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李說,“還記得嗎?B4裡有唯一一種不會導致這種副作用的粘合劑。小傅總是對的,當初全聯盟的量子計算機被幹擾後,他第一時間要求我繼續推行B4計劃,認為R組織的目標或許正在B4上面,此言不虛。R組織做不到去副作用,但是B4可以。”
“有了這個方向的發現,所以這裡的人對你說的宗教啊蝴蝶效應啊……其實不太感興趣。他們偏重點不一樣。隻能說,兩邊盡力。”金·李說,他用湛藍的眼睛看著他,“不過,林,我還是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林水程輕輕問:“什麼消息?”
“先不告訴你。”金·李衝他眨了眨眼睛。“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舊七處343會議室。
“傅副處長,您現在進了特備一組,即默認您已經做好了一切出戰的準備,由於您在第八區的履歷,你將領導偵查緝拿科,或許會非常危險,這一點您明白嗎?”一位航天局人員問道。
他的視線看向會議桌盡頭的男人。
傅落銀一身聯盟軍裝,冷漠的氣息中隱隱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明白。”
“對於目前情況和特備一組做出的會議決定中,您需要履行責任的地方,您也全部接受並且同意嗎?”航天局人員繼續問道。
面前的男人雖然年輕,但是透著一種非常鋒利的威壓感,讓人不由得有些膽怯起來。
傅落銀抬起眼:“我接受。不過我仍然堅持,不能放棄對宗教團體的重點排查。”
“小傅。”禾木雅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同樣一身筆挺的軍裝,精神筆挺。她語氣溫和地說:“之前已經排查過了,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組織,目前聯盟範圍內活動的宗教團體,都是登記報備過的;不合法、不合規的,也早就被取締了。”
“沒有發現不代表沒有。”傅落銀堅持,“這和您現在進行的學術界排查並不矛盾,兩邊同時進行,或許可以給R組織更大的壓力,讓他們露出更多馬腳。現在的我們過於被動了,數據恢復、災後重建補償、安撫社會固然是頭等大事,但是現在我們連R組織的來頭都沒摸清楚,這是全聯盟的恥辱。”
會議席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禾木雅靜坐著沒有動,她思索了片刻,隨後問他道:“我記得……幾個月前,政府的量子計算機被全方位幹擾之後,提出反向擴大範圍進行全球量子幹擾來反擊的方案的人,是你吧?”
傅落銀點了點頭:“勞煩禾將軍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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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木雅又打量了他幾眼,隨後嘆了口氣:“並行吧,宗教這部分的偵查交給你。小傅,這是我出於對你能力的信任。戰時我們的人力有限,所以也希望你能盡快給出成果。”
“我明白。”
會議結束了,傅落銀起身往外走。
在場的其他人不由自主都松了口氣。
傅落銀在場,氣場壓迫感太強。更何況航天局和傅氏軍工科技在短短一個月內多有龃龉,說不尷尬也是假的。
一個航天局幹員偷偷打聽:“傅氏軍工……不是前幾天才鬧翻嗎,傅將軍的事,還有搶那個姓林的人的事,怎麼這會兒又過來了?”
他身邊人小聲告訴他:“傅副處長自己要求的,聽說在B4上做出了一些讓步,無論如何都要過來。”
“林先生,可能會有一點輕微刺痛感,請忍耐一下。一會兒還要進行穿刺,取樣骨髓細胞,這個的話我們會給您上超局部麻醉。遺傳物質取樣流程是會多一點的。”
醫療分析艙。
護士給林水程解開橡皮圈,遞給他一根消毒棉籤。林水程肌膚蒼白,隱隱能看見其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用棉籤摁著針孔,輕輕問:“這個是要連續取樣幾天?”
“一周,您每天來一次吧,穿刺隻需要第七天再做一次就可以了。基因分析結果的話,要再等三天,十天後就知道結果了。”護士解釋說。
林水程點了點頭。
所有取樣做完後,醫療人員給林水程發了一包熱牛奶,還給了他一些小餅幹。警衛員依然跟他寸步不離,如同假人一樣監視著他。
林水程坐在休息椅上,歪頭看了看頂上的燈光,張開五指。
他的指尖細長白皙,邊緣透著微微的紅色,燈光照下來尤其明顯。
這樣的一副軀體,有可能已經被人改造過,未來有一天消弭在斷裂的DNA和溶解的蛋白質中嗎?
林水程記事晚,五歲前才記事,三歲前的檔案資料則直接缺失了。
他從來沒有聽過家人提起那段過往,家裡沒有女人,有關他的媽媽,他不記得的那些時光,從來都沒有人提起過。
在他的記憶裡,他一直是一個平凡的、或許比平常人稍許聰明一點、努力一點的普通人,如果有什麼原因能讓他成為“神”,那個答案會出現在他的三歲之前嗎?
林水程喝完一袋牛奶,在警衛注視下乘上電梯。
醫療艙離他的工作室電梯是直達的,上下都有人監視接應,每一層都有專人把守。
林水程摁了最頂層,電梯“叮”了一聲往上行駛,行到中途某一層時,電梯門打開,走進來一個人。
林水程站在電梯按鈕前,起初低頭在看自己手背上發青的針孔,直到那人一步一步走進了,在他面前站定,他才慢慢地看向了對方。
淡淡的薄荷香氣在狹小的空間飄散。
傅落銀微低著頭看著他,那一眼裡幽深莫測,平靜之下蘊含著風暴,冷而肅穆。
“七。”傅落銀低低地說。
他和他並肩站著,男性溫熱的體溫透過來,剛勁的軍裝之下隱約能感觸到繃緊的肌理。
林水程怔住了,這一剎那,他的大腦失去了思考,唯一的反應就是垂下手,碰了碰自己的口袋——那裡躺著一張剪下來的相片。
他動了動嘴:“你怎麼……”
“七。”傅落銀打斷他,重復了一遍。
看他不懂,傅落銀伸出手——從林水程肩膀上伸出去,微微側身,摁了第七層。
這短短的一剎那,卻仿佛是把他擁入了懷中。兩人輕輕一個錯身,耳畔都落下了彼此溫熱的氣息。
“叮咚”一聲,第七層到達。
傅落銀走了幾步,反身用手撐住了電梯門,就停在這裡看他。
林水程避開他的視線,依然淡靜地站在電梯內,安安靜靜的。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從你走那天我就有一個疑惑,所以我跑過來了。”傅落銀注視著他,目光炙熱,“林水程。”
“你要走就走,親我幹什麼?”
第98章 落花春去04
林水程看著他,沒有說話,像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張了張嘴,但是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
最後他清清淡淡地說:“你不應該來這裡。”
“我想來就來,你都說要跟我分手了,你管不著我。”傅落銀本來都走到了門邊,這時候又湊進一步俯下身來——他一下離得那麼近,林水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但是他退無可退,脊背貼上冰冷的電梯牆,隻能感受傅落銀溫熱的呼吸湊近了。
他刻意垂下眼睛不去看他,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傅落銀就這樣微微俯身下來,伸手——把林水程掛著的身份牌從外套之下勾了出來。
林水程穿著白大褂,不靠近他,隻能看見身份牌上掛著的藍線,其他地方都被擋住了。
傅落銀伸手勾出他的身份牌,仔細看了看,低聲念道:“特備一組林水程,辦公室902A。”
沒等林水程反應過來,他就把這個身份牌取了下來,揣在了兜裡,順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找了半天找到了身份牌,伸手就往林水程兜裡塞:“你的我收下了。好學生,想要身份牌就自己過來找我要。”
他像個圈領地的雄獸,一定得在他這裡留下什麼,這樣他才安心。
林水程一直沒有動,唯獨傅落銀把手往他兜裡伸的時候,林水程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傅落銀不管不顧,強行把工牌塞了進去。
隨後,傅落銀才直起身,望著他笑了一下,輕輕說:“好了。別生氣。”
林水程還捏著口袋裡的照片,就看到傅落銀走了出去,回頭衝他揮了揮手。
電梯門關閉,繼續上行。
到了九樓工作間,林水程才把塞在口袋裡的工作牌拿出來看了看。
上面印著:特備一組傅落銀,辦公室711A。
一直監控電梯畫面的警衛員跟了過來,看見了什麼也都當沒看見一樣,依然公事公辦地問他:“您好,請問您需要換一張新的身份牌嗎?”
林水程抿了抿嘴:“算了,不用。”
他裁了一張紙片,在上面寫下自己的信息,隨後把這張紙片連同兜裡地照片一起塞入卡套內,擋住傅落銀的信息。身份信息在外側,傅落銀的照片在裡側,傅落銀本人的信息根個夾心餅幹一樣被夾住了。
他把身份牌戴好了,塞在了白大褂的裡面。
之後的每一天裡,林水程總能在電梯裡遇見傅落銀。
有時候是他們兩個獨處,更多的時候,電梯裡還有別人。傅落銀在有別人在的時候都很規矩,但總會有意無意地搞出一些小動作,比如往他兜裡塞一把奇奇怪怪的糖,比如偏頭看他,那麼多人擠著推著,他就隻看著他,唇邊帶著一點笑意。
他像個固執等待的孩子,幼稚而堅定地等待著他的某些回應,不說破自己要什麼,隻是等待,仿佛兩邊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