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江到墨爾根再到黑城,市面上準許做毛皮、糧食生意的商人乃至商行,哪個背後沒有個把軍官支持?
而黑城又是這一切的源頭。
不怪他來時,人家不願意搭理他,更不怪羅剎人來襲,人家坐視不管。
人家巴不得借了別人的手,趕走或殺死他這個礙事的人,又怎可能派援兵前來黑城支援。
能卡著時間,在戰事之後派一隊人馬來,已經極為給他面子了。
說明暫時對方還不想撕破這個臉皮,既然不願撕破,他再多做點也沒什麼。
王多壽在搞清楚這其中關節後,更是佩服姐夫的智計無雙。
看似不動如山,實際沒少給對方添堵。
他若是那個烏哈蘇將軍,恐怕要怄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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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哈蘇確實被怄得不輕。
雖沒到吐血的地步,但也沒差了。
他本就不是一個太寬容大度的人,說是睚眦必報也不為過,能忍到現在,能忍著還願意做這個表面功夫,全憑多年的定力。
“本將軍這趟就該派人直接拿下他,再安他一個督戰不力的罪名,讓他直接死在路上!”
聽著這話似乎匪夷所思,但並非不能。
說白了黑龍江將軍無疑是這一片地面上的土皇帝,烏哈蘇在當地經營多年,手下軍官密布,在這一畝三分地裡按死一個人,再給他羅織個罪名欺瞞朝廷,也並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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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僅僅是對沒在上面掛上名的,又或是身後沒有什麼勢力的人。
這種人即使出了什麼事,朝廷也不會過多查問,畢竟這麼遠派個欽差來,就算想查,估計也查不出什麼。
偏偏這個衛傅,身份敏感,地位特殊。
他若是在這出了什麼事,不用想就知道朝廷肯定會派人下來查問,說不好還會牽扯上自己。
烏哈蘇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核桃,將核桃殼忿忿地丟在桌子上。
富順忙命人上來收拾,一邊又給烏哈蘇換了盞茶。
“將軍,還請息怒。那劉仁回來不是稟了,說自打他到黑城後,就被人安排到守備所的兵房裡暫時居住,而後一連多日,那位安撫使都未見他,他們想要出去,也被人攔著,說是城裡剛經過大戰,到處亂著。一直等到那人忙完,才見了劉仁。”
富順雖沒有明說,但潛意是在說,即使烏哈蘇有這個打算,劉仁也沒這個機會,因為對方防著他們呢。
“再說,將軍又何必和此人明著對上,此人雖位卑人微,但宮裡那位……”
烏哈蘇雖遠在遼邊,但他們這種封疆大吏,怎可能不知京裡的各種動態。
皇後一直十分得寵,至少從至今陛下都沒有擴充後宮,後宮隻皇後一人就能看出。
早先皇後一直身居後宮,不常露面,可近一年來,皇後卻屢屢結交外命婦,借著外命婦,手裡網絡了一些清流官員。
這些官員雖位卑人小,但其中不乏御史。
御史全稱監察御史,這群官員可是朝中最惹人厭惡的一群人,掌糾劾各部司及百官,有風聞奏事之權。
但凡位高權重的官員,哪個沒被這群人彈劾過?
就比方說烏哈蘇,每年都有彈劾他的折子。
但彈劾歸彈劾,烏哈蘇也清楚陛下不會因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處置他,到了他們這個位置,隻要他們不犯某些大錯,位置是不會被輕易動搖的。
甚至可以說,就算上面換了皇帝,皇帝對他們的態度也都會是一樣。
可今非昔比,皇家出了個妖孽。
一個皇後當了兩朝的皇後,皇帝換了,皇後都沒換。
而當下這個皇帝,烏哈蘇與其隻打過一次交道,是個雄主。但這位雄主在別處也就罷,在皇後這件事上,卻頗有些昏君的架勢。
關於京城那邊以及眾大臣建議陛下擴充後宮等諸多事,烏哈蘇雖離得遠,但也有所耳聞。
不管不擴充後宮,是陛下的決定,還是皇後的枕頭風吹的,都足以讓烏哈蘇忌憚。
說明此人有能左右陛下意志的能量。
富順這番話,就是在隱喻這個。
黑城那個無關緊要,但架不住人背後有宮裡的那位。
你真動了人家的兒子,人家不跟你魚死網破?
犯不著,真的犯不著。
至少以當下形勢來看,兩人本身就無太大的矛盾,隻是觸及到利益,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真是犯不著節外生枝。
烏哈蘇素來剛愎自用,富順作為他心腹,總管將軍府各項事務,同時也是其幕僚,有時候說話也不得不講究方式。
富順不動聲色地瞧了瞧烏哈蘇的臉色,見其臉色一陣變幻,但到底是把這話聽進去了,不禁心裡一松。
又順勢建議,給黑城送一批軍備去,而且黑城守備所那裡該撥的軍餉也該撥下去了。
撫恤獎賞那是朝廷的事,但軍餉從他們這過,已經拖了大半年,既然做樣子就該做得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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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沒想到他派去送捷報的人,不光沒受人阻攔,龍江還給送了一批軍備來。
算是意外之喜。
雖然這些軍備都挺舊,一看就被人使用過,但聊勝於無。而且龍江城還把拖欠了許久,該發給守備所在冊的三十多個官兵的軍餉發了下來。
同樣是聊勝於無。
因為黑城目前遠不止三十多個官兵,其他人都是衛傅自己出錢養著的。正確來說應該是福兒。
總之,能發了一些是一些吧,總比一毛不拔的強。
至少從這些舉動來看,衛傅得到了幾個想要的訊息。
烏哈蘇暫時不想跟他撕破臉皮,謝家炭礦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至於烏哈蘇後續會不會對付他,又或者因炭礦還滋生別的事,他暫時不知,但至少目前是沒事的。
這讓衛傅也不禁松了一口氣,暫時他也不想跟烏哈蘇鬧得太僵。
如今大戰結束,眼看也快到破冰期了。
新的一年,黑城百廢待興,他要做的事太多,能保持當下情形,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就在這時,福兒有了。
這一好消息,不禁讓衛傅喜出望外。
收到消息後,就忙從前衙趕回了後院。不光他來了,手頭上暫時沒事的人,都來了。
“守財奴,你又懷上了,這是又要生個二郎?”
衛琦比衛傅趕來的還快。
“什麼二郎不二郎的,指不定是個小閨女呢?”
福兒眉眼都是笑,從白大夫幫她把脈,說她有了,她臉上的笑就克制不住。
笑完又有點發愁。
如今大戰結束,洞子菜雖過季了,但酒鋪的事還得重回正軌,還有她本來還想弄個醬油坊、醋坊啥的。
除了這些,衛傅也有點想法,跟她透露過。
本來正忙著,突然有了,有些耽誤她的事。
到底是喜多於愁。
大郎偎在娘懷裡,看著娘的肚子,想伸手去摸又有點不敢。
“弟弟。”
衛琦嘴快道:“大郎也覺得是弟弟?”
這話是故意說給福兒聽的。
你看大郎都說是弟弟,那肯定是弟弟了。
福兒翻他一個白眼:“你別光說大郎,你也都十七了,什麼時候娶個媳婦回來?”
一聽說讓他娶媳婦,衛琦臉色頓時臭了起來。
“能不能不說娶媳婦的事?”
“你都十七了,男兒成家方能立業……”
第132章
福兒一通長篇大論。
會說到衛琦娶妻的事,還跟王多壽有關。
多壽和姐姐乃孪生子,福兒都生下大郎了,他至今還沒娶妻。男兒過了二十不成親,在當下來說算是極少的。
王鐵栓作為黑城當地農官,日裡和下面屯子上的屯民打交道,由於他沒有為官的架子,對屯民素來和顏悅色,有問必答,許多屯民都十分愛戴他。
王大人有女,是安撫使夫人。
還有個兒子,如今在官衙當差,卻還沒娶妻,這不就被一些屯民,和有些大膽少女給盯上了?
黑城這地界遠離中原,又各族群混雜,女兒家不像關內女子,還講究個什麼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民風十分開放。
男女之間互相愛慕,彼此追求,都是很常見的事。
於是就有那大膽女子,借著機會,追求王多壽。
那追求的手段可就多了,特意讓自家哥哥從中牽線的,故意跟著家人一同來官衙來找王大人的。還有做點吃食塞給王多壽,碰不到王多壽,就塞給王大人,讓他轉交給兒子的。
一開始可把王鐵栓給驚得不輕。
女兒家追兒子,都追到自己這兒來了,可略微了解了一下當地習俗,倒也說不出什麼。
自是又老生常談起多壽成親之事。
王多壽一直以還未立業不想成家作為借口,跟家人推脫催婚的事。如今眼見功名也考中了,竟還不想成親,這叫什麼事?
其實之前王多壽跟著二哥和爹送奶來找爺,其實就有躲避婚事的意圖。
家裡趙秀芬一直惦著小兒子還沒成親的事呢,那會兒正謀劃著要給王多壽說親,他才借口躲了出來。
這邊王多壽的婚事,還沒說出個所以然,另一個大齡青年衛琦,也正式進入眾人眼底。
原來衛琦也該到說親的時候了。
這才有福兒總拿婚事來懟他的事發生。
其實就福兒來看,小五兒再晚兩年也不是不行,並不著急,但如此好用的工具,一用衛琦就認輸,自然不會放過。
這邊衛琦被說得臉色越來越臭,正打算協同大郎逃離守財奴的魔掌,那邊衛傅來了。
衛傅剛來,就看見福兒正在念叨弟弟。
不用聽,就知道是在說婚事。
他當然也知道福兒其實沒有想逼著弟弟成親的的意思,但她就愛用這事和衛琦鬥嘴。
其實兩口子都喜歡看衛琦吃癟,隻是一個是坐壁上觀,一個付諸行動罷了。
衛傅剛到,老爺子和牛大花還有王鐵栓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