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衛琦又要出去打仗,福兒沉默了半晌。
當時因為有其他人在,她沒好當面說什麼,扭頭卻跟衛傅生上氣了。
“莊稼人都知道,牛不能逮著一頭使,這才多久,你又把他派出去?”
衛傅也是直到福兒開口,才知道她竟是因為這事生氣。
“你聽我解釋……”
福兒瞅著他,也不說話。
衛傅失笑:“我沒想到你會因為這事生氣,不過你也別聽話隻聽半頭,這次可不光小五一個人去,還有幾個屯莊都會出人。我跟他們許諾,拿下這個地方,他們屯莊有優先選地及開荒權。”
這幾個屯莊都是沒田地的,聽說由官衙帶人去剿羅剎人,許多人都躍躍欲試。
經過那次大戰,現在很多當地人都不再害怕羅剎人了,他們找到了怎麼對付他們的辦法。
“你都知道擔心他的安危,我又怎不知?那個叫額爾拉的漢子,就是畢喇城的人,他熟悉當地情形。而且他們所謂的城,和黑城不一樣,不過是用土坯壘的城牆,城牆極矮,那些羅剎人可能過於太自信,根本沒有加高城牆,裡面隻有三十多個人,且有一大半火槍被司棋洛夫帶走了,拿下並不難。”
“真的?”
衛傅點點頭。
福兒松了口氣,露出愧疚之色。
“我也不是故意跟你生氣,那日羅剎人攻城……”
衛傅將她攬進懷裡,又怎不知她在害怕什麼。
別說她了,那日他在城牆上,看到城外情形,都有些不能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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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的殘酷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說是屍橫遍野也不為過,當時由於戰局危機,很多人顧不得多想,等之後清理城門前那一片空地時,許多鐵漢子都吐了。
當日為了穩定戰局,她一直跟他守在城牆上,自然也目睹了那一切。
之後連日從睡夢中驚醒,問她也隻說沒事,現在看來,哪裡是沒事?
“你放心,不是萬全把握,我不會輕易出手的。”
福兒點點頭,精神又好了起來,說要去給衛琦做點吃食帶上。
衛傅卻略有些憂慮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自打懷上這一胎後,懷相就不怎麼好,吃飯沒胃口,情緒波動也很大。問白大夫,白大夫隻說是正常,讓注意別累著就行。
衛琦回來,就聞到香味了,當即鑽進了廚房。
進來才發現破天荒,守財奴在做飯也就算了,他哥竟然幫著燒火。
“在做什麼好吃的?”
“反正不是給你吃的。”福兒道。
她每次都是這句話,但哪次他沒吃到嘴?
衛琦得意地想,卻假裝和福兒鬥嘴,然後趁她做菜或轉身不注意時,從案板從鍋裡撈點偷吃。
不一會兒就把大郎吃得滿嘴流油。
嗯,衛琦現在偷吃還知道擦嘴,但大郎哪知道,隻知道叔塞給自己吃,他就吃,不一會兒就吃成了小花貓。
不光他吃,蘇勒也跟著吃他掉下來的零碎。
福兒察覺到異樣看過來,一大一小兩張臉瞪著圓眼,格外顯得無辜單純。連蘇勒都趕緊不吃了,忙抬頭看著女主人。
這一切,衛傅看得最清楚,隻是他一直忍著沒說,這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大郎招招手。
大郎撲著朝爹跑過來,偎在爹懷裡,讓他給自己擦臉。
“行了行了,你們都給我出去!沒得添亂的。”福兒沒好氣地撵人。
衛琦還想犟嘴,衛傅又給灶膛裡添了把柴,站起來牽上大郎,又把他叫走了。
“守財奴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出門後,衛琦抱怨道。
“她是你嫂子。”
這話衛傅跟衛琦說了無數遍,無奈他就是記不住。
“她懷著身子,情緒波動大,你讓著她些。”
“我看她飯量也不好,以前都要吃三碗,現在隻吃一碗,白大夫怎麼說的?”衛琦問。
“隻說注意別累著就行。”
“那你還讓她進廚房?”
“她說做點吃食,給你帶在路上吃。”
衛琦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半晌才哼了一聲:“算她還有良心!”
衛傅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起去畢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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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城計劃著拿下畢喇土城的同時。
暗地裡,因為今年沒收到皮毛,各大皮貨商和他們背後的人快炸了。
龍江城裡,這幾日索春副都統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一些下面的軍官不敢去將軍府,隻敢來找索春這個同樣駐扎在龍江城的齊齊哈爾副都統做主。
換做一般的副都統,跟將軍同城設衙都會覺得憋屈,這索春倒好,一直自得其樂。對軍務上的事,任由烏哈蘇一把抓,他反倒對銀子更感興趣。
“行了,你們也不用慫恿著我去找將軍,將軍不會管這事。”體態圓胖、留著兩撇胡子,不像個副都統反而像個富家翁的索春,慢條斯理道。
“那大人您難道就不管管?這小子才來多久?不按牌理出牌,斷了那麼多人的財路,大人您是知道,我們這些人,平日可全指著這些過活。”一個身材個高大的中年軍官道。
這話說得有水分,索春也心知肚明。
朝廷從未拖欠過當地的軍餉,糧餉俸銀都給發得足足的,下面各層軍官佔地的佔地的,行商的行商,一個個吃得腦滿肥腸,上面人即使知道,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他,上面的人吃得更多。
就好比索春,若無利益牽扯,人也尋不到他門上來。
“人家經略一地的安撫使,那是人家的地界,人家有正當理由,哪怕說理說到京城都能說過去,你們讓我怎麼管?”
見此,幾個軍官面面相覷。
“那就任那小子猖狂,不管了?”
那倒也不是,隻是不能在明面插手。
顯然索春也早有主意,將幾人叫到近前來一番吩咐。
聽完,幾個軍官都面露笑容。
“大人好主意,咱們卡著都不買他的貨,就讓他的貨在黑龍江這地界上賣不出去也運不出去,看他還敢跟我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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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這次的懷相是真不好,成天恹恹的,竟還孕吐了起來。
要知道她當初懷大郎時,可是能吃能睡,什麼反應都沒有。
見她連飯都不吃了,衛傅很心焦。
平時再忙,到吃飯的時候,都要回來陪她。
連老爺子都過來問她,想吃什麼,要不去給她打一隻花尾榛雞?
所謂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這龍肉指的便是這花尾榛雞。去年福兒給衛琦紅燒了一隻,香得他吃不夠,自己跑去打獵,就是為了獵這東西。
可福兒什麼也不想吃,若問她想吃什麼,她倒想吃她娘腌的漬梅。
不能想,不能想,想想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衛傅讓人去外面果子鋪裡,買了些回來。
福兒嘗了嘗,不是那個味兒。
果子鋪裡賣的漬梅太甜,她就想吃她娘腌的鹽漬青梅,又脆又酸,酸裡還帶著一絲甜。
聽說女兒在鬧小病兒,要吃鹽漬青梅,王鐵栓捧了一罐兒回來。
福兒嘗了一個,就是這個味兒。
其實她想吃的鹽漬青梅,就是普通人家做的那種,把梅子洗幹淨,先泡再腌,她自己就會做,隻是黑城這地兒現在沒有梅子。
“爹,你這從哪兒弄來的?”
“別人給的。”
福兒咬著一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倒也沒說什麼。
王鐵栓還有事,匆匆走了。
衛傅坐在一旁,看福兒連吃了好幾個梅子,嗅著那酸味兒,他牙根直泛酸,忍不住問:“你吃了不酸?”
“不酸,要不你嘗嘗?”
說著,福兒塞了一顆進他嘴裡。
衛傅當即臉色就變了,忙吐在手上。
他正想說什麼,沒成想坐在一旁的大郎,從他手裡把那梅子奪了過去,往嘴裡塞。
大郎如今也就才兩歲,平時福兒從不給他吃圓顆粒的東西,怕他被卡了嗓子。見此忙要去奪回來,誰知大郎擱在嘴裡吧唧了一口,自己就扔開了。
小胖臉皺成了包子,脆脆地說了句‘酸’。
福兒被他逗笑了,忙拿水給他喝。
“讓你什麼東西都想嘗嘗,你爹從嘴裡吐出來的東西,你都往嘴裡塞,你都不嫌埋汰。”
這邊在教訓兒子,那邊不滿上了。
“怎麼就埋汰了?”
“你從嘴裡拿出來,他拿了往嘴裡塞,難道不埋汰?”
“埋汰?”
他湊到近處,本是想啃她一口,想著她吃了那麼多酸梅,最終落在臉頰上。
福兒嗔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麼,旁邊的大郎過來湊熱鬧。
“親親。”
說著,他還指了指額頭。
衛傅輕咳了一聲,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爹不能親大郎。”
“為何?”
這句‘為何’就是學他爹的,有一陣子,不管衛琦說什麼,大郎都是脆脆的來一句‘為何’。
那會兒他還不懂為何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你是男的,爹也是男的。”
“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