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覺得麗嫔應該是知道點什麼的,隻是她不好開口詢問,一旦詢問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這宮裡滿是眼線,你們做什麼我都知道?
其實並不是福兒有意讓人監視二人,這不過是宮裡的老傳統罷了,隻是以前宮裡的人多主子也多,下面人各為其主,如今後宮就這麼一個主子,消息自然是報到福兒這。
所以福兒就等著麗嫔主動來說。
當然,即使麗嫔不說也沒關系,因為自打陳淑妃出現後,衛傅便命人去建京查她這些年在建京的事。
有些事早晚都會知道,當然早點知道更好,畢竟瑞王府那一直僵持著,需要點外力來破局。
“當年陳淑妃……”
……
原來,當年李德妃並沒有說錯,像她們這樣有皇子還是妃位的人,其實是沒人敢帶走的。
怕麻煩。沒人願意為點女色,給自己自找麻煩。
甄貴妃被帶走,是因為六皇子還小,卓坤是正武帝的心腹。
卓坤此人一向行事膽大妄為,不管他是出於正武帝授予,還是其他緣故,都有原因。
而陳淑妃想岔了一點,她哪怕拋下衛琦,其實也沒人敢帶她走,敢帶她走,要麼是不懼麻煩,要麼是被色迷昏了頭。
當年帶她走的那人,就應了後者,重色。
這世上有那種人,為了色可以命都不要,屬建京轄下的金州副都統鍾合旺就是這種人。
他的好色是出了名了,已近花甲之年,還一個個往府裡抬小妾。他敢不顧麻煩,把陳淑妃帶走,就不足為奇了。
宮裡的女人,能爬到拔尖的位置上,哪一個都不簡單,隻要能說服自己去服侍個老頭子,日子就不會難過。
Advertisement
所以陳淑妃到了都統府後,一開始日子過得並不差,甚至極為風光。
鍾合旺極為寵愛她,還鬧出過寵妾滅妻的行舉,曾在建京官宦圈兒裡小範圍流傳過一陣兒。
隻是這種好日子並沒有長久,畢竟鍾合旺年紀不小了,還不顧身體沉迷女色,終於在正武六年,死在了一位新寵的床上。
自此,鍾合旺的那些寵妾們的災難來了。
剛辦完鍾合旺的喪事,鍾家人就把這些小妾變賣的變賣,掃地出門的掃地出門,除過有生養子嗣的,其他一概不留。
輪到陳淑妃這,就有些不好處理了,顧忌著她的身份,鍾老夫人即使恨得咬牙切齒,還是把陳淑妃養在鍾府的一個偏院裡,權當家裡多了個白吃飯的人。
可失去了靠山,老夫人又不待見自己,陳淑妃的日子並不好過,缺衣少食,下人們捧高踩低都是常事。
後來也不知什麼時候,她就和鍾家現任掌家人,也就是鍾合旺的長子,有了首尾。
麗嫔之所以知道此事,還是因為當初這事在建京官宦圈裡鬧得很大。
起因是鍾老夫人,也就是鍾合旺的原配,在一次府中辦宴時,唾罵陳淑妃是狐狸精,勾引了她兒子。
當時麗嫔並不在場,她是事後聽人說的,總之那次之後鍾老夫人就卒中臥床不起,外面議論紛紛,鍾家人出門在外也抬不起頭。
也就從此時,突然沒了陳淑妃的音訊。
還以為是鍾家人把她關起來了,沒想到竟是陳家人把她接走了。
至於麗嫔為何能聽說得如此詳盡,這其實也有緣故,皆因她如今的丈夫馬鷹接的就是鍾合旺的位置,金州副都統。
這些事都是鍾合旺手下那些將領家的女眷告訴她的,不說十成十,至少八成都是真的。
“這些事到底於陳淑妃名譽有損,所以……”所以麗嫔才會猶豫多日,要不要告訴福兒實情。
福兒也確實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層故事,聽完後有些魂不守舍。
麗嫔也識趣,沒多留就匆匆告退了。
等麗嫔走了後,福兒去了趟紫宸殿。
“怎麼這時候來了?是封後大典有什麼事?”
一見福兒來了,衛傅主動從龍案後站了起來,並迎上來牽著她去了一旁炕上坐下。
一般上午衛傅都會忙於各種政務,這種時候福兒是不會來打擾他的,既然來了,肯定有什麼事。
而最近禮部和宮裡主要忙的就是封後大典之事,他還以為是中間出了什麼疏漏才會過來找他。
“是有關陳淑妃的事。”
福兒也沒隱瞞,把麗嫔告訴自己的事跟衛傅說了。
其實能聽出來,麗嫔是有些偏向陳淑妃的,一些話說得都很含蓄,大概是顧忌衛琦的存在,又或是真的同情陳淑妃。
真正情況應該比麗嫔說得更難聽。
但是怨誰呢?
怨陳淑妃?
若是能選擇,她大概也不想這樣,可路是她自己走出來的,又怨不了旁人。
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若真如麗嫔所言那樣,鍾家的事在建京知道的人很多,建京雖然遠在關外,但和京城並不是沒有聯系,那想來京城這邊肯定有人知道此事。
知道這種醜事,卻一直引而不發,要麼是不敢發,要麼就是在等著看陳家到底能不能認回瑞王。
若真是認回了,不管是陳家的仇人,還是暗中想生亂者,恐怕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事不能再拖了,我讓小喜子把小五叫來。”衛傅沉吟一下道。
他的意思福兒懂,真等到淑妃的事流傳開來,被眾人所知,到時候流言滿天飛,最受影響的就是衛琦。
畢竟不管怎樣,血緣關系是抹不掉的。
不如速速把事情解決了,再敲打一下陳家,那些生了心思的人若見到瑞王和宮裡是如此動作,想來不會有不識趣的人蹦出來。
很快衛琦就到了。
在他到這之前福兒就走了,專門留給兄弟二人獨處。
“淑妃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似乎這幾天,衛琦也想明白了,所以他幾乎沒怎麼猶豫,便道:“皇兄之前賜了我一個湯泉山的宅子,那地方處在京郊,風景也不錯,我打算將她送去,吃穿用度一應不缺,就留她在那裡頤養天年。”
“如此甚好。”
次日,陳淑妃就被送走了。
至於如何善後,這事福兒沒過多詢問,想來有衛傅和衛琦在,這事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
.
芳菲四月,春光正好。
四月初八這天,天還沒亮,皇宮便是一片燈火通明。
剛過四更天,福兒和衛傅就起了。
今天是封後大典的正日子,別看是封後大典,其實皇帝要做的事一點都不會比皇後少。
衛傅在太監們的服侍下洗漱,又穿上全套的袞冕。
“朕先去奉先殿,你不要誤了吉時。”
福兒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長發披散地坐在妝臺前。
胡尚宮帶著尚儀局和尚服局的女官來了,十幾個宮女低著頭,手託著託盤,託盤上放著這次封後大典上福兒要穿的後服。
整套後服是尚服局耗時三個多月才完成,整體為深青色,其上用五彩絲線繡著翟文和小輪花,領褾襈裾皆為紅色,其上用金線繡著雲龍紋,既端莊大氣,又不失華麗威嚴。
其中一個託盤上放著鳳冠,乃九龍九鳳冠。
龍為金龍,鳳為翠鳳,冠頂用數千顆紅藍寶和珍珠飾為花樹,居中有一金鳳,鳳首朝下,口銜明珠。鳳冠後側下部左右各有三片博鬢,其上飾有金龍祥雲,並墜以珠絡和珠滴①。
說不盡的華麗奢侈!
這鳳冠一看就極重。
果然,當宮女服侍著幫忙把鳳冠帶上時,福兒的脖子下意識感覺一沉。
“娘……”
是大郎幾個來了,還領著圓圓。
“母後穿這身衣裳真好看。”三郎嘴甜道。
“好看。”
圓圓走上來摸了摸福兒的袖子,邊摸邊感嘆道:“真好看呀。”
她這模樣把福兒和胡尚宮幾人都逗笑了。
由於封後大典之前還有冊封禮,眼見距離吉時沒多久了,胡尚宮便帶著人出去到庭院準備,留下大郎幾人和福兒獨處。
今天大郎幾個都穿得十分正式,可三郎沒安靜一會兒,就開始四處找東西玩了,還想爬到福兒身上來研究她的鳳冠。
大郎將他拉了下來。
“今天是娘的好日子,你消停點。”
圓圓道:“娘,什麼是好日子?”
這猛地一下倒把給福兒問愣住了。
“好日子就是有好事發生的日子。”
“那今天有什麼好事發生?我聽大哥說,今天是娘的封後大典。”
最近圓圓也到了話多的時候,就跟當年的大郎二郎三郎一樣,那是小嘴不停,問題還多。
“封後大典是什麼?”
三郎插嘴道:“封後大典就是爹娘成親。”
這話可唬不住圓圓。她瞪著圓圓的眼睛,道:“爹娘早就成親了,成親了,才生了大哥、二哥、三哥和圓圓。”
她說一個人名就用胖乎乎的手指指一下,那模樣要多可愛就多可愛。
福兒沒忍住,把她抱了過來。
“今天是爹娘再成一次親。”
“再一次?那上一次?”
“這個我知道,”三郎又插嘴,“上一次就是娘生大哥的時候。”
這話引得圓圓瞪大圓眼,伸出小手摸了摸福兒的肚子。
“娘又有了小弟弟?”
她理解成娘成一次親,就要生一個孩子。
福兒被逗得哭笑不得。
“娘沒有小弟弟,你別聽你三哥瞎說,他自己都不知道成親是什麼。成親啊,就是一男一女結為夫妻……你們現在還小,等以後就懂了……”
……
吉時到了,行冊封禮的正副使帶著冊封寶文、及皇後金冊金寶,和皇後全套的法駕滷薄來到了坤元宮。
正使是衛琦,副使竟是裴洋。
其實裴洋是正武帝的人,衛傅和福兒早就知道。
打從那次烏得會盟後,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衛傅並沒有撵他走,也沒有特別重用他,就跟以前一樣。
這次衛傅登基後,作為屬下之一的裴洋也得到了提拔,不過衛傅沒把他放進武官裡,而是派去了太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