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形僵硬，尷尬道：「他——他——」
「沈白露？」
身後，忽然傳來顧雲舟熟悉的嗓音。
9
皮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從容不迫，靠近我的身後。
一道黑影籠罩住我。
我頭腦發脹，整顆心揪在一起，根本不敢回頭看。
怎麼來得這麼巧啊。
完蛋了，今天陳瀝川有點帥，顧雲舟可能要輸，周菲菲是不是已經準備好嘲笑我了？
哎，輸就輸吧，顧雲舟起碼人是有趣的，這種相貌比較其實也沒啥意義，本來就是出自我的虛榮心，沒有必要讓他承擔。
我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可腦子雖然這麼想，身體卻不聽使喚，僵直著不敢回頭。
我盯著周菲菲的臉，試圖從她的表情上，判斷顧雲舟的長相。
看了兩眼，沒看懂，周菲菲這是什麼鬼表情？
她跟陳瀝川兩個人，就像傻子一樣，眼睛瞪大，嘴巴微張。
陳瀝川原本很松散地站著，這時候卻畢恭畢敬，很拘謹地把手放在身體兩側，立正站好，下巴微收，那副樣子，比我翹課被老師當場抓到還要緊張。
把我給看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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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舟該不會是我們大學老師吧，難道是陳老頭？
我心裡正發怵，顧雲舟從身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沈白露，小鹿？」
我僵硬地轉過身，還沒看清顧雲舟，忽然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飛快地沖過來，把我擠開。
周菲菲激動到變形的嗓音刺穿我的耳膜。
「顧——顧總！」
「天吶，真的是你，你比雜志上帥多了！」
「你認識我們沈白露？」
10
顧雲舟挑眉。
「你是？」
周菲菲：「我們是京城大學的同學啊，今天在這邊聚餐。」
顧雲舟：「京城大學？不是哈佛——」
「咳咳咳，顧總，我有事跟你說。」
我額頭冒汗，一把扯住顧雲舟，把他拖到電梯旁的拐角處，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
看見我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顧雲舟勾了下嘴角，眉眼微翹。
「小鹿，你們今天是同學聚會？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松開手，神色復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他一米九左右的個頭，肩寬腿長，上身套了件黑色的西裝，沒打領帶，白襯衫的扣子松松解開兩顆，有幾分落拓不羈的味道，顯得帥氣逼人，比視頻上更有沖擊力。
我內心五味雜陳，繞著他轉了一圈。
「不是，你真的是顧雲舟啊？
「京圈太子爺也搞網戀，你是真接地氣啊。」
顧雲舟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不然呢？我們都視頻這麼久了，你不知道我是顧雲舟？
「倒是你，你跟我想的——」
顧雲舟後退一步，瞇著眼睛上下打量我。
「身高173？」
「呵呵，差一點點啦，167。」
「海藻一樣茂密的大波浪卷發？」
我不自在地摸著自己剛過肩膀的自然直發，低下頭。
「剛剪的。」
「南城劉亦菲？」
我揚起臉：「你不覺得我們鼻孔的形狀很像嗎？」
顧雲舟的視線又從下往上掃回來，最後停在我的胸口。
「D罩杯？」
我向他保證。
「這個是真的有！
「雖然現在還差一點點，隻要我再胖二十斤，絕對不是問題。」
顧雲舟沉默了。
11
好一會，他才重新組織了一下措辭，繼續問道：
「哈佛碩士生？
「京城大學本科生。
「那南城沈家——」
北顧南沈，沈家確實是南城首富，而且聽說他們家的人都很低調，幾個兒女全在國外，從不在媒體面前露臉。
我慚愧地扭手指頭。
「沈雲山家。
「我爸。
「我爸一直說我是他的公主啊，我沒騙人。」
顧雲舟撫額。
「沈白露，敢情你跟我聊了這麼久，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你是真能吹牛啊！」
那可不嗎！
我們難道不是在進行吹牛比賽嗎？
誰知道你說的全是實話，顯得我這個人很虛榮一樣，也不對，你也沒全說實話。
我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強行挽尊。
「網友都是這樣的啊，你不是也吹牛了，隻不過我吹得稍微多了一點點。」
顧雲舟：「我沒吹牛，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不可能！」
我盯著顧雲舟，微微一笑，發出會心一擊。
「你真的有18釐米，你量過？」
眾所周知，18釐米是一個形容詞，沒有哪個男人會無聊到去量這種東西吧。
12
沒想到，顧雲舟一愣，白皙的俊臉又一點一點紅了起來，他側過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震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不是，你嗯什麼啊，你真的量過？
你騙人的吧，兄弟，這也不符合亞洲人的洲情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視線往下掃，停在他的襠部。
「你咋量的，你該不是從菊花開始量的吧？」
顧雲舟臉色暴紅，羞窘得往前一步，伸手捂住我的嘴巴。
「沈白露，別在這種地方胡說八道。」
果然，這惱羞成怒的，被我猜中了。
我趁機摟住他的胳膊。
「既然大家都吹牛了，那我們就扯平啦。
「雖然奔現失敗，我們好歹也聊那麼久，做個朋友不過分吧。
「顧雲舟，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求你——」
我放柔嗓音，眨巴著眼睛，雙手抱住他的胳膊用力搖晃。
「你能不能陪我去參加同學聚會啊，拜託～」
顧雲舟抿著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奔現失敗？」
從顧雲舟出現在眼前的那一秒起，我就知道我這段網戀算是毀了。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童話故事。我根本不敢做灰姑娘的美夢，我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顧雲舟談戀愛，兩人的家世背景，懸殊太大了，顧雲舟現在肯定很後悔吧。
我繼續求情。
「隻要你配合我，我保證，不會把我們網戀的事告訴別人。
「而且我從此以後就在你面前消失，再也不會出現，怎麼樣？」
我語氣已經很好了，顧雲舟卻忽然生氣。
他面色陰沉，眉峰緊蹙，冷冰冰地甩下一句。
「不怎麼樣。」
竟直接扭頭走了。
13
完蛋，我就知道。
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連吃頓飯都太勉強了。
我悵悵地盯著顧雲舟的背影看了很久，失魂落魄回到酒店包廂。
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我一進來，陳瀝川就有些緊張地站起身。
「沈白露，你怎麼認識顧總的，我看你拉他的手臂，你們很熟啊？」
其他同學們紛紛議論。
「哪個顧總，你們說的不會是首富顧雲舟吧？」
「天吶，沈白露，你還認識顧雲舟？」
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周菲菲臉色很難看，她眼珠一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沈白露，你在財經雜志社工作，你們上個月才剛採訪過顧雲舟吧，是那時候認識的？」
我心思還在顧雲舟身上，壓根沒聽清周菲菲說什麼，隨意地點了下頭。
周菲菲了然：「那你膽子很大噯——
「碰見這種大佬，你還敢這樣湊上去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關系有多好呢。」
大家齊齊松一口氣，其他同學笑道：「沈白露是這樣的啦，她性格一直很活潑。」
周菲菲：「對啊，我還記得你當初追陳瀝川，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每天都給他送早飯，還給他彈琴。」
陳瀝川：「不止，那時候我們一起上藝術史的選修課，我們整個寢室的作業都是沈白露幫忙寫的。」
周菲菲抖著肩膀，「咯咯」嬌笑。
「沈白露，你男朋友呢，怎麼還沒來？」
我面無表情地抿了一口酒。
「他今天有事，來不了。」
話音剛落，陳瀝川忽然「撲哧」一笑，他無奈地掏出手機，在周菲菲面前晃了晃。
14
「真有你的，我輸啦。
「三千塊，這就給你轉。」
周菲菲笑得更開心了，她點擊接受轉賬，表情得意洋洋。
「昨天跟陳瀝川打賭，我說沈白露的男朋友肯定是假的，今天來不了，他還不信呢。」
說著，很俏皮地一攤手。
「我猜對了吧！」
我冷冷地回復。
「我男朋友不是假的，他真的有事。」
「噢——知道啦，真的有事，我們都懂得。」
周菲菲朝眾人擠眉弄眼，陳瀝川搖頭，苦笑。
「可憐我辛辛苦苦攢的私房錢，三天的工資呢！」
同學們驚訝。
「三天的工資？那一個月不得三萬，陳瀝川，你小子可以啊，現在在哪混的？」
陳瀝川扯了下領帶，謙遜地跟同學碰杯。
「沒有沒有，這個薪資在我們公司也就一般。」
周菲菲：「他在顧氏集團工作，顧雲舟是他老板。
「難怪了，顧氏的福利和待遇，那可都是最頂尖的，陳瀝川，你能進顧氏，可真厲害啊。」
顧氏在京城的總部，基本隻招國外名校和碩士生，京城大學不算最頂尖的那一批學校，能進顧氏，說明陳瀝川能力確實挺強的。
一時間，滿桌子一片恭維聲，還有人開玩笑。
「菲菲，你管得也太緊了吧，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幾千塊私房錢都不給人家留？」
周菲菲嬌嗔地瞪了陳瀝川一眼。
「那我們現在要還房貸嗎，一個月三萬多呢，他那點收入正好夠，還攢什麼私房錢。」
「房貸，你們兩個都是本地人，我記得陳瀝川家有房子的啊。」
15
周菲菲抬手撩頭發，手腕上的卡地亞手鐲往下滑動，卡在骨結上，上面幾顆細小的碎鉆在水晶燈的照射下閃著光。
「嗯，又在海澱買了套學區房，為以後結婚生小孩做打算。」
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京城房價昂貴，對我們外地人來說，能有個一居室，都要掏空六個錢包，十幾二十萬一平的學區房更是想都不敢想。
大家都是同齡人，我們還在為留在京城苦苦打拼，周菲菲卻連孩子的學區都考慮好了。
王芳滿臉羨慕。
「周菲菲，你們真好啊，一點生活壓力都沒有了。」
周菲菲：「都是陳瀝川家出的首付啦，所以我大學的時候就告訴你們，要把眼睛放亮，談戀愛的時候心思不要那麼單純，男方的條件也該看一看。」
眾人附和，大家喝了幾杯酒，聊到大學的往事，周菲菲又開始把我追陳瀝川的那些破事拿出來抖摟。
「沈白露那時候真的好癡情的。
「她自己一個月生活費才一千五，給陳瀝川買了早飯，自己晚上就餓肚子，哎，那時候的感情真的很純真啊。
「瀝川，你站起來，敬沈白露一杯呀，你看你辜負人家。」
陳瀝川果然舉著酒杯站起身，抿著嘴角，沖我微微一笑。
表情中，三分憐憫，三分惋惜，四分得意。
「抱歉啊，沈白露，我先遇到的周菲菲。
「你也是時候向前看了，不要老沉浸在過去。
到這個年紀，條件也稍微降一下，別再那麼挑剔。」
周菲菲：「對啊，像陳瀝川這樣的有幾個，你太挑，小心變成大齡剩女。」
16
這對顛公顛婆。
我黑著臉，耐心已經快要告罄。
「你們兩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
「我說過，我有男朋友，我也根本不喜歡陳瀝川，周菲菲你包文婧啊？
「他有什麼值得我惦記這麼多年的，他連我男朋友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你自己沒吃過好的，總惦記別人搶你，我眼光真沒那麼次。」
「你！」
周菲菲氣得用力擱下手中的筷子。
「沈白露你裝什麼啊！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人呢？你有本事現在把他叫來啊！」
陳瀝川也氣得不輕，他面皮緊繃，舌頭抵著腮幫子，嗤笑一聲。
「你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我連他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人不用來也行，現在咨詢這麼發達，沈白露，你說個名字，網上就可以查。
「你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