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還在讀書時,我和高冷校草秦默談了場認認真真的戀愛。
隻是不太走運,我們最終並未修成正果,反而下場慘淡,草草收場。
多年後重聚,秦默早已逆襲轉變階層,一躍成為人上人。
同學們紛紛表示是我沒有福氣。
可他們都不知道,分手的時候我明明努力挽留過,秦默隻是推開我,讓我滾。
而現在,我也已經放下了這段感情。
1
校友會上,昔日老同學紛紛向秦默敬酒。
「老同學,我也在建材行業倒騰了點生意,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啊。」
「秦默,你現在可是我們這群人的偶像了,難得一見,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說得沒錯,平時我們要見你還得提前預約,今天你可跑不了了!來,再喝。」
敬酒的一口悶,秦默卻隻端著酒杯小口抿。
但也沒人說什麼,秦默如今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囊中羞澀的貧困生了,他坐擁近百億的資產,公司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前海後山,不知多少人艷羨。
酒桌上推杯換盞,我坐在角落,專心看手機。
忽然有人朝我喊道:「丁秋意,別光看手機呀,你和秦默以前多麼好啊,快過來說兩句呀。」
旁邊的人撞了他兩下:「沒眼力勁!人家秦默旁邊坐著徐冉呢,丁秋意那都多久之前的老皇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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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在我、秦默和徐冉身上來回打轉。
我望向被簇擁在首位的秦默,他也在看我。
我們相顧無言,誰都沒有先開口。
盡管從前,我們幾乎無話不談。
2
我和秦默是鄰居,打小在一個院裡長大。
四五歲的時候,我在門口玩棉花娃娃,聽見隔壁家傳來尖厲的哭叫聲,混合著臟話的辱罵聲。
我被嚇哭了,回家找我媽。
我媽抱著我去鄰居家理論。
敲開那扇總是緊閉的門,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陰影處的渾身是瘀青的秦默。
他小時候就很沉默,甚至沉默到了麻木的程度。
身上那麼多傷口,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仿佛根本沒有痛覺。
我媽把我往地上一墩,擼著袖子罵秦默的爸爸。
我媽年輕的時候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潑婦,名聲雖然難聽了點,但是很有威懾力,沒有人敢欺負她。
就連我爸,也總是被我媽訓得耷拉著頭,坐在老房子門檻上嘆氣。
我邁著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走到秦默面前,小手託住了他的臉,往他臉上吹氣:「給你吹吹,吹吹就好了。」
秦默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那時候還不懂分辨人的情緒,就算他不理我,我也對著他傻乎乎地笑。
從那天起,我知道了隔壁那個比我大一歲的哥哥總是被他爸爸打罵,他的媽媽受不了整日膽戰心驚的日子偷偷跑了,留下他獨自承受來自一個暴躁的成年人的所有怒火。
我媽見他可憐,就經常讓我給他送吃的,放學也拉著他在外面玩,讓他少挨些打。
秦默一開始總是懶得搭理我,可是我就像一隻小考拉一樣掛在他身上不放,日子久了,他慢慢開始回應我。
上小學時,有個同學總是愛揪我的頭發,我被扯得很疼,哇哇大哭。
秦默知道了,就找過來把那個同學狠狠揍了一頓。
當然,他身上也掛了彩。
可是當看見那個同學哭的比我聲音還大時,我頓時對秦默充滿了崇拜。
「哥哥,你好厲害哇!」
秦默紅著一張小臉:「這有什麼,以後他再欺負你,就來找我。」
我記住了,他也記住了。
從那天開始,我遇到什麼事就會第一個想到他,跑去他的班級和他說悄悄話。
從第一個雙滿分、第一次生理期,到第一次收到情書、最後到對高考的憂慮。
他也一直像小時候那樣,安慰我、為我排憂解難,一路護著我長大。
3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秦默和我沒有那麼多話講了。
大概就是從徐冉出現開始吧。
秦默和徐冉是一個專業的,有很多共同話題可以暢聊。
所以我從「得到他的全部」,變成「得到他的一半」。
校友會上依舊鬧哄哄的,幾個不熟的校友拿我開涮。
「我說丁秋意,說兩句唄,難得大家聚在一起。」
「就是,都是老同學,這麼拘謹幹什麼?哎哎哎——你看秦默幹什麼,不會還對人家舊情難忘吧?」
我被拉著站起來,又被推搡到秦默身邊。
我差點撞到桌角,秦默伸出一隻手護在我腰後,卻貼心地沒有靠很近,仿佛真的隻是出於紳士風度。
我不習慣被這麼多人圍著看著,否認說:「我和秦默已經過去了,我已經結婚了。」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秦默動作登時一僵。
周圍也寂靜了幾秒鐘。
然而很快又熱鬧起來,誰也不甘心我這個樂子就這麼沒了。
是的,樂子。
畢業多年,功成的功成,名就的名就,我這樣一事無成的自然就成了大家調侃消遣的對象。
「你就別騙人了,你哪像結了婚的人啊?」
「知道你要面子,但是這種事也不能瞎說啊。」
「就是就是。」
我說:「我真的結婚了。」
他們依舊不信。
「你看你,你要是真結婚了,怎麼不帶老公過來?」
「就是,你老公呢?」
我想了一會兒,小聲說:「他有點忙,暫時過不來。」
沒有人相信,就連秦默也由剛才的僵硬變得松弛了幾分。
有人還要再說,被徐冉笑著制止:「好啦好啦,大家還是不要總問人家的私事了,專心喝酒吧,過了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聚聚呢。」
徐冉現在說話有分量,她都這麼說了,大家自然就不再抓著我不放了。
4
傍晚,眾人三三兩兩散去。
最後隻剩下我、秦默和徐冉。
秦默沒有和徐冉說話,而是直接扭過頭朝我走來。
他每往前走一步,我就後退一點。
於是他不走了,問我:「這麼怕我?」
「過來,我送你回家。」
我說:「不用了,一會兒有人來接我。」
秦默面色微沉,試探道:「是你老公?」
「不是。」
徐冉大概等不下去了,直接走上前,親昵地挽著秦默的胳膊,「丁秋意,就讓秦默送你吧,反正我們也沒別的事,送送你也沒什麼。」
我還是搖頭,重復道。
「一會兒有人來接我,你們先走吧。」
秦默像是耐心用盡,直接甩開徐冉,伸長胳膊來握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拉走。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接我的人終於到了。
漆黑的邁巴赫開著雙閃停在門外臺階下。
傳說中的辛總終於到了。
車門打開,辛榮撐著傘匆匆跑過來,我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小雨。
很細的雨絲,人隻會覺得身上潮濕得像被霧氣包圍,要仔細看地面才能發現是下雨了。
辛榮走到我面前,低聲問:「丁小姐?」
我點頭。
他松了口氣。
「上車吧,我送您回去。」
他看見了秦默,秦默也看見了他。
但辛榮現在好像不想和秦默寒暄,隻頷首算作打招呼。
我從秦默手裡抽出手腕,跟著辛榮上了車。
5
其實我和辛榮不太熟,我也不太會和這些上流人士打交道,隻好在車裡裝木頭人。
但辛榮很健談。
他主動談起:「上次在英國跟您匆匆一面,估計您也不記得我了。」
我說:「我記得。你叫辛榮,是SHEL集團亞洲區總裁,謝沅跟我說過你很厲害。」
「嗐,謝總過獎了,我這點成就跟他是比不了的。好不容易您回國,謝總都交代好了,您有什麼需要就聯系我。」
「好,謝謝。」
我回國除了參加校友會,最重要的是回家見見爸媽。
我已經有半年沒見到爸媽了。
辛榮本想送我上樓,見我爸媽已經在單元門外等著我,這才調轉車頭走了。
我看著父母,他們好像都比以前更老了一點。
我用盡量歡快的語氣喊了一聲:「爸媽,我回來啦。」
然後一隻手攙一個人,在老兩口一聲聲的「回來就好」中重新踏入離開六年的家。
6
進了門,桌上已經擺滿了我愛吃的菜,我想像以前那樣跑去拿筷子。卻發現連筷子也已經擺好了。
我有點想哭,大概是因為感動,總覺得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和父母在一起的溫馨的時刻了。
爸媽知道我去過校友會,很委婉地提了一下:「今天校友會還開心吧?沒遇見什麼不好的人和事吧?」
我知道他們拐彎抹角,其實就是特指秦默。
他們這麼小心,我反而不怎麼在意了。
「見到秦默了,他好像和徐冉在一起了。他們倆挺相配的。」
我媽嘆了口氣:「小秦這孩子真是……明明以前跟你最好了,你們倆從三四歲就一起玩兒……算了,不說他了。」
然後又問起我在國外的近況。
我說:「挺好的。我現在停藥了,勞拉醫生說我一個月後去復診就可以了。」
去英國時,我有很嚴重的抑鬱癥。
在勞拉醫生的私人診室治療了六年,直到上周,勞拉醫生說我的檢查已經基本達標,隻要保持心情愉悅,就可以恢復正常生活。
爸媽看起來都很高興。
也是,明明是我自己生病,卻折磨了我們三個人。
哦不,還有一個人。
謝沅。
他也曾被我折騰得夠嗆。
幸好現在我們都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我偷偷看了一下父母的神色,決定還是先不說什麼了。
有的當事人不在這裡,我要是說了什麼,類似於「我淺淺結了個婚」這種話,就要一個人承受來自父母的狂風暴雨。
我才不要。
7
我上學的時候,也交過那麼幾個朋友。
隻是過去了這六年,已經無從找起了。
而且上次校友會,我本以為她們會參加,奔著她們去的。
但她們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誰都沒有去。
我不上班,白天在城市裡亂晃。
晃了幾天,覺得實在不能這樣閑,就找了個志願者的工作。
恰逢周末,在博物館裡做志願者,拍拍宣傳照片、給遊客指引路線什麼的。
秦默過來的時候,我剛換上漢服,在戴項鏈。
因為換衣服是在臨時搭起來的小屋裡,沒有鏡子,全憑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