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朔夜揉了揉腦袋,躺回沙發上,閉眼在腦海中描摹一幅肖像——平常人很難在大腦中描繪出成形的圖象,但是他過目不忘,大腦如同數據庫一樣,能夠精確調動所有的信息。
他在腦海中看見了一張照片,正是蘇瑜給他看過的圖象,動態的。
桃花眼,紅淚痣,笑起來很熱烈,眼底卻帶著任何人都無法看穿的冷和漠然。
“林水程,讓我看看你這個冒牌貨……到底還有多少本事呢?”
他低笑起來,隨手撥通一個電話:“喂?之前那個一直沒結案的名畫鑑定項目還在嗎?燙手山芋,丟給星大就好。我現在指定一下負責人,你去找星大量子分析系,七天之內如果出不了結果,直接問責他們整個學科。國家花這麼多錢培養他們,不是讓他們吃幹飯的。”
“對,我確定,就是量子分析系沒錯。案子沒辦完,如果到時候那位大人物要問責,就讓學生背鍋吧。”
……
林水程晚上打包了涼菜和沒吃完的焖鍋回去,打算用這些東西去喂傅落銀。如果傅落銀吃不飽的話,他再給他做一點。
傅落銀今晚在家。這人居然很愉快地接受了他帶回來的殘羹冷炙,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傅落銀終於發現了林水程在吃東西上的一點偏好:“你吃這麼辣的?”
林水程不理他,專心撸首長。
撸了一會兒,他被傅落銀揪著領子拎了回去,抱在膝頭放著。
傅落銀說:“昨晚沒看清,今天再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受傷。”
林水程小聲說:“沒有,你松松手。”
傅落銀捏著他的下巴,輕輕吻他,把他整個人都拿捏在手裡,有些壞心眼地問:“真沒有啊?沒有就是不要老公疼了?”
林水程瞅了他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那你,那你看吧。要……要老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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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兩個人“檢查傷口”的時候,傅落銀放在老遠充電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夏’發來好友申請是否接受?】
……
與此同時,一城之隔的七處收押所。
易水躺在病床上接聽電話。
他被允許打電話,因為他提出了上訴,告訴七處人員說自己要找律師,這也是他唯一與外界聯系的方法。
他已經無法行動了——被傅落銀打得。傅落銀拳拳到肉,每一腳都是下了狠勁兒踹,他被踹斷了兩根肋骨,肩胛骨輕微骨裂,還有腦震蕩,隻能臥床休養,等待之後的判決。
“喂,倩倩嗎?你找到人了嗎?快救救我!!我不想坐牢!”電話撥通,他一聽見對面女孩的聲音就哭了出來。
歐倩有點緊張地快速說著:“你先別慌,大家都知道這事了,燃燃去找了傅落銀讓他幫忙調度,應該沒什麼問……”
“你說誰?”聽見那三個字的一剎那,易水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痙攣了起來,仿佛創傷後應激反應。
他直接打斷了歐倩的話。
歐倩愣了一下:“……傅落銀啊,就是燃燃前男友,現在在七處的那個,你的案子是個誤會,隻要找他說明白,一定可以解決的!”
易水眼前一黑。
第19章 妄念05
林水程第二天起床很早,給傅落銀做了雞汁湯包,炸了油條,熬了粥,切好菜絲淋上醬料配好。
他們兩個人正在逐漸習慣彼此的作息。傅落銀沒有緊急會議和其他任務的時候,一般是早上八點半出門上班去七處。林水程也是差不多的時間,但是他需要多一會兒睡眠時間,而傅落銀一般六點就醒了。傅落銀醒來後出門晨跑,回來再洗個澡,順便就叫林水程起床,時間一般剛剛好七點半。
林水程起床後做飯,傅落銀就準備一下今天的工作,或者看看早間新聞,或者試圖跟首長培養感情——不過收效甚微。
晚上的時間就不一定了,傅落銀經常需要加班,林水程也是。
如果兩個人都按正常時間下班,傅落銀一般會讓周衡開車去接林水程,兩個人一起在外面吃飯,或者饞蟲起來的時候,就繼續讓林水程做飯。回來之後除了某些必不可少的運動外,林水程會去他的工作間繼續學習、研究,傅落銀就和董朔夜、蘇瑜聯網鬥地主打遊戲。
這天他們吃完早飯,傅落銀看林水程犯困的樣子,難得又心軟了一點——林水程才經受過搶劫的驚嚇,大半夜地回家,第二天又被他各種折騰,估計精神不濟也是正常的。
他說:“你在車上睡一會兒吧。”
林水程抱著書包睡了,歪頭靠在副駕駛上。
傅落銀特別喜歡他聽話的樣子,盡管他隻是建議他睡個覺,但是林水程一聲不吭地按他說的做了,就顯得特別乖巧好拿捏——尤其是傅落銀漸漸發覺,這人還是隻會咬人的小貓咪之後。
他隻對他這樣順從信服,單是這麼想一想,傅落銀會隱隱覺得興奮起來。
他並不是一個重欲的人,但林水程太奇怪了,傅落銀從沒見過林水程這樣的人。他好像渾身上下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長的,從外貌到性格再到那一把被欺負哭時會嗚咽著叫老公的好嗓子,從在他面前百依百順再到外邊時的冷靜淡然……這一切,無一不讓人沉迷。
過紅燈時傅落銀停下來,偏頭看林水程。林水程睡顏很乖,眼睫毛長而黑。
傅落銀俯身去吻他。
唇與唇相貼的剎那,林水程睫毛顫動了一下。他不舒服地嘟囔了一聲,好像在怪他吵他,傅落銀隻好投降:“好了好了,你睡你的。”
小東西小脾氣還挺大。
傅落銀放慢了車速,盡量平穩地開著,到了星大校園內,他看了一眼時間,知道到早了,離林水程平時到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於是就停下來等著,打算過會兒再叫醒林水程。
等待的時間裡,不時有路過的學生好奇地往這輛軍用空間車裡看,傅落銀想了想,拉了遮光板下來。
睡著的林水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人看的。
他打開手機,打算看看今天有什麼工作任務的時候,劃到一條信息的時候,卻怔了一下。
明晃晃的大字懸在眼前。
【‘夏’向您發來好友申請是否接受?】
傅落銀手指懸空,仿佛凝固在了那裡。
熟悉的頭像和字眼,讓他一陣陣發暈,仿佛是夏日被暴曬後的、離水的魚群。
和夏燃有關的回憶總是在夏天。
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遇到的夏燃,仿佛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和他一起混在大院裡玩。
楚時寒比他大兩歲,楚靜姝心疼大兒子,把他接回星城親自帶大,而傅落銀從小跟在爺爺奶奶家混軍政大院樓,趴在傅凱的辦公室寫作業。那時候傅凱長期在江南分部,他初中前對於自己的哥哥,對於自己的媽媽,其實並沒有什麼印象。
他們的圈子裡這種情況很常見,江南分部是星城第二大樞紐,和他一起長大的孩子們,大部分都是星城和江南分部兩頭跑的,學也是兩頭上。
每個暑假,他能夠回到星城中。一個長期呆在江南的孩子,冷冰冰的不願主動去找其他人玩,夏燃就來主動找他玩。
“你每個夏天才回來念書,其他時間都不讀書嗎?”那天放學後,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看著窗外的烈日發呆,忽然就聽見有人主動向他搭訕。
夏燃長得白生生的,傅落銀幾乎把他認成女孩子,警惕地抿了抿嘴。
見他不回答,夏燃換了個話題,他問他:“為什麼你爸爸媽媽不來接你回家?我也沒有爸爸媽媽接我回家,可是是我自己要求的,因為我家很近,我可以當一個獨立的小孩。”
傅落銀垂下眼,冷冰冰地說:“又關你什麼事?”
夏燃愣了愣,他自己沒有生氣,反而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這樣生氣啦,走,我帶你去我家寫作業,還有冰淇淋可以吃哦。”
後來他才告訴他,那天楚時寒發燒,家裡所有人都陪他大哥去醫院了,忘了還有個小的在上學。
所有人也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你為什麼不向你媽媽說呢?你隻要提醒她,她就會想起來的,然後祝你生日快樂。”夏燃問他。
他隻是說:“不。”
他不會,因為他從小就是這麼驕傲而固執的人,別人不給他的東西,他也就不要了。
夏燃嘆了口氣:“那好吧,沒關系,以後你的生日,我陪你過。”
……
車內河南,屏幕上的字樣刺眼發亮。
傅落銀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平靜下來後,伸手點了“拒絕”。
拒絕理由:“?”
他曾經有一個“不在乎”的清單,以前夏燃陪他列過。他不在乎漠然無關的家人,不在乎畢業典禮沒有人來,不在乎一切他曾經希望擁有但最終變成奢望的東西。
然而這個名單,在他苦熬著第八軍區生不如死的兩年,卻收到夏燃的一句“分手”之後,夏燃也被添加進了那一份清單中。
林水程在他旁邊動了動,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伸手就摸手機看時間。一摸摸到自己剛換的手機,看了時間後松了口氣,接著又下意識地以為這個手機是傅落銀的,接著開始到處找自己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