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莫名其妙自說自話了一堆,又繞回原點。
“你贏了,”徐望投降,老老實實遞上姓名,“徐望,雙人徐,希望的望。”
【鸮:雙人徐……希望的望……】
“我已經告訴你我是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回家?”
【鸮:第一次……有人……能聽見我說話……】
很好,又進入“我不聽我不聽我隻說自己想說的”模式了。
【鸮:幫幫我……幫……幫我……】
突來的懇求,讓徐望措手不及:“什麼?”
【鸮:不……沒有用……你會忘的……】
“你不要總是隨便下結論啊!”徐望真是受夠了,“我不會忘的!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
沒回應。
懷裡卻忽然一輕。
徐望下意識低頭,抱著的小三花,不知何時消失了,隻剩一個蜷成團的小奶喵鑰匙扣,靜靜躺在掌心。
驀地,手掌連同鑰匙扣一起,快速閃動兩下,晃出虛影。
可徐望明明一動沒動。
他慌亂地抬頭,發現周圍的景物開始扭曲變形,一如先前走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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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
許是和來時的感覺太像,他的直覺近乎篤定!
【鸮:不要……忘記……我……】
這是徐望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
三年七班。
一分鍾之前,徐望不見了。回頭發現身後沒人,吳笙有半分鍾,是懵的。他的人生裡,從沒有過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刻,直到今天晚上,接連體驗兩次。
推開徐望時,一次,大概五六秒。
發現徐望不見了,第二次,足足三十秒。
半分鍾後,他立刻開始找人,第一站就是他們剛剛離開的教室,三年七班。
一點冤枉路沒走,徐望就站在他自己的課桌旁。
看見對方身影的那一刻,吳笙輕輕靠住門框,整個人,近乎脫力。
懸心半分鍾,長跑一萬米,他苦中作樂地想,原來這就是心和身體的損耗比。
深吸口氣,心跳漸漸平復,吳笙走進教室,來到徐望身後。
他沒刻意放輕腳步,按理不具備隱蔽性,可他都快貼上徐望後背了,那人竟還一動不動。
“徐望?”吳笙終於感到一絲不對勁。
雷聲將他的聲音蓋住大半,但距離足夠近,徐望還是緩緩回了頭。
隻是,目光茫然,好半天,才定到他臉上:“嗯?”
吳笙無語,該“嗯?”的是自己吧,莫名其妙溜回教室的人,一臉茫然無辜是什麼解題思路?
“哦,”像終於讀懂了他一言難盡的眼神,徐望伸手拿起課桌上的手機,晃給他看,“電話忘拿了。”
吳笙就知道,他肯定是把什麼東西落下了。
至於一聲不吭就跑掉……放在平時,還能批評,放今天,實在沒辦法理直氣壯。
“雨停了。”徐望看向窗外。
吳笙抬頭,果然,雷收雨住,黑夜仿佛一下子靜謐了。
“趕緊回吧。”他擔心一會兒還要下。
“嗯。”徐望把手機揣進衣兜。
吳笙先一步轉身,朝門口走去。
徐望跟上,可剛邁一步,腳尖便踢到一個東西。
他彎腰把東西撿起來,一個小貓的鑰匙扣。
這是他的座位,放學之後他又溜回來,坐了半晚上,可以肯定地上沒這東西。
之後來過這裡的,就隻剩吳笙了。
鑰匙扣還是嶄新的,即便掉在地上,顏色仍閃閃發亮。
“怎麼了?”發現徐望沒跟上來,吳笙警惕回頭,生怕又把人帶丟了。
“沒什麼。”徐望悄悄把鑰匙扣放進褲子口袋。
喜歡一個人那麼久,決定放棄了,就讓他任性一回,留點紀念吧。
失戀,紀念。
他一點都沒後悔喜歡過吳笙。
隻是從明天開始,要專心復習備考了。
上一所好大學,找一份穩定工作,不求飛黃騰達,隻要能自給自足——聽著不夠大格局,甚至有些平庸世俗,卻是媽媽對他,唯一的期望。
……
十年後,北京,徐望臥室。
對著鑰匙扣,記憶便如潮水,席卷而來,再擋不住。
“鸮”說得沒錯,他一出來,便把“鸮”裡的一切全忘了,記憶就像被剪輯再拼接,前一秒還是和吳笙在走廊裡,後一秒便是吳笙折回來找自己,最後在拼接處,放了個“回來取手機”的由頭。
合情合理,毫無痕跡。
還在東營時,3/23裡的那面錦旗,隻是讓他想起了,跟隨那支隊伍闖感染科樓的部分,直到現在,看著鑰匙扣,後面更匪夷所思的那一段,才浮出腦海。
再沒辦法淡定,徐望起身回到客廳,將梳理完整的這段“十年前奇遇”,原原本本告訴了三位隊友。
涉及到現實生活的部分,除了中間的“失戀”,實在沒任何討論價值,被他跳過之外,其餘一並坦然相告,毫無保留。
不僅是因為他想對伙伴坦誠,也是因為這裡面還涉及到“鸮”與現實的坐標對應,時間對應等等問題,不聯系現實,根本沒辦法研究。
三伙伴從頭聽到尾。
整個過程裡,吳笙的表情各種變幻,卻堅持沉默;錢艾在前半段,頻繁地想要發問,待到後面,就徹底懵逼,怎麼講怎麼聽了;況金鑫則完全就是聽故事,且越聽越入迷,眼睛亮得,讓人都不好意思講得枯燥,非繪聲繪色才能安心。
一口氣講完,徐望嗓子冒煙,拿過水杯咕咚咚喝下兩大杯,坐等隊友發問。
吳笙肯定是理解最快,整理問題最迅速、全面的,可徐望看了他好幾次,這位隊友都垂著眼睛,既不提問,也不給人看心靈的窗戶,安靜到神秘。
“不行了,”錢艾拍案而起,一肚子疑問要爆炸了,滿屋瞎溜達,“‘鸮’和你說話?讓你幫他?幫什麼還不說?這是要把人急死啊——”
“還有那個老大夫,怎麼就把疫苗扔了?那我們拼死拼活圖啥啊?!”
“不對,如果鸮能篡改記憶,那你怎麼確定你現在這段記憶是真的呢?”
“我知道有鑰匙扣,你說它是幻具,但我看就是個鑰匙扣……”
幾不可聞嘆口氣,吳笙終於抬眼:“老錢,冷靜。”
“班長,你不能拿你的定力來要求我們普通人類……”錢艾還糾纏在“十年前”,連稱呼一並返回青春。
“我傾向於相信徐望,”吳笙說,“否則沒辦法解釋,昨晚闖關的突然開掛。”
吳笙看著錢艾。
徐望瞪著吳笙。
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傾向於”這種拿腔拿調的語氣說法,真是無敵欠揍啊……
重逢的時候,徐望覺得吳笙沒變,如今翻完回憶,才發現,高中時候的青蔥吳可愛多了!
知道他倔,大半夜也要拆穿他撒謊,再冒雨跑教學樓裡找他……雖然結局涼了,但時過境遷,再想,也是甜多於苦的。
“等一下,”錢艾在和自家軍師的對視中,揪住了“十年迷霧森林”裡,最明顯的那根樹杈,“你當時看著徐望消失,就沒什麼反應嗎?還是說你的記憶也被消除了?”
“我不能保證我的記憶,沒有經過篡改,”吳笙嚴謹道,“但以我現有的存儲數據,我沒有看見他消失,而是第一次回頭,看見他在……”一絲疼,在心尖上扎了一下,吳笙斂起眸子,“在看雨,第二次回頭,他就沒了,中間大約隔了一分鍾,足夠他不聲不響回教室。”
徐望低下頭,假裝擺弄鑰匙扣。
他不是在看雨。
他在哭。
原來吳笙一直知道。
“就算回去取手機說得通,那也該打個招呼,說一下我手機落教室吧?”錢艾還是不懂,“就這麼‘咻’一下跑回去了,你不覺得奇怪?”
“什麼聲音都沒有。”況金鑫友情提示,“要真這麼‘咻’一下,再遲鈍也會馬上回頭的!”
錢艾黑線:“我就是打個比方……”
“因為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吳笙斟酌著用詞,“他不想和我說話,再正常不過。”
錢艾和況金鑫很自然認為,吳笙說的是“徐媽媽去世”這件事。
於是,前者怨他不夠機警:“換成我,當時就問了,說不定能早十年發現‘鸮’的秘密!”
後者委婉對他進行勸誡:“笙哥,其實有時候,也不用非自己腦補,把邏輯補圓……”
錢艾重新坐回沙發,標志著,最初的“衝擊階段”,基本度過。
“要是再沒其他迫切問題,我們就從頭開始研究,”徐望定了定心神,沉聲道,“這裡面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錢艾和況金鑫一致同意。
徐望點點頭,看向吳笙:“請開始你的分析。”
突然被翻牌子,吳軍師猝不及防,一臉呆萌。
徐望嘴角上揚,有點偷襲得逞的得意,但眼裡的信任,也是實實在在:“你肯定都想得差不多了,你說,我們聽。”
吳笙終於回過味來,心情復雜地瞥他一眼,之後調整情緒,欣然開啟,吳軍師小課堂。
“第一,坐標。3/23的坐標在東營,和我們學校連省份都不同,兩種可能,十年前的3/23坐標,就在我們學校,或者,鸮出了問題,誤把徐望吸進了3/23。”
“第二,時間。徐望進入鸮的時候,北京時間零點,按照3/23的設定,裡面應該是傍晚六點,但實際情況卻是深夜,當然,這個可能是3/23關卡內容的正常變更和調整。然而,徐望在裡面至少待了四十分鍾到一個小時,可現實裡,從我發現他不見,到我回到教室看見他,中間隻有一分鍾。我們現在闖關,鸮裡的時間,和現實中是同步流逝的,所以我們才能用手機看時間。”
錢同學舉手要發言。
吳軍師擺擺手,示意我懂:“鸮可以篡改我對時間的記憶,這是第一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鸮自己出了問題。”
“第三,徐望本身的狀態,”這也是吳笙最關心的,“對於闖關者,他是‘不存在’,對於鸮裡的建築、物品和NPC,他是‘存在但被無視的’……”
徐望聽得心急,直接搭下茬:“這裡也兩種可能,來吧。”
不料吳軍師換套路了:“沒兩種,就一種,鸮的世界把你錯認成了自己人,因此你不會收到象徵闖關者身份的貓頭鷹圖案,換句話說,如果你可以被看見,那你就是NPC。”
徐望:“但他們看不見啊,闖關者和NPC都看不見我。”
吳笙:“所以你是BUG。”
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