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裡爾,我不……”
“先掛斷了,無咎。”
安無咎隱約聽他說再,他說“我回來,要一起去喝酒。”
然後聲音突然中斷了。
突如起來的沉寂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安無咎心上,他覺自己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注滿了鉛,沉重無比,莫大的悲痛與孤寂將他壓縮,再壓縮,沒有了一絲呼吸的餘地。
耳機裡,信號交雜,加布裡爾的聲音竟一次閃現,這一次不那清晰,時斷時續。
安無咎短暫地從絕望中走出來,喊著加布裡爾的字,可對方似乎根本聽不。
就在一分鍾前,飛行艙中的加布裡爾透過蒙塵的玻璃,看到了一絲從天際線升起的微光。他按下了投放按鈕,也聽從安無咎的話,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可幸運女未眷顧他這樣的人。
[警告!機翼受損,動力系統受損,請立即人工迫降!]
[警告!飛行器修復系統中受損,請迅速原地迫降!]
[警告……]
加布裡爾親看,那炸.彈命中的怪物正發出巨大的嚎叫,從埋伏圈向外逃去。
他也看駕駛另一架飛行器的松浦守梨,為了盡可能消滅怪物,保留了一枚炸.彈,朝怪物飛去。
加布裡爾將剩下的半瓶酒喝完了,他沒有修復飛行器,來不及了。
但他還來得及說點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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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微弱的訊號,安無咎清晰地聽到了加布裡爾的聲音。
“我素未謀面的朋友們,聽到這個聲音不要外,是我買下了這個廣播的球播放時間。我之前一直渾渾噩噩,隻顧著賺錢和享樂,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交易,這場該的災難害了那多人,但也終於讓我覺到自己真正活著。”
加布裡爾著,言語間有些哽咽,“我現在正在一架飛行器上,準備攻擊一隻汙染物,不知道結果如何,我的妹妹,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對未來,我會永遠保佑你。”
“我知道你們之中的許多人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但是不要放棄去尋找希望。我也曾經是個懦弱的家伙,但以後不是了。”
最後他似乎還說了什,但安無咎再也聽不清了。
他所能聽到的,是令他徹底絕望的爆炸聲,來得比之前幾次的任何一次都要近,加布裡爾的聲音完覆滅於最終的爆炸,可怕的沉寂如同一片海,安無咎甚至無法溺於這種失去一切的恐懼中。
他不知道,加布裡爾最終看到那個怪物依舊沒能倒下,於是選擇了一頭撞上去,利用巨型飛行器的動力炸毀他。
安無咎仿佛回到很久之前的過去,回到他還是一件試驗品的時候。
日復一日的折磨,令他透支的年少時光隻剩下絕望,他每天都在祈禱,祈求那個他能看得到的,可以救他。
但此時此刻,安無咎隻祈求這一切能夠轉圜。
他救回所有人,不失去任何一個。
明明是他自己決心改變自己,所以才收獲了這多珍貴的同伴,為什最後還是不得不失去。
當安無咎費盡心力開這扇倉庫的門,像一隻掙脫束縛的鳥,從山頂的廢墟奔往山林中正在熊熊燃燒、黑煙繚繞的廢墟。
悲痛不斷地切割著他的識,安無咎能切身覺到志的崩解,每一次循環內他們犧牲的場景一幕幕出現在他前,揮之不去,一次次的失敗如同多米諾骨牌。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起著決定性作用的一枚正在搖搖欲墜。
可當他盡力趕來的那一刻,安無咎就知道,他還是太晚了。
飛行器的殘骸上,加布裡爾鍾愛的亮粉色噴漆燒得如炭一般,什都不剩。他朝那走去,雙足卻好像踩在半空,沒有支點。
這是夢吧,這一切,什汙染,什循環,應該都是夢吧。
松浦的飛行器也墜落到地面,安無咎走過去,機槍撞到地上,完變形,玻璃炸裂開,他看到松浦的半邊身體。
安無咎將他從裡面拉出來,但卻沒有半點力氣。
他直起身子,茫然地看向四周圍,開口時嗓音有些啞,啞到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
“……吳悠?南杉?”
安無咎孤獨地佇立在林中,這裡寂靜無比,他得不到一絲一毫地回應。
“藤堂小姐?”安無咎垂下,將他們所有人的字都念了一遍,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他一步步朝外走著,在汙染物和怪物的巨大殘骸中尋找他們,最終他在埋伏圈外,許多的汙染物屍體中,找到了南杉,還有他護住的吳悠。
爆炸前,這些汙染物統統召喚而來,將他們這些來不及撤退的人包圍,南杉一己之力無法抵擋這多,隻能優先保護吳悠。
這一次,他沒有讓吳悠汙染,但他們也都能活下來。
安無咎眶酸澀,下傾蹲身,用手掌合上了吳悠至仍舊睜大的雙。
從外表看來,安無咎如今的樣子看起來近乎冷血和麻木,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腦此刻是多混亂,所有的思緒橫衝直撞,心中的善與惡反復交戰,觀念粉碎,信仰焚燒,留存在他心中的悲痛將一切化為混沌。
僅剩的理智讓他發現了一件事實。
一路走來,他沒有看到拉塞爾的屍體。
安無咎垂,看了一自己手腕內側的倒計時。
00:13:13
遊戲沒有結束。
難道他們所付出的這一切,犧牲的這一切,都是徒勞。
混沌愈發擴張,安無咎的五仿佛無限擴大,能聽四周圍所有生物的聲音,雜亂無章地出現在他腦海。
他的前甚至跳躍出列的畫面,從左到右,有他蜷縮在草地上的畫面,他和楊爾慈分別的畫面,周亦珏將他關在倉庫的畫面,還有他此時此刻,有如監控般記錄著。
刻畫著[當下]這個記錄格原本是最後一個,忽然,它的右側竟出現了新的。
畫面先是一片混沌,然後逐漸成形,令安無咎訝異的是,畫面中的自己竟然抬起了頭,透過這層“監視”,與他對視,甚至勾起嘴角。
不對,那不是他。
安無咎看清了對方的衣服,那是0號。
混亂幾乎掌控他的思,但安無咎依舊努力去查看畫面中的一切。
0號腳邊的屍體,是穿著周亦珏衣服的自己。
這是未來嗎?
橫向排列著的方格忽然間縮小,再縮小,逐漸成點,最終竟然變成一條綿延不斷的線。
這是……時間?
安無咎的心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他猛地轉身,手舉起槍,果不其然,0號出現在他身後的不遠處。
但和剛剛的“監視”畫面不同,這個不同讓安無咎決心直接扣下扳機的手,停頓了下來。
0號[安無咎]挾持著綁住的莉莉絲,就像第二次循環那樣。
但這一次的莉莉絲穿的是連帽衫,是安無咎曾經差一點相認的那個。
“怎?下不了手了?”[安無咎]喪心病狂地著,手裡的槍抵著莉莉絲的太陽穴。
安無咎冷冷地注視著他,發現他少了一隻手臂,生命值也所剩不多,看來是已經和拉塞爾對上了,但拉塞爾沒有殺他。
原因恐怕就是這一刻。
隻是安無咎不明白,如果他真的能看到未來,剛剛他所“監視”到的未來中,[安無咎]是孤身前來的,且殺了他。
現在為什不一樣?
是因為他做出了改變嗎?還是說……
安無咎忽然識到之前自己的一個思維盲區,那就是前這個家伙也是他。
既然他可以擁有改變未來的能力,那[安無咎]同樣可以。
所以他們任何一方所“看到”的未來都可以是無效的。
“看來你這個哥哥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嘛。”[安無咎]將槍口狠狠地戳向莉莉絲。
莉莉絲堵住了嘴,無法開口,隻能閉,克制住自己的淚,對安無咎輕輕搖頭,仿佛在讓他離開。
‘
這怎可能?
安無咎仍舊在思考。
如果真是他的那樣,他們理應擁有一樣的能力……
他和0號之間存在能力差,原因……應該是因為0號在聖壇裡的時間總和本身就比他久,他隻是經歷了一次99號時空,走到盡頭時與0號相撞,穿越到98號,從穿越的時間點走到如今。
這中間的時間差導致了他們能力覺醒的差距。
既然如此,自己或許也可以操控汙染物才對。
安無咎垂了垂,試著調動自己身體裡混亂的力量,去應四周圍散發著同類氣息的生物。
有了。
安無咎無動於衷的表現,令0號察覺出什。
他在搞什鬼?
安無咎試圖控制那個他捕捉到識的汙染物,讓他移動過來。
0號現在一定草木皆兵,隻要有一點動靜,他必然會分。
到時候他一定有機會殺了他。
突然,林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就是現在!
安無咎瞄準0號的頭,開出一槍,他做好了對方避開的準備,因為他也看得到未來,或許在這短短的瞬間,他監看到了,也做出了改變。
所以安無咎狠狠地連開了許多槍,直到他確認這足夠殺了[安無咎]。
[安無咎]的確倒下來了,怪異的是,他沒有躲開任何一槍。
安無咎無法理解,他甚至認為這是他設置的陷阱,著自己去跳。
可前的[安無咎]就這樣倒了下去,渾身是血,莉莉絲有些虛脫地後退了半步,頓了頓,繼續向後遠離。
為什他不躲?
安無咎一步步走過去,先是遲疑,可後來便加快了。
莉莉絲還在,他至少要帶走莉莉絲。
但[安無咎]用那隻染血的手,握住了安無咎的腳踝。
安無咎低下頭,看他虛弱而瘋狂的,連齒縫都溢滿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