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直到了十一點半,五人打車去了坐標點,下車後沒多久,便到了零點。五人踏入地面的紫色漩渦,時隔一月,再次來到8/23的起點。
一座視野極佳的半露天咖啡廳。
露天的部分由小清新的綠柵欄圍著,裡面幾張圓桌,幾把小椅,幾頂遮陽大傘,清風拂過,咖啡飄香。
現實中正是寒冷黑暗的午夜。
8/23裡卻是春意盎然的上午。
但五人都清楚,這明媚的陽光底下,很快就會上演“血腥大屠殺”。
幾張遮陽傘下已有了客人NPC,隻剩一張靠著柵欄邊的空桌,五人坐下,服務員過來問要喝點什麼。
五人隨口點完,服務員離開,再沒回來,自然,也不會給上咖啡。
和2/23的機場一樣,完全是“虛擬體驗”。
“還是古堡宴會廳好啊,吃的喝的都實實在在,不弄虛作假。”錢艾嘆息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大白梨,吭哧一口,水氣十足。
徐望想起套房裡那一大盤水果,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問:“就帶進來一個?”
“我是吃獨食那種人麼!”錢艾卸下小背包,咔咔又掏出來四個,全溜光水滑果香四溢的,挨個分給隊友,“隨便吃,吃完還有。”
徐望看出來了,錢同學今天是真的一點沒打算闖關,包裡帶的東西都是按遠足、郊遊配置的。
五伙伴人手一個梨,圍坐一桌,啃得愜意。
兩分鍾以後,進入鸮的紫色漩渦關閉,咖啡廳再沒進來新的隊伍——辨別NPC與同行很簡單,看桌上有沒有咖啡就行了。
“今天隻有我們在這一關?”況金鑫四下環顧,見每桌都有咖啡,很意外,就算不打算闖關,隻要在這個坐標點,也該進來8/23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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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的成績都夠上總分榜了,”錢艾嚼著白梨咕哝,“闖關隊伍少很正常。”
“也可能有其他隊伍在,”吳笙說,“隻是沒像我們這樣卡在坐標點。”
“也對。”況金鑫點點頭。
為了避開同行,很多隊伍會故意錯開一些,選坐標點周圍的別處入“鸮”。
池映雪對同行不感興趣,隻遠眺柵欄外的街角,看著往來的車水馬龍,不死心道:“今天真的不闖關?”
徐望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語重心長道:“還是先觀望吧。”
池映雪聳聳肩,咖啡也沒有,糕點也沒有,隻能湊合著啃一口梨。
柵欄就是安全區,類似古堡宴會廳,一旦離開,就意味著闖關開始。上次他們一踏出去,就收到了關卡內容提示,之後匯入大部隊,還沒走出這條街,就全體殒命,簡直是黑色三分鍾。
街角傳來嘈雜聲,像是一大隊人馬正在由遠及近。
吳笙收斂愜意,沉聲道:“來了。”
徐望心裡一緊,連忙向街角看去。
錢艾和況金鑫也凝重起來,隨著徐望一起轉頭。
池映雪沒像他們那般嚴陣以待,仍維持著啃梨的姿勢,隻目光移到街角,不過隨著領隊的小旗遠遠出現,他那一口梨還是忘了咬下去。
遠處街角,拐過來的是一個三十來人的隊伍,領隊舉著小旗帶隊,身後基本都是二、三十的年輕男女,跟著領隊一路走走看看,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他們前行的速度挺快,沒一會兒,就到了咖啡廳前。導遊徑直朝他們五個走過來,隔著柵欄,熱情邀請:“環市一日遊,包吃包玩,來嗎?”
徐望果斷搖頭:“不了。”
領隊問:“真的不來?”
這一次,徐望、錢艾、況金鑫一起默默搖頭。
吳笙則幫著拒絕第二次:“不用了,謝謝。”
領隊很遺憾的樣子,但也沒再糾纏,轉身重新回到隊伍前頭,帶隊繼續行進。
一行人浩浩蕩蕩,很快走過咖啡廳,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紅燈。
三十來個人一起,安安分分站在路口等。
遠處,一輛渣土車正常駛來,速度和路線都無異樣。
可就在渣土車開到路口前的時候,突然“砰——”一聲巨響,渣土車一個前車胎爆了!
司機慌忙之中猛踩剎車,可失去了一個前輪的車輛根本不可能再保持直線前行,這一腳剎車下去,渣土車直接朝等紅燈的三十幾個人飄移而去!
一切發生的極快,前一秒還說說笑笑的人們,瞬間嚇傻了,離路邊最近的兩個人,一下子就被卷到了渣土車底下!
這時,剩下的人才反應過來,尖叫著一哄而逃!
然而渣土車飄移之後失去平衡,直接側翻,一整車渣土,結結實實扣到了三個來不及跑走的人身上,一霎將其活埋!
一團混亂間,隻聽見一個刺耳的剎車聲,是隨後而來的車子發現不對,要停車,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車還沒停下,已經“砰——”一聲,將一個慌亂中跑出馬路的人,撞飛。
他躲過了爆胎,躲過了渣土傾翻,沒躲過後來車。
短短十幾秒,六人死亡。
待揚起的塵土全然落定,隊伍已經就剩二十幾個人。然而從領隊,到幸存者,都好像失憶一般,重又掛上笑臉,嘻嘻哈哈過了馬路,沿著既定路線,繼續前行。
徐望打了個寒戰,那種隻有這一關才有的冰涼的驚悚感,又回來了。
死亡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你知道你一不小心就會死,卻不知道,危險在哪裡。
或者說,隨時隨地,都有無數種死法。
【制造意外的惡魔就在這些人裡,日落之前,找出來,如果你還活著的話。】
這是上次他們走出咖啡店柵欄後,<小抄紙>給的第一句。
第119章 故友
歡聲笑語的隊伍慢慢走遠, 很快,便消失在路的盡頭, 融入這明媚陽光下的車水馬龍。
小伙伴靜靜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久久沉默。
日光很暖, 卻驅不散籠罩在他們心頭的寒意。
好半晌之後,徐望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緩了緩繃緊的神經,轉頭想和吳笙說話, 卻見他不知何時拿出了筆和紙,又在那兒刷刷寫呢。
“你到底攻關什麼難題呢。”徐望一邊問一邊湊過去看。
昨天晚上他就看見吳笙忙活了,怕影響其思路,就耐心等著, 沒多問, 今天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了。
吳笙正奮筆疾書著,沒分心回答。
徐望直接自己看。
A4白紙,已被吳笙寫滿大半張, 一條條羅列得觸目驚心——
1)路口+紅燈+橫向重型車=死亡
2)路口+綠燈+縱向電瓶車=剐蹭→摔倒→橫向車→死亡
3)汽修店+門口輪胎充氣=爆炸→氣壓衝擊→死亡
4)商鋪=廣告牌掉落→死亡
5)井蓋=井蓋松動→翻轉→墜亡
6)公交站=公交車失控→死亡
7)橋梁=斷裂坍塌→死亡
8)……
越看手腳越涼,看到最後,徐望連那一絲好奇的熱情, 都消亡在了後背的飕飕涼風裡。
先前雖然知道處處都可能有危險,但畢竟身在咖啡廳這個安全區, 眺望街景,最直觀的第一反應,仍是視覺上的賞心悅目, 然後才是慢慢升起的警惕。
可看完吳笙寫這些,徐望再抬頭,就覺得滿目所見,哪兒哪兒都冒著黑氣,處處都畫著骷髏。
終於寫完最後一條,吳軍師放下筆,凝重地嘆口氣,才抬頭,言簡意赅地向徐隊長,介紹自己的科研成果:“死亡公式。”
“……”雖然已看出眉目,但真聽吳笙蓋章認定,還是讓徐望心情極度復雜。
錢艾湊過來,從桌上拿起公式表,霎時感覺地獄大門正向自己緩緩敞開:“你還真一一列出來啊……路口,井蓋,商鋪,公交站……不是,這一關還有下腳的地兒嗎?總不能全程飛吧?”
“低空飛有可能撞高壓線,高空飛有可能撞無人機。”池映雪悠闲靠在座椅裡,沒湊過來的意思,但話裡話外也聽明白了,於是很好心地給錢同學補充。
錢艾沒好氣看他:“說得像和你沒關系似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就你神遊太虛那樣兒,最容易踩坑。”
池映雪歪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眼神特無辜地問:“你是在詛咒我嗎?”
錢艾:“……”
說是,顯得太沒戰友情;說不是,就等於向惡勢力低頭,這根本沒法選擇啊!
“小況,你別傻坐著了,趕緊過來背公式。”錢同學的選擇是,轉頭去拉況金鑫。
池映雪看著他和況金鑫拉拉扯扯,神情毫無波瀾,但等看見況金鑫還欣欣然挺配合,顛顛就過去看什麼鬼公式,眉心就不自覺蹙了起來。
況金鑫毫無所覺,全神貫注看公式。
“這隻是一個初步公式表,基於我們上次的經歷和日常生活中最顯而易見的潛伏危險,”吳笙解釋道,“但這關的設置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粗暴,一些更復雜、需要堆疊更多巧合才能完成的死亡危機,我等下會繼續梳理。”
徐望聽著,佩服之餘,更多感慨:“幸虧你是好人啊……”
這要是壞人,就這腦子,簡直是人間巨惡!
吳笙不太確定地看他:“你這是……表揚?”
“絕對的表揚。”徐望斬釘截鐵。
吳笙心滿意足了,嘴角揚起欣慰弧度:“你要這麼說,那我這一晚上的辛苦就值得了。”
徐望眯起眼睛,對他這幅為愛鑽研的姿態,深表懷疑:“你鑽研這些,確定不是因為享受攻克難題的過程?”
吳笙立刻嚴肅:“當然,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徐望:“……”
屁!他敢百分百肯定,吳笙鑽研的時候,滿心滿眼就是對難題偏執的愛!
“隊長,”況金鑫輕輕扯一下徐望袖子,勸,“別吃醋了。在人類裡,你肯定是笙哥心中第一位的。”
“謝謝你,小況,”徐望摸摸自家隊友的頭,“但是你勸完,我好像更鬱悶了。”
吳笙站起來繞著桌邊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也放松一下大腦。
死亡公式隻能建立危機意識,想闖關,還得生存公式;但如果每一個場景都弄一個甚至多個具體的生存公式,數據量太龐大,如果能尋找一條放之各種環境皆準的通用公式,就完美了……
這廂吳軍師頭腦風暴,那廂死亡公式表卻不知怎麼到了池映雪手裡,他淡淡瀏覽一遍,滿意點點頭:“挺好的。”
錢艾聞言,撇撇嘴:“吳笙弄的戰術筆記,還沒有不好的。”
“我是說這些死法都挺好的,”池映雪抬眼,神情自然,“幹淨利落脆,沒太多痛苦。”
錢艾聽著別扭:“再幹脆也是死了。”
池映雪說:“但是不疼了。”
錢艾簡直想吶喊:“死了,沒命了,啃不著大白梨了,懂麼!”
池映雪:“……”
況金鑫本來想加入討論的,現在放棄了,就坐角落裡,專心致志偷聽偷樂著。
……
三天後,零點,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