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素來愛板著一張臉,情緒絲毫也不外露,隻簡單編了一個躲避流寇的故事便把章書林打發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松軟的幹草堆上。
“崴到哪兒了?我來看看。”他緊挨著青年落座,二話不說便脫掉對方鞋子。
盧氏和翠兒再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又不能爆出自家少爺的身份,隻能用吃人的目光瞪他。然他一心一意查看青年傷勢,竟是絲毫未覺。
“嘶,你輕點不行嗎?”不當反派以後,周允晟已經許久沒受過傷了,這回隻是崴個腳就覺得疼痛難忍。
秦策盯著置於自己掌心的腳微微愣神。他從未見過如此瑩白如玉又形狀優美的腳,五個粉嫩圓潤的腳趾頭因為疼痛正一蜷一縮的發顫,看上去可愛極了。他暗自咽了口唾沫,一邊想象著把其中一個含入口裡吸允舔舐是何等滋味,一邊板著臉正兒八經的按壓查驗。
“沒傷到骨頭,抹點藥把瘀血揉化,好生休息三兩日便能大好。”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將散發著清香的藥膏塗抹在紅腫的患處,然後一點一點用力按揉。
周允晟咬牙忍耐,因為太過疼痛,眼裡蓄滿生理性的淚水,漆黑的瞳仁浸泡在清澈的淚中,越發顯得勾魂奪魄。
秦策飛快掃了一眼,低下頭時龇了龇牙。真想把這個人吃掉,一定會很美味!
大家為了表示關切,紛紛圍攏過來查看傷勢,這隻腳便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中。秦策很是煩躁,不由自主的加快動作,隻等藥膏一揉散就幫青年穿好襪子套好靴子,語氣平板的道,“好了,應該沒甚大礙了。這瓶藥你收著,日後還可以用。”
周允晟接過藥瓶略略一聞,哼笑道,“紫金祛瘀膏,二十兩銀子一瓶。這麼好的藥,你跟哪兒來的?”
秦策的面癱臉絲毫未變,答道,“路上撿的。”
沒想到忠犬攻除了吃貨屬性,還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技能,周允晟樂了,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的打量對方。
“我運氣一向很好。”秦策飛快掃他一眼,淡定的補充道。
章家人除了章家瑞,竟也是個個都信以為真。
“山下的流寇既然被軍隊剿滅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家?”章書林平復了激動的情緒,緊挨著小黑坐過去,臉上滿是期待的表情。
秦策好不容易見上朱子玉一面,恨不能與他在山洞裡再躲十天半個月,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沉默了好半晌才悶聲答道,“明日天亮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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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的兩個妹妹發出驚喜的呼聲。
翌日一大早,秦策搶到了背朱子玉下山的差事,一行人風塵僕僕走入章家村,放眼一片狼藉。每家每戶都門扉大敞,院子裡的水缸盡皆被砸爛,廚房裡碗碟碎了一地,糧食家禽全被掃蕩一空,處處都是斷瓦殘垣橫臥路旁。
“東家,您這是怎麼了?”章家村的村長領著一群人走來,臉上雖然也有悲痛之色,更多的卻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路上腳崴了,沒甚大事。你們怎麼樣?”周允晟拍打秦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秦策動也不動,像根木頭樁子一般杵在原地。
村長嘆息道,“多虧東家提醒,我們都沒事。幸虧您讓我們別把糧食都帶走,否則我們全村都要遭殃。隔壁的楊家村見我們上山避難,便也紛紛往他們村後頭的山坳裡藏,藏的時候不忘把糧食全拉走了。那些流寇一無所獲很是憋氣,不但放火把他們村燒得一幹二淨,還入山大肆殺人,那叫一個慘喲!要不是朝廷派來的軍隊及時趕到,恐怕一個活口都不能留下。”
他話音剛落,章家村的幸存者便是好一陣唏噓。尤其是硬要跑回來拿糧食的幾家,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他們回來一趟,把糧食全帶在身邊,小命卻是靠著別人舍下的糧食才保住的,見了楊家村的下場,自然羞愧的無地自容。
周允晟與村長略說了幾句話,見朱家的馬車來了,便與眾人告辭。
秦策這才慢吞吞的將人送進車裡,目送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朝章家走去。
“小黑快來看,咱家的糧食竟然沒被流寇找到!”章書林把家裡的炕砸了,從洞口拖出幾袋大米。
秦策坐在矮凳上不言不語,頗有些不得勁。
章家瑞把碎瓷器攏作一堆,用簸箕裝好,幸災樂禍的笑道,“還是哥哥你聰明,知道把糧食砌在炕裡。咱家這屋子破破爛爛的,料想也沒甚好東西,流寇匆匆翻過一遍就走了。不似朱家,雕梁畫棟亭臺樓閣,富麗堂皇的很,流寇見財起意,也不知將他家糟蹋成什麼樣兒了。若是一把火……”
“將他人災禍引為樂事,實非君子所為。如不是朱公子及時提醒,你們村的人怕是十不存一,你卻不知感恩……”秦策面色黑沉的開口。之前覺得章家瑞性情堅韌,頗有才氣,可堪大用,眼下再看卻心胸狹窄品行欠佳,卻是不值得栽培了。
章家瑞被他威嚴的氣勢鎮住了,一面暗暗猜測他的身份,一面辯解道,“朱家欺壓鄉民多年,我一口怨氣憋得狠了才會如此。”
“欺壓鄉民的是朱公子的父親和管家,與朱公子有什麼關系?”秦策神色淡淡的乜他一眼。
“他說與他無關就無關了,小黑哥你竟然也信!誰不知道朱子玉比他父親還要橫行霸道……”
他話音未落,就聽外面有人喊道,“朱老四讓東家押送到官府去了,說是他欺壓百姓,魚肉鄉民,罪不可恕。東家還把賬薄全都搬去了衙門,要與朱老四當場對質。大家伙快去看看啊!”
秦策心念一動,立即起身往衙門走去。
方才還言之鑿鑿的章家瑞眼下活似被人狠扇了幾巴掌,臉頰通紅,隱隱刺痛。
第48章 5.7
周允晟原本以為朱家應該被流寇糟蹋的差不多了。在原劇情裡,流寇深恨朱家為富不仁,不但將朱家財物全都搶走,還放了一把火將房屋毀去大半。但馬車走到近前,周允晟卻發現朱家隻是大門略有破損,裡面卻完好如初,甚至連花花草草還是他走前的模樣。
一名身穿武服的軍士走出來,看見一行人連忙迎上前詢問,“可是朱家的朱子玉公子回來了?”
“正是在下。”朱子玉在盧氏的攙扶下走過去見禮。
“朱公子,你的大院被我們定遠將軍徵用為臨時指揮所,現如今流寇已經退走,這便原物歸還。”從武服上看,該軍士的職務應該是千戶,但態度卻絲毫不見倨傲。
定遠將軍正是秦策的左膀右臂之一,為人十分剛正不阿,必不會貪圖朱家財物。周允晟高懸的心終於落地,連忙拱手道謝,又命翠兒從包裹裡取出一袋銀子遞過去。
守衛這座宅邸是都督親自下的命令,那軍士怎敢怠慢?銀子自然也是不敢收的,堅決推拒後帶著一列士兵匆匆離開。
周允晟坐在完好無損的客廳裡,舒心的嘆了口氣,正準備讓翠兒擺膳,卻聽門房稟告——朱大管家回來了。
“來得好,把人給我綁了直接送到衙門裡去。”周允晟陰測測的笑了。
朱老四壓根沒想到東家會突然對自己發難,竟是毫無防備,連貪墨東家財物的賬薄都收在隨身的包裹裡,被護院們翻找出來。
周允晟此番大張旗鼓,帶著他在附近的幾個村莊轉了一圈,這才入了縣衙。堂上兩兩對比朱老四和朱家的賬薄,圍觀的鄉民們猛然醒覺:朱老四不但擅自多收了好幾成租子,還規定每逢年節佃農們要給他送禮,否則就把田地收回去。這些禮物全進了他私人腰包,壓根沒朱家什麼事。他兒子朱福順看中哪家漂亮姑娘或哥兒就不管不顧的擄回去,打的卻是獻給東家享用的旗號,讓朱子玉被這幾戶人家恨進了骨子裡。
在這一點上,朱子玉是真冤枉,他一個哥兒,隻有被壓的份兒,哪能壓人?
青岷縣的縣太爺是秦策的從屬,性格極為剛直,立即受理此案,命衙役前往朱老四家搜查,果然救出了被擄走的姑娘和哥兒。擠在門口圍觀的鄉民們不由大哗,一面罵朱老四喪盡天良,一面替朱子玉抱屈。
壞事全都是朱老四父子幹得,罵名卻全讓朱子玉擔了,冤,真心冤!
由於流寇來襲,朱老四避難時把貪墨朱家的財物也一並帶進深山老林藏了起來,拒不肯歸還。縣太爺命人狠狠打了他四十大板,眼看快要打斷氣了,他才吭吭哧哧的招了。
十幾車財物並糧食拉到縣衙門口,引得鄉民們又是一陣驚嘆。見過貪的,沒見過這麼貪的,這是把朱家的老底兒都快掏空了吧?
朱子玉翻開賬薄一一清點,末了拱手道,“縣令大人,如今正值天災,民不聊生,這些財物和糧食本就是朱老四從鄉民們身上搜刮來的血汗,朱某愧不敢受,這便捐出來接濟鄉民,陪大家共度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