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什麼壞主意呢。”吳笙問,語氣裡滿是嫌棄,嘴角卻勾著。
徐望回過頭來,定定看他,像終於敲下結論:“齊閃認識李子近。”
“齊閃?李子近?”吳笙完全沒頭緒,這倆人怎麼掛上鉤了。
“你沒發現齊閃總看李子近嗎?”
“……”他還真沒,他全程都在緊盯任務線,想看看NPC們怎麼追愛的,能獲得一些實用性的方法更好,結果一丁點美好愛情沒看見,淨是負能量。
“算了,”徐望發現自己挑錯了討論對象,自家軍師的科研方向從來都不在人心這麼微妙的領域,“當我沒問。”
吳笙看著徐望臉上明顯的“嫌棄”,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專業不對”的悶氣。
關於齊閃和李子近,一路上,徐望也沒再琢磨出新的內情,不料回到賓館,齊閃就坐在一樓等他們。
徐望心裡意外,並且有了某種預感,但臉上沒表現出來:“怎麼沒回去?”
齊閃定的賓館不是這裡,按原定路線,應該是況金鑫、錢艾先在這裡下車,他再坐一段才對。
“想和你們說聲對不起。”齊閃沒兜圈子。
吳笙皺眉,但沒說話。
徐望笑一下,淡淡的,帶著某種理解:“上去說。”
三人一起回了徐望和吳笙的標間,進屋之後,吳笙就坐角落裡,擺明姿態,不參與溝通。
雖然齊閃說是等他們兩個,但徐望是隊長。
他要做的,就是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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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給齊閃拉了一把凳子,又遞給他一瓶賓館準備的純淨水,然後才坐下。
新隊友不繞彎子,徐望也就直來直去了:“想退隊?”
齊閃拿著水,沒擰開,停頓兩秒,點頭。
徐望問:“因為李子近?”
齊閃愣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麼明顯嗎?”
“嗯,”徐望實話實說,“我一晚都擔心你撲過去。”
齊閃樂了,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的話,就這麼順順當當坦白了出來:“他是我愛豆。”
“……”這個詞,從來沒追過星的徐隊長需要反應一會兒。
“我粉過好幾個職業電競手,”齊閃倒大方分享自己追星路,“從一個牆頭爬到另一個牆頭,在他這裡折了……”
“三年前,他那時候才十六,操作巨騷,一戰成名!”
“他的天賦絕對是壓倒性的,速度,意識,反應,全頂尖,就是耐心差點,但這個可以磨煉……”
“去年和前年是他最輝煌的時候,每場比賽我都追,熱身賽我都看,我還去現場打過call……”
齊閃的語速越來越快,眼裡的光越來越狂熱,儼然一個電競真愛粉李子近超齡迷弟。
增員的時候,徐望隻看見了齊閃陽光帥氣的外表。
現在,他才認清這位同學的靈魂。
“那個……”徐望想說你先克制一下,咱們得繼續聊退隊的問題啊,結果對方先自動冷靜下來了。
“今年年初,他退役了。”齊閃眼裡的熱情還沒退盡,已經起了一絲惆悵,交織在一起,滋味復雜,“十九歲,正是一個電競選手最黃金的時候。”
齊閃苦笑一下,像是心疼李子近:“我當時一直想不通原因,他沒出任何事,頂多就是最近兩場比賽沒發揮好……”
徐望知道,他現在找到原因了。
正因為找到了,才更替李子近不甘心吧。
自己辭職了,吳笙的公司一個月來再沒敢接新項目,這就是“鸮”對現實生活的侵蝕,然而在這種侵蝕背後,還有精神上的壓力。無盡海上的茅七平,已經完全適應了兩個世界交織的生活,可談起現實,眼裡仍是濃濃的疲憊。
何況才十九歲的李子近。
短暫的安靜,讓氣氛有些沉重,徐望拉回原本的話題:“你和他們隊說好了嗎?”
齊閃搖頭:“我得先退了隊,才能去追新隊伍,不然不就成劈腿了麼。”
徐望揶揄:“你退了我們,立刻加入他們,這叫無縫接軌,也是劈腿。”
齊閃呆愣兩秒,樂了,認:“這話沒毛病。”
“你想留在這一關,對吧。”徐望擰開自己的水,喝兩口,這個季節,常溫水也有些涼。
齊閃驚訝他的敏銳,他以為這個新隊長,就是能說會道一點。
“這裡是需要五人隊的第一關,”徐望把水瓶拿在手裡,看他,“換我是你,也會選在這裡等。”
除非韓步庭隊一路向前,但凡退回這關以前,再過來,就要重新增員。
“我的確想留在這關,”齊閃坦誠自己的私心,“但如果你們還信得過我,明天的另外一半愛情線,我會認真走完。”
“我信你會善始善終,”徐望說,“但我怕到了下一關,就沒什麼落單的人和需要增員的隊伍了,我們還得綁一起。”
齊閃聽懂了他的意思,意外之餘,莞爾:“你就那麼自信明天能交卷?”
徐望看吳笙一眼,認真點頭:“我們隊什麼都缺,就不缺自信。”
一個想留在6/23,一個想盡快再找新隊友培養感情,一拍即合,好聚好散。
臨走的時候,齊閃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素描,送給徐望。看起來完成的很倉促,就用的A4紙和水性筆,但寥寥幾下,徐望就清楚認出了哪個是自己,哪個是吳笙,還有況金鑫和錢艾。
一張四個人的團隊素描,沒齊閃。
“剛才在一樓等你們的時候隨便畫的,紙筆都跟前臺借的,如果覺得不好看,那是工具問題。”齊閃開玩笑地甩鍋。
徐望把素描接過來,忽然感覺這像分手禮物,帶著微妙的儀式感。
看著素描,他問了一直想問的:“你之前的隊伍呢?”
“散了,”齊閃淡淡道,“有人想回家,有人去了無盡海賺錢。”
徐望沒再繼續問。
齊閃說得不在意,可換位思考,如果有一天吳笙、況金鑫、錢艾和他說,隊長,我們不幹了,我們要散……想一下都堵得慌。
猶豫片刻,齊閃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今天前半程可以用文具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問我都有什麼文具?”
問文具,搭戰術,這是常規操作。
徐望怔了怔,忽然有些心情復雜:“我們在等你說。”
四目相對。
啞然失笑。
人與人的相遇靠緣分,但信任,要靠磨合與時間。
送走齊閃,徐望直接撲進床裡,身上累,心裡累,腦袋還疼,快把被子蹂躪成棉球了。
遲鈍如吳笙,都能精準給出八字評語:“人前瀟灑,人後扎心。”
“他都那麼說了,我能怎麼辦,”徐望從被子裡扭頭,一臉委屈,“我能攔著人家追理想嗎……”
“攔一天又不是攔一輩子。”吳笙就見不得他這個糾結樣,有種想把齊閃抓回來的衝動。
“你要是遇上牛頓,變心得比他還快。”
“第一,我不可能遇上牛頓,第二,就是遇上了,我也不會退隊。”
一個玩笑樣的比喻,吳笙的回答卻一字一句,特別認真。
徐望定定看著他,莫名生出一絲期待,小聲問:“為什麼?”
吳笙想都不用想:“有牛頓的隊,我就做不上智商擔當了。”
一直到睡覺之前,徐隊長的臉色都如鍋底黑。
吳軍師想,果然,這次增員失敗,帶給自家隊長的傷害是巨大的。
錢艾和況金鑫在這個闖關後的睡眠裡,都做夢了,一個夢見滿世界吃東西的小人,一個夢見滿世界喝茶的小人,總之,在夢裡把小人國幻覺又續了一遍。
醒來,兩個人都是一身冷汗,然後被告知,他們的新隊友,變心了。
金、錢在6/23的第二日,就這樣“一個驚喜接一個驚喜”地,拉開序幕。
直到又一個零點到來,他倆還有點恍惚。
天旋地轉的失重感後,五個小伙伴出現在1310。
韓步庭隊和威猛漢隊都沒出現,估計還在耗那兩分鍾,企圖和他們錯開。
房間完好如初,沒有密道口,沒有妖魔鬼怪,油畫好端端掛在牆上。
五個人也是陣容完整的,隻是彼此再對視,目光裡多了些尷尬。
五合一的“叮——”如約而來。
徐望看向手臂,果然。
<花名冊>:你有5分鍾的免責時間,選擇[退]或者[踢],倒計時開始。
昨天五人組隊成功時,鸮也給了類似的提示,不過可能是第一次組五人隊的緣故,提示比這個更詳細,明確所有五人關卡,每次全員進入時,都有5分鍾的免責時間,超過這個時間再踢人或者退隊,就視為全員交卷失敗。
當時他們剛組了齊閃,自然沒多關注。
誰知道世事難料,今天就用上了。
徐望沒說話,隻朝齊閃指指手臂。
齊閃了然,給了他們一個歉意眼神,而後點擊退隊。
世界一霎漆黑。
五個人是一起消失的,很快,又一起出現在宴會廳。
賓客們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依舊。
散落在宴會廳內的其他闖關者,隻當他們才從現實裡進來,有的瞥上一眼,有的頭也沒抬。
彼此散開的時候,<花名冊>的提示音響起,嘈雜裡,隻他們自己聽得見。
四個小伙伴收到的還是那句:隊伍人數不足(4/5),是否增員?
徐望下意識抬頭,看已經走到那邊的齊閃,對方也在低頭看手臂上的提示。
齊閃的提示,應該是從前孫江收到過的那句——孤獨的船永遠靠不了岸。
明明挺喪的句子,齊閃的眼裡,卻有光,有方向。
人生就是這樣,有了方向,看什麼都是光明。
徐望收回目光,和所有小伙伴一起,點擊確認增員,備選名單一下子拉開——
6/23池映雪[邀請]
6/23齊閃[邀請]
6/23王楚銘[邀請]
……比昨天還短。
昨天是僧多粥少,今天連碗底兒都要空了。
三選一,還有兩個不能選,徐望看著那個王楚銘,有種命定之子的神聖感。
“王楚銘?”吳笙分不出什麼感什麼感,就拿數據和事實說話,“他昨天和陳旭一起被選掉的。”
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