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聞人厄倒是真不知道,他看到的書中隻寫了殷寒江要殺賀聞朝而已。他想了想,低笑道:“他倒是有志氣。”
言語中沒有絲毫責怪之意,甚至還有些許贊賞。
鍾離謙:“……”
他大膽地釋放出一縷神識圍著聞人厄轉了一圈,仔細觀察聞人厄此時的狀態,心中升起一個猜測:“尊上見過之前,是否先找過殷宗主?他……是否對你說了什麼?”
聞人厄微微一頓,仔細看向鍾離謙,見他一臉篤定,仿佛看透了一切,不由道:“鍾離壇主真是眼盲心不盲,不過本尊勸你不要再猜下去,猜到也不用多說,本尊心中有數。你隻要配合本尊暗中行事即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本尊已經回來了。”
“但殷宗主若是執意要塗炭生靈,謙也定會阻止。”鍾離謙看出聞人厄是要全力支持殷寒江的所有決定,也表明自己的立場。
“他不會。”聞人厄篤定道,殷寒江是他教出來的孩子,即使是有些自卑沉默,也是好孩子。
“萬一呢?”鍾離謙執意要一個答案。
萬一嗎?聞人厄想了下道:“那鍾離壇主大可聯合整個修真界對抗殷寒江,本尊與他共進退。”
這……鍾離謙不由搖頭笑笑道:“真該讓百裡輕淼親眼見見尊上是如何對待殷宗主的。”
“鍾離壇主何意?”聞人厄不解地看向鍾離謙。
“沒什麼意思,等尊上想知道時,自然會懂得。”鍾離謙道。
莫名其妙,沒頭沒腦的。聞人厄催促著鍾離謙辦事,忙得焦頭爛額的總壇壇主隻好將壓力分擔,傳訊給右護法,謊稱百裡輕淼尋死心切,繼續下去恐生心魔,拜託舒護法去尋找醫術高超的醫修。又叫修七苦的師壇主去收集關於“怨憎會、求不得”兩苦的秘籍,同時委託阮壇主打探有關治療心魔的術法。
同時他繼續以極快的速度記憶玉簡上的內容,等殷寒江一身血腥氣回來時,鍾離謙已經對玄淵宗了如指掌。
殷寒江將剩下值得信任的“信梟”人員全部丟給鍾離謙,由他去管理這些人,自己則是回到靈泉,清洗這一身的血氣。
聞人厄見他毫不避諱自己,沒入泉水中,坐在邊上道:“一日之內便令信梟俯首,殷宗主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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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厄本以為他還會像以往一般不理自己,誰知殷寒江忽然看向他,冷冷地命令道:“進來。”
“我嗎?”聞人厄不確定殷寒江指的是哪個心魔,畢竟他看不到殷寒江眼中的世界。
“就是你,最不像尊上的那個。”殷寒江道。
作者有話要說:
見證大型雙標現場的鍾離謙:最近總覺得腰酸背痛,心緒不寧,我覺得我有點累,需要休息。
聞人厄&殷寒江:你不需要。
鍾離謙:……是這種共進退嗎?
第60章 何為痴情
本尊竟是最不像自己的……聞人厄一時失語,十分想看看殷寒江眼前的心魔就究竟是什麼樣子,或者說,殷寒江想象裡的聞人厄是何等模樣。
此刻聞人厄是混沌能量狀態,身上有幻化的衣服。他沒有使用神血,殷寒江已在泡澡,他若是也沒有衣服,那就不太好了。
聞人厄進入靈泉,沒有激起半點水花,好似與水融為一體。
他與殷寒江的肩膀保持一掌寬的距離,並排泡在靈泉中,聞人厄扭過頭,專注地望著殷寒江。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殷宗主,每個舉動每句話幾乎都是原本的反義詞,偏偏奇妙地能夠與過去的殷寒江完美融合為一體,沒有絲毫差異感。
以往聞人厄直視殷寒江時,他向來是回避的,不是側過臉,就是低下頭,鮮少與聞人厄對視。
這一次,殷寒江卻直直地看著聞人厄,眼中還有未散盡的殺意。
他今日處理了很多信梟,這些人明明是玄淵宗的下屬,卻吃裡扒外,與袁壇主聯手勾結修真門派以及幾大世家。殷寒江審問了不少信梟,才知道修真門派和世家中有不少敗類,暗中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又通過袁壇主和信梟,將惡事全部推給玄淵宗。
尊上一般不在意這些小事,瑣事大部分交給四位壇主,苗、阮以及冥火壇的前壇主裘叢雪和現壇主師從心腦子都有問題,懶得理會這些事情,便全堆給看似老好人的袁壇主,袁壇主可是潑了不少髒水在聞人厄身上。
什麼強搶童男童女採補、屠村煉魂、抓一歲以下的嬰兒煉制法器、暗殺六到九個月孕婦取紫河車等等,很多事情聽著都髒耳朵,殷寒江耐著性子一個個全部聽在耳中,記在心裡,將那些做惡事的散修和正道、修真世家門人的名字記下來,殺了一堆信梟泄憤,剩下的首腦送給苗壇主當禮物。
苗壇主喜滋滋地領了人,連殘魂都沒放過,號稱一定要培養出能夠控制散仙——特指裘叢雪的王蠱。
殺過人後,破軍刺飽飲人血,嗡鳴作響。殷寒江將法器強行收入丹田內,眼底興奮根本藏不住。
他身邊的“聞人厄”有誇獎他的,也有不悅的,絮絮叨叨在殷寒江耳邊煩得很。回到玄淵宗後,他不願帶著一身血氣回尊上房間,便來到靈泉清洗,見泉邊一個“心魔”安靜地看著自己,在一眾“聞人厄”中格外突出的樣子,就想著讓他來陪自己。
殺戮令他有些失控,殷寒江需要冷靜下來,他想看到尊上,又不願被心魔所控制,倒不如選個最不像的,睹魔思人也好。
“我與聞人厄哪裡不像?”聞人厄問道,他很想知道殷寒江此時看到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殷寒江眉目凌厲,不屑地斜他一眼,似乎不願與心魔對話。
但聞人厄的問題還是勾起了殷寒江的回憶,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
殷寒江伸手捧起一捧水,甩在自己臉上,水花從他眼角滑落,不知是水珠還是淚。
聞人厄將手放於殷寒江面前,看著那滴水從掌心穿過,落進靈泉裡,沒入水中不見。一時間,聞人厄竟有了一股掀起這個破水池子,將那滴水找出來的衝動。
屬於殷寒江的脆弱就這樣一閃而逝,如果聞人厄沒有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大概還以為他隻是在清洗面部。
聞人厄忽然想起,殷寒江送他那捧月亮時曾說過,他過去練劍無聊時,會在瀑布邊捧水玩。看似玩耍的行為中,又有多少次像現在這樣,用水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聞人厄對殷寒江的印象,一開始是個傷痕累累的孩子,隨後就變成了大人,默默地跟在魔尊身後。他成長的十多年聞人厄從未參與,也無從得知那時的他是什麼樣子的。
“你不該喜歡我的。”聞人厄嘆道,“聞人厄不值得。”
這句話激怒了殷寒江,他一直不曾理會“心魔”,卻沒想到源自內心深處的“幻象”竟能說出這般話,殷寒江一掌擊向聞人厄,在即將碰到“幻象”時硬生生將手掌移了三分,勁力自擦著聞人厄的臉而過,擊碎了十數米外的一塊石頭。
隻要是長著聞人厄的臉,殷寒江連個幻象都舍不得攻擊。
這樣下去,要他如何才能斬斷心魔,才能痊愈?
聞人厄素來冷硬的心鈍痛起來,他想對殷寒江說放下情愛會更輕松一些,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這樣一份誠摯純粹的感情擺在面前,賀聞朝是如何做到口稱喜歡百裡輕淼,卻又去與其他女子卿卿我我的?聞人厄真的不知道。
枉他一世看破天,看破地,看盡人間滄桑,卻看不透世間情愛。
殷寒江憤然起身,手臂一展衣服穿於身上,怒氣衝衝地回到聞人厄的房間。“心魔”說什麼都可以,憑什麼認為聞人厄不值得他喜歡!
聞人厄緊隨其後,見他頭發還有些湿,側身躺在床上,見到聞人厄進來後吼道:“滾出去!”
被人吼的感覺十分新鮮,上一次對聞人厄吼的人是誰來著?好像是四十多年前還是散仙的紫靈閣主,他現在怎麼樣了?哦,似乎被裘叢雪煉成鬼修傀儡,宿槐不在的時候,就代替他照看百裡輕淼呢。
聞人厄當然不會出去,他的房間他憑什麼出去。
他站在床前,見殷寒江氣得胸口一鼓一鼓的,不過除了生氣倒還沒因真氣逆轉而受內傷,便放下心來,坐在殷寒江床邊。
殷寒江拿“心魔”無可奈何,又不舍得破壞聞人厄的房內擺設,最後竟隻能氣得起身怒視自己的“心魔”,生了一會兒氣後有些無力地自語道:“我這是氣什麼呢,‘心魔’自然要想辦法擾亂我的神智,才能趁虛而入,誘我入魔。現在還不行,現在不能入魔。”
“我沒想過擾亂你的思緒,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何會喜歡我到如此程度?”聞人厄問道。
他自認為是做得不夠格的,他付出的不值得收獲如此純粹的感情。
“你這個連‘本尊’都不會自稱的‘幻象’懂什麼?”殷寒江冷冷道。
說罷他不再理會聞人厄,盤膝默念清心咒,入定了。
聞人厄盯著他好一會兒,見他入定不知要多久才能蘇醒,轉身便去尋鍾離謙:“有解決心魔的方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