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出來了。
“喜爺爺,陛下召幾位小主子進去。”
見此,幾位老大人自然先行告退了呢。
……
目送著幾個孩子隨著太監們進了殿中。
幾位大人的眼神皆是意味深長。
幾人順著臺階往下走,其中一個大臣湊到孟河身邊道:“孟大人,你覺得有這麼幾位在,那些人的主意能成?”
“錢大人覺得?”孟河撫著胡子,不答反問。
這位錢大人也撫了撫胡子,徐徐才道:“我看有些難,這可是…皇子啊。”
說到‘…’時,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位皇子代表著什麼?代表著哪怕就算有人把皇後之位謀了,有這麼幾位在,也不過是個擺設。
皇後的意義在哪兒?
在於中宮,在於嫡出,在於能生下嫡子,被封為太子。
可前頭排著這麼三位皇子,就算真生出‘嫡子’,能不能被封為太子還是未知。
尤其這位大皇子,頗有當年陛下還是太子時的儀範,陛下未嘗不喜歡這位長子。即使不提他和那位原配的結發之情,陛下未嘗願意讓自己的長子出身不正。
不看其他,就看看方才大公主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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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陛下對這四個孩子也是疼愛至極。
子以母貴,母以子貴,這些歷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這麼想著,錢大人瞟了瞟身後明顯臉色有些不好的兩人,和孟河對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不再說話。
……
另一邊,四個孩子進了殿中。
看見爹爹了,圓圓當即就想跑過去,沒成想被大哥拉了住。
“不要跑,小心摔了。”
大郎彎腰對妹妹叮囑著,又示意三郎牽著妹妹。
之後他在前,二郎和三郎牽著圓圓在後。
快走到衛傅面前時,大郎停下了腳步,另外幾個也都跟著大哥下意識停下腳步。
“爹,你要負了娘嗎?”
作者有話說:
福兒:衛傅,你就隻有一個寶貝疙瘩?
衛傅:不不不,我有倆。你是大寶貝兒,咱們女兒是小寶貝兒。
第190章
衛傅在得知幾個孩子竟來到皇宮,雖有些詫異,但高興佔大多數。
但他是何許人,隻從大郎故意拉住圓圓,又說出之後這句話,再結合幾個孩子竟獨自來到皇宮的行徑,就看出了大郎的目的。
幾個孩子恐怕是知道了什麼,這是聯合一起,打算向他替娘討回公道?
這個念頭頃刻閃過他的腦海,他面上還是笑著,似乎對大郎帶著弟妹擺出的略有些敵視的姿態視若無睹。
“怎麼會如此說?”
不等大郎說話,三郎便嘴快道:“爹,你是不是打算給我們娶很多後娘?我不喜歡後娘。”
“怎麼又說到後娘了?”
這時,大郎說話了。
“不管爹你打著什麼主意,都不該將娘放在風口浪尖上,娘會不安。”
這句話惹來衛傅的重視,讓他的目光鄭重起來,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長子。
他沒再笑了,朝幾個孩子走來。
走到近前時,將一隻手伸到大郎面前。
大郎猶豫了一下,像小時候那樣牽住爹的手。
衛傅領著幾個孩子去了偏殿。
比起正殿,偏殿顯得沒那麼威嚴肅穆,要隨意很多。
偌大的地方被多寶閣、落地罩和簾幔,隔成了幾處地方。整體色調以各種深淺不一的黃和黑為主,襯著繁復華麗的雕龍紋樣,擺設簡潔大氣又不失華麗威嚴。
臨著大窗下,有一排大炕,炕上擺放著深黃色的靠背、引枕和扶手,並設有炕桌。一旁有圈椅花幾,牆上掛著幾幅字畫。
另一側似乎是書房,背景是一副玉雕的山河日月圖,兩側是書櫥書架,正中擺著一張偌大的龍案。龍案上有筆墨紙砚等物,還有一些看到一半的折子。龍案前的一側擺著個半人高的珐琅金雕香爐,挨著牆有矮櫃,櫃子上放著西洋鍾、地球儀等物。
三郎進來後,目光就被殿中的各色玩意吸引住了。
先跑去看了看那座珐琅的香爐,又去看西洋鍾和地球儀,還喊著二郎去看。圓圓不願跟他們一起,非要來衛傅身邊,讓爹抱著。
衛傅抱著女兒,在炕上坐了下。
又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大郎坐下,顯然是將他看做對等關系,而不是當做一個孩童。
小喜子方才一直在邊上,沒想到父子剛見面就劍拔弩張,正心急著,幸好進來後,氣氛緩和了不少。
他忙讓太監們上了糕點果子和茶。
給二郎和三郎那邊送了一份,又在衛傅這擺了一份。
本來他還想把圓圓抱走,免得吵了主子和大皇子說話,可圓圓不讓他抱,隻能算了。
“你在有限的所知下,能看出大局,即使是管中窺豹,也不枉我教你多年。”
這是衛傅坐下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算是回應了方才大郎所言。
“你帶著弟弟妹妹一同進宮,是想告訴眾人,你娘並不是孤立無援,還有你們?”
所以大郎才會在宮門處,如此大張旗鼓。
新皇登基,正是局勢不明之際,皇宮必然被各家府上盯著,這裡發生的事,恐怕不要頃刻功夫,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光進了宮還不夠,大郎還想顯示他們兄弟妹四人的存在感。
所以在來到紫宸殿後,明知殿中有大臣,衛傅正忙著,卻婉拒了小喜子要帶他們去茶房等候,而選擇了在殿門外等待。
刷存在感是其次,恐怕還圖謀在‘大臣’面前露臉,借此來敲打和警告各路圖謀他娘位置的人馬。
想來圖謀皇後之位?
先問問他們兄弟妹四人答不答應!
大郎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思,又能整件事計劃得如此周全,各方各面都考慮到,著實有些出乎衛傅的意料。
但他到底還小。這是他第一次動用心機手腕,還是對著親爹,又被爹當面揭穿,他不免有些緊張。
小臉一片凝重,嘴唇緊抿,兩隻手在袖子下悄悄握成了拳。
“你做得很好,恐怕爹在你這麼小的時候,也不如你聰慧。”
衛傅突然笑了,這一笑讓略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緩和。
“隻是還是有所疏漏。你應該做得更自然一些,更偶然一些。你雖背著你娘和太公他們,讓契準送你來皇宮,但還是顯得目的性太強。”
他將糕點盤子往大郎推了推,又拿起一塊,用帕子包起來,放進圓圓手裡,讓她捧著吃。言行之間一派輕松之態,似乎並不介意兒子對自己使手腕。
“目的性太強,而你又太小,即使你極力撇清他們,在他人眼裡,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大人利用了孩子,故意如此。如果不是爹了解你娘,了解你太公外祖他們,恐會產生誤解。”
大郎恰恰怕的就是這點,所以之前才會背著家人讓契準送他們進來。
此時聽見爹這麼說,不禁解釋道:“整件事都是我自己想的,娘和外祖他們都不知道。”
“爹當然知道你娘不知道,爹了解她,她要做什麼事,自己就做了,才不會拐彎抹角使著你們來,而且我昨晚回去見過你娘了。”
爹昨晚回來過?
聽到這話,大郎瞠大雙目。
如果是爹昨晚回去過,以娘的性格,他必然會有所交代,不然不可能悄無聲息又離開了。
難道他誤會爹了?或是爹和娘其實暗中有什麼計劃?
大郎隱隱有些懊惱,又有些羞愧。
衛傅笑著拍了拍兒子,道:“你想保護娘的心思沒錯,這說明你長大了,不愧是爹娘的兒子,爹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但你記住,做什麼事,主動便落了下層,最好的辦法是讓敵人動,而你不動。”
“可我不動,怎麼讓敵人動?”
父子倆談著談著,竟進入了父教子的環節,偏離了正題。但看二人相處,顯然這也不是第一次。
“你可以用局勢讓他動,用大勢驅使他,在不顯眼的地方,利用一些細枝末節去影響他的想法,你現在還小,以後多看多聽,慢慢就懂了。”
這短短一段話,似乎又引發了大郎什麼想法,讓他陷入沉思中。
想了一會兒,他問道:“爹,那你任由事情發展,坐視不管,是因為暗中有什麼盤算?”
衛傅也沒瞞他,點了點頭,並把其中一些事情告訴了他。
什麼是眼界?眼界就是經常站在高處去看下面的問題,站得夠高,視野才能足夠寬廣。
衛傅年幼時,元豐帝並未認真地教過他什麼,教他的都是老師都是太傅。他現在對大郎做的事,就是曾經太傅對他做過的。
直接拿著一件事,講給他聽,教他在各種事中變幻著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縱觀全局地看。
年紀小不要緊,不懂也不要緊,看得多了,知道的多了,慢慢也就懂了。
“今天爹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要信任父母。”
提到這個,衛傅格外語重心長。
“從今往後我們會留在京城,住在皇宮裡,權利地位和以往不同,所處的環境和面對的人也會改變……
“……以後我們身邊會環伺著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這些人裡有好的有壞的,有想利用你的,有想在你身上圖謀什麼的,若是沒有信任,會讓你很容易就被人挑唆的和父母失和,隻有信任……”
自古以來,因為權利因為地位,皇家出現兄弟阋牆,父子反目的事太多太多。
難道有些人天生就狼心狗肺?
當然不是。隻是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各種勢力盤踞,外在的蠱惑,內心的不滿,這種種一切交雜起來,一個不慎,就會被人推著走向不可預估的滅亡之路。
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彼此之間缺乏信任。
自己既然當了皇帝,大郎就是以後的太子,衛傅並不想讓父子反目、兄弟阋牆的事在自家人的身上發生,所以這也算是未雨綢繆吧。
……
圓圓吃了一塊糕點,可能是累了,竟在爹懷裡睡著了。
隔著一座落地罩,二郎和三郎本在討論小玩意的說話聲,不知何時也消失了。他們似乎也在靜靜聆聽爹和大哥說話。
冬日的暖陽從窗外灑射進來,投下許多光柱,有細微的灰塵在這些光柱裡旋轉著,暈染著這一副父教子的溫馨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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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準聽了大郎的話,要等他們進宮後,才能把這事稟報給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