和被鏡子映照才能發覺的臀部。
林尋舟熱衷於在自己身上,打上獨屬於他的烙印。
穿廳回前院出門,晏檸橙漂亮的狐狸眼裡閃著狡黠笑意,悠然講著自己的計劃,“如果冬天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到園林裡玩,四面火爐圍著,其實很暖和的,然後再去找朋友們借金毛和貓咪們回家……別人養的大可愛,我們白嫖抱來玩,計劃通。”
“嗯。”林尋舟從善如流,“計劃通,到時候我去幫桃桃借貓貓和金毛,桃桃負責和它們玩就好。”
晏檸橙點頭如搗蒜,“好唉好唉。”
水榭涼亭石橋上,翠葉吹涼,玉容銷酒,更灑菰蒲雨。
晏檸橙和林尋舟並肩橋中央,垂眸低望,湖水澄澈見底,遊魚穿梭在層疊荷葉間。
“你吃藕嗎?”她問出口,黏糊糊的腔調,連詞發覺不對吐音不清,又急忙改,“我的意思是,你要吃蓮藕嗎?”
林尋舟透過漣漪圈圈的湖面往下看,以種不太確定的語氣問,“我們這藕熟了嗎?”
“……”
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畫家和八千億港股首席執行官,都缺乏種田經驗,面面相覷。
晏檸橙是主家,硬著頭皮往下磕磕絆絆地講,“超市應該有賣正經藕的吧?”
林尋舟盯著那張嬌俏的臉頰,狹長眼尾微挑,“那我可以吃桃嗎?”
“我給你買。”晏檸橙口不擇言。
林尋舟低笑揶揄,“可我不想吃正經桃。”
晏檸橙被送進後座,林尋舟才收傘從側門入座。
這樣的暴雨天,她除開鞋外,滴水不沾。
邁巴赫的隔板似乎沒有被降下過,狹仄的空間裡的曖昧旖旎從未散盡過。
晏檸橙抿唇,想起了那個深長的吻,明明出門前才被親過,今天還剩下大半的時間,她就已經開始回味。
很短的路,瘦長漂亮的手極自然的握住她的,微糙的指腹散漫劃蹭過掌心柔軟腹地,晏檸橙蜷起,又被推開來。
反復三兩次後,帶著不受控的輕顫,任由林尋舟把玩著自己的手掌,她花了很久才勉強挽回自己的頻率,下車前,略微拖抬起手腕,俯身虔誠吻住青筋脈絡隱現的手背。
後座的燈光晦暗,晏檸橙抬眸,撞進林尋舟那雙深邃淡漠的眼底,錯愕地讀出期間驚心動魄的起伏。
“桃桃乖,先別動。”後腦被輕壓,唇又貼上手背。
“喵?”晏檸橙不明所以,能感覺到手指穿入發絲的繾綣。
又頓了幾秒後,林尋舟覆到耳側,他的聲音極啞,很輕的講了五個字。
若烈火燎原,點燃了晏檸橙。
他講,“寶寶,我硬了。”
27、吃十三隻桃
電梯內置皆為鏡面,萬花筒般的無死角映出一對挽手的璧人。
青年身姿挺括,襯衫西褲板正熨貼,女人曲線玲瓏,口罩蓋過大半張臉,顧盼生輝。
主色調都是素雅的黑白,晏檸橙滿意地看鏡中她與林尋舟,再順著他的方向,發覺他一直在看自己。
視線迎上那個瞬間。
鏡中花破碎玻璃盎然綻出,水中月升起直奔晏檸橙掌心。
宇宙就在這刻變為齑粉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