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半句沒說,聞人厄也能猜到是什麼意思。他恨鐵不成鋼地咽下一口凡間沒有絲毫靈氣的茶,擺擺手:“你快去吧,七日後我們在萬裡冰原入口會合。”
“好的。”百裡輕淼離開酒樓,那根發簪還留在桌子上。
她走後,殷寒江手中長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出現一個簡易的幻陣將兩人護在其中,外人看起來,聞人厄與殷寒江還在喝茶聊天吃飯,陣法中的他們則可以自由活動。
聞人厄皺眉道:“殷護法,你的心願是什麼?”
“屬下是尊主的劍,劍在人在,劍斷人亡。”殷寒江道。
他眼睛都未眨一下,甚至沒有思考,本能地說出這番話。仿佛這段話在他心中無數次回想,已經成為執念。
“你可真是無趣,”舒豔豔從角落裡走出來,懶洋洋地靠著殷寒江的肩膀說,“高高在上的權勢、強悍無敵的實力、嬌媚可愛的男子……咳,女子,哪個不令人向往?是不是,尊上?”
聞人厄面無表情:“沒想過。”
舒豔豔:“……”
聞人厄與殷寒江仿佛兩個鐵疙瘩一般,令舒豔豔想起了一些不快的回憶。
還記得八十多年前,聞人厄帶著殷寒江殺入玄淵宗總壇,聞人厄單挑老宗主,大戰三天三夜後殺了對方,殷寒江則是一直為他護法,不讓任何人靠近。
殷寒江隻有合體一層的實力,手中的劍卻是一柄魔劍,他強行與魔劍融合,瞬間爆發出可怕的力量,在總壇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區區合體期竟逼得幾大境虛期高手不敢上前。
不過魔修們可不會隻正面戰鬥,他們的方法有很多。袁壇主讓舒豔豔上前勾引殷寒江,她可不是單靠容顏引誘,一個境虛期高手若是媚術全開,境虛期以下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能成為舒豔豔的裙下之臣,境虛期以上的男性修者也很難抵擋,對付一個合體期不還是手到擒來。
於是舒豔豔自信滿滿地上了,被殷寒江打碎一口牙,漏風一年多,話都說不清楚,直到聞人厄重新重用原本玄淵宗的人才敢把這口牙用靈藥補上。
那一戰,舒豔豔可算是怕了聞人厄與殷寒江了,他們都沒感情的。聞人厄修殺戮道,見到一個美貌女子腦子裡想的是,女人和男人殺起來手感有什麼不同;至於殷寒江,他竟然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就是一柄冷冰冰的劍,眼瞎心盲,根本不在意面前是男是女是人是獸,反正都不是聞人厄。
殷寒江的世界裡,隻有聞人厄和聞人厄以外的一切兩種區分,舒豔豔就是“以外”的那個。時間過去八十多年了,舒豔豔每次看到殷寒江,都會覺得牙疼,這男人快成她的心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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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是個越挫越勇的女子,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停滯不前呢?
正如聞人厄所想,他的屬下對自己忠心是源於那份強大的力量,且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他拉下神壇,舒豔豔就是這麼個有事業心的女人。
她湊到聞人厄面前,聲音輕柔,宛若來自深淵的誘惑:“尊主,你已得到實力與權勢,難道不想想其他嗎?那百裡輕淼,真是個單純的姑娘呢,要不要屬下幫你把她哄到手?”
舒豔豔沒有注意到,她這話剛說完,殷寒江臉上的血色褪去,僵立在牆邊,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舒豔豔自知自己沒有引誘尊主的魅力,不過沒關系,隻要聞人厄願意動情,防心就會變差,那她豈不是就有可趁之機了?
“舒豔豔,”聞人厄手掌按在舒豔豔的頭頂,絲毫不溫柔,那力道仿佛要一掌捏碎舒豔豔的頭蓋骨,“我一向欣賞你們的野心,並任其發展,也不介意你們把鬼主意打在我身上。”
“呵、呵,尊主寬宏大量。”舒豔豔嚇得不敢喘氣。
聞人厄加重語氣:“但是,別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把你的野心用在正道身上,我還等著正魔大戰提升實力呢。”
殺戮道,每次功力有進展全是在戰鬥中。聞人厄現在的境界,凡俗間的戰鬥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幫助了,隻有牽動整個修真界的鬥爭才行。這一次是正道主動攻擊,聞人厄剛好利用這件事突破境界。
“是,是。”舒豔豔覺得自己頭頂劇痛,幾道溫熱的血自額頭流下來,剛升起的心思徹底消散了。
聞人厄見教訓夠了,就收回手,殷寒江遞上一方帕子,聞人厄擦擦指尖的血跡,隨手將帕子丟在地上。
舒豔豔不敢擦,頂著滿臉血對聞人厄道:“屬下定會盡全力打探,尊主從萬裡冰原返回之日,就是正魔大戰開戰之時!”
“還有一事,盡可能讓賀聞朝對你死心塌地,我要百裡輕淼對這個男人死心。”聞人厄道。
“是!”舒豔豔頭發散開,像個女鬼般低著頭。
等了一會兒,面前沒了聲音,她抬起頭,見兩個男人走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心口,一陣後怕。
治療了傷口後,她從樓上見賀聞朝匆匆走過,看方向是要去她家。舒豔豔暗暗冷笑一下,呵,男人,這麼迫不及待,師妹剛走他就過來,都不知道忍個幾日。
不過還是這樣的男人讓人有成就感,尊主與左護法……
舒豔豔搖搖頭,逼自己忘掉慘痛的經歷,專心對付賀聞朝。
聞人厄帶著殷寒江來到萬裡冰原入口,見殷寒江臉色很白,主動握了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具冰屍,便道:“我獨自進入就好,你體寒,受不得寒氣,在入口等待吧。”
殷寒江看向無盡的冰原,竟是搖搖頭道:“傳聞萬裡冰原有散仙在此隱居,兇險萬分,屬下定要跟隨尊主。”
“我命令你等在這裡。”聞人厄道。
“屬下不會欺瞞尊主,尊主進入後,屬下會跟進去。”
執拗得像把不知拐彎的劍,誠實得令聞人厄動容。
聞人厄伸出手指,劃破自己的手腕,送到殷寒江面前道:“殺戮道雖被正道不齒,卻是至陽之道。戰時的熱血、悲壯、以及數十上百萬男子交戰時迸發出連兇魂都不敢靠近的肅殺之氣,令本尊的血中充滿陽氣。你服下些熱血,本尊的力量就可以在萬裡冰原中護你一路。”
“尊主,你受傷了,屬下何德何能……”殷寒江無情的眼中,顯出一絲痛。
“魔劍陰冷,你在萬裡冰原發揮不出人劍合一的實力,難道要本尊救你嗎?況且無論德與能,皆由本尊來定,你有什麼權利說自己無德無能?”聞人厄道,“若你不肯,本尊就封了你的法力,將你丟在冰原入口。”
鮮血從腕間緩緩流下,殷寒江痛苦地閉眼,旋即睜開,咬咬牙,湊上聞人厄的手腕,飲下那一口熱血。
一股暖流湧入丹田,聞人厄用真元止住血,捏捏殷寒江的手指,感覺終於熱了起來,這才滿意點頭。
殷寒江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摸摸自己溫熱的胸口,總覺得心裡憑添了絲異樣的感覺。這是不對的,尊主的劍,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他壓下那絲亂七八糟的感覺,與聞人厄相對無言,一直等了十天,百裡輕淼才姍姍來遲。
聞人厄並不意外,女主獨自歷練,路上一定要遇到些不輕不重的意外耽擱行程,這很正常。
百裡輕淼倒是挺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前輩,我路上遇到一個被鬼魅詛咒的村子,為幫他們驅邪,耽誤了數日,是百裡失約了。”
鬼魅詛咒的村子?
聞人厄心下了然,知道男五號,百裡輕淼的小徒弟要出場了。
這小弟子出生就是個死胎,恰逢百裡輕淼除魔,被打傷的兇魂其實沒有煙消雲散,而是躲在那個剛出生的死胎中,心中充滿對百裡輕淼的恨意。十八年後,他再遇已經是元嬰期的百裡輕淼,拜入百裡輕淼門下,伺機吞掉她的神魂。
後來百裡輕淼的善良、單純、美麗、溫柔等品德令這鬼修動容,心甘情願做她的徒弟,恨賀聞朝讓師父哭泣,暗中刺殺賀聞朝被反殺,死後揭露鬼修身份,惡毒女配借機在百裡輕淼身上扣了一口勾結邪魔外道的鍋。
他出場的目的,大概就是讓賀聞朝有更好的理由虐女主。
聞人厄沒有在意這個小細節,反正百裡輕淼不喜歡男主後,這一切就不重要了。
三人進入冰原,為了讓百裡輕淼更方便尋找雪中焰,聞人厄隻給她下了一個追蹤咒,命百裡輕淼在茫茫無盡的冰原中亂轉,他與殷寒江遠遠看著點就是。
百裡輕淼功力低微,就算有火羽氅保護,還是凍得臉色發紫,一個人艱難在冰雪中前行。反倒是合體期的殷寒江,喝下聞人厄的血,聞人厄又時不時給他一道真氣,連日下來臉色紅潤,體寒之症也改善不少,與百裡輕淼對比慘烈。
殷寒江觀察著百裡輕淼的動向,幾次想開口問什麼,卻都忍了下來。
就這麼跟了五個月,百裡輕淼靠著冰原的險境生生把境界修煉至築基大圓滿,就差用金丹期心法修煉晉升了,卻還沒見到雪中焰的蹤影。
聞人厄也沒想到他們竟在萬裡冰原消耗這麼長時間,不解道:“不應該啊,雪中焰是百裡輕淼的命定之物,怎麼會沒有呢?”
他回憶劇情,發覺現在的時間線已經與書中時間線一致,正到了百裡輕淼找到被吸幹的賀聞朝,帶著他尋藥的時間。
書中百裡輕淼沒有火羽氅保護,才進入冰原三日就凍壞了四肢,一口真氣又全用來護著賀聞朝,背著他在冰上爬,將死之際眼前出現一團火光,她奮力一抓,抓住那團火焰,流下了苦盡甘來的眼淚。
“難道必須是她瀕死之際才能見到雪中焰?”聞人厄猜測。
魔尊是個行動派,他心念一動,百裡輕淼身上的火羽氅就出現在他手上,僅有築基期的女子瞬間凍得瑟瑟發抖。
殷寒江見魔尊這麼做,又張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