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王家堡那個地方不錯,被衛傅惦記上了。
老爺子何等人物。
不過一個轉念,衛傅的心思已經被洞悉了七七八八。
於是在老爺子意味深長的目光下,衛傅越發赧然。
半晌,才憋出一句:“爺,這些事你別跟福兒說。”
老爺子笑了起來。
“怎麼?你還怕她知道?”
他倒不怕她知道,隻是經歷這場事,自己的變化太大,心機倒越發深了,他表面無事,其實心裡多少有點疙瘩。
終歸究底,他還是希望自己還是她印象中的那個人,沒有絲毫改變。
老爺子笑著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打仗的就沒有不用謀略的,而玩謀略的,就沒有心不髒的。”
小子還是太嫩了,竟然糾結這個,這才哪兒到哪兒。
不過糾結好啊,糾結說明小兩口感情好,作為長輩的自然高興。
第126章
福兒從門外走進來,正好碰見老爺子出去。
她好奇問道:“你在跟爺說什麼?”
“說王家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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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將王家最近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福兒聽完,連聲嘖嘖:“這王蓮生到底在想什麼?都這時候了,還嫌得罪李家人得罪得不夠狠?”
“他並非不懂,不過是騎虎難下。”
王蓮生怎可能不懂當下情況該是要安撫李家人,可他已經騎虎難下了。
他作為家主,他對李家的態度,他的心腹手下最清楚不過,又曾對李家下了那樣的死手。
若是這時候改變態度,且不說附庸他的人,會不會恨他。
肯定會恨的。
畢竟當初對人不滿的是你,下面人揣摩你的心思,幫你去跟人作對,把人得罪死了,這會兒你變了態度,改為籠絡對方。
那置幫你作對的人為何地?
所以王蓮生哪怕清楚,他也不能改,不然就是自斷臂膀。
兩邊不討好,兩邊都得罪。
這就是被大勢逼成了必須一條道走到黑。
曾經對於史書上發生的一些事,衛傅有時真不懂,為何有些人明知道是錯的,還要那麼做。
他十分不能理解對方在想什麼,現在終於明白了。
所以他又從這一次的事上學到一點,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把自己置於下不了臺的地步。
“那你說王家該怎麼辦?那些花代價住進去的人真慘,王家搞內鬥,他們也不安穩,我估計他們肯定會想換地方,但現在哪還有什麼供他們換的。”
福兒還不知王家目前這情況,跟自己的男人有著莫大的關系,說得格外感嘆。
“不過我覺得這些人也是活該,羅剎人跑來禍害人,他們不想著對付羅剎人,反而先把自己的家眷送到安全的地方,這讓其他人怎麼想?隻會更覺得羅剎人不可戰勝,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首先從氣勢上就輸了,那還怎麼打?”
衛傅聽她說氣勢,不禁失笑:“你要是男兒,去打仗,肯定是個好將軍。”
福兒睨他一眼:“那你說的?!我爺就曾經說過我為啥不是男娃。倒不是我爺不喜歡女娃,重男輕女,隻是男娃能繼承他的衣缽。”
“說到這個,那王家未免也太慘,那麼多人就沒有個立得住的?看來我真得跟我爺學武了,不然王家霸王槍傳承不就斷了?”
說著,她就成了愁眉深鎖。
“雖說小五能學,可他到底不姓王,我爺嘴裡不說,肯定希望有個有王家血脈的人能繼承……”
衛傅將她摟過來,道:“行了,你想這麼多做甚?大不了以後我們生的孩子裡,哪個遺傳了你的體質,就讓哪個姓王,這樣不就一舉數得了?”
福兒的眼睛頓時亮了。
“這個想法好!”
她滿臉笑容,正想對他說什麼。
突然就感覺出他眼神有點不對,當即有些臉發燙。
“你別亂來哦,我過來是專門找你回去的,大郎還等著咱們呢。”
“大郎可以再等一會兒,不是有烏珠看著?”
“那……”終究福兒不是矯情女子,膽子也是個大的,“那我們……去裡面?”
衛傅的書房裡,專門闢了間臥房,以供他平時偶爾休息一會兒。
然後兩人就去裡面了。
.
一荒唐就荒唐了不短的時間。
衛傅餍足地躺在那兒,還不想動,就被收拾好的福兒推了推說要回去了。
誰知兩人正打算離開書房,王多壽來了。
福兒以為是不是大郎有什麼事,所以弟弟專門來找自己的,問過之後才知道不是,而是黑城來了幾個特殊的客人。
黑城雖被封了城門,但並不意味就無法出入。
黑城和王家堡一樣,有一個瓮城。
所謂瓮城,就是真正的城門外還有一道或半圓形或方形的小城。瓮城一道城門,裡面還有一道城門。
瓮城除了有守衛城門的作用外,還可在瓮城裡設箭樓用來攻擊敵人,敵人闖入瓮城,這時主城門必然是關著的,若此時再把瓮城的城門關閉,就可對陷入其中的敵人瓮中捉鱉,因此而得名。
黑城封的就是瓮城的城門,而就在瓮城的敵臺上,衛傅命人架起了一個巨型轆轳,轆轳用兩股手腕粗的繩索吊起了一個巨型竹筐。
當然這東西平時是不常用的,除非是搬運什麼東西,或是多人進出,才會把竹筐從敵臺上放下去。
若隻是一兩人進出,丟根繩子下去也就行了。
今日這個巨型的吊筐就被動用了,裡面站了七八個年紀不等的男人。
他們站在吊筐中,一邊往上升,一邊就默默地觀察著城牆,以及敵臺上守衛的精神面貌。
甚至上去後,被人看似護送,實際上是押送的路上,他們也一路都在觀察著。
見城裡街道幹淨,百姓生活大多如常,有些鋪子甚至都還開著,時不時有百姓進去買物,買物時還會闲談笑語幾聲。
隻是在見到他們經過,不管是何人,都會露出警惕的目光。
似乎一眼就認出他們是外來人。
這些人嘴裡不說話,其實心中的天秤已經傾斜。
待到了官衙,這些人在待客的廳堂裡坐了一會兒,才等來了兩個人。
是一男一女。
兩人都年輕得出乎人意料,且男的俊,女的美。
兩人到後,在首位上坐了下來。
見那面容俏麗的女子,毫不避諱地坐在首位的右側,這些人不禁側目。
直到首位的男子看了過來,幾人才忙收回目光,由一位年紀略長一些的老者,站起來道明了身份。
這老者並非哪家姓長,甚至今日來的人裡,除了一個年輕人,是某個族群的族長之子外,其他都是幾個屯長姓長的心腹或是僕人。
這些人來,自然是來說投靠或庇護之事的,隻是這些人都不怎麼老實。
反正讓福兒聽來,他們說話很繞,雲裡霧裡,就是不想道明來意,抑或是說出求助之言。
“既然各位沒什麼要事,我這就讓下人領你們去用飯,有事改日再談?”
見這女子突然不耐插嘴,關鍵這位安撫使竟不出言制止,反而寵溺地看了對方一眼,道:“本來本官與夫人是要去用飯的,突然聽說諸位到來。不如各位先下去安頓一二?等歇息一晚,有事明日再談?”
可他們怎可能等到明日?
過江而來,本就是冒險之舉,自然也不是他們一人來的,而是每人都帶了幾個隨扈。
隻是這黑城封城了,還不讓隨意亂入,隻得主事的進來,其他人帶著人馬藏於附近等著。
他們在這裡歇著不要緊,外面的人等不得,而且誰知道明日回去時會不會碰見羅剎人,且在王家堡的人也等不得。
幾人頓時急了。
“大人……”
這時,幾人中的唯一青年,也是鄂爾特氏一族的族長之子哈巴爾突然道:“大人,我代父親,有事與大人相商。”
由於他是幾人裡最年輕的,方才說話時,根本沒輪上他。
其實讓福兒來看,鄂爾特氏一族反而最有誠意,不像其他人求人還想拿捏點架子。
因此她又坐了回去。
而衛傅與她心靈相通,同樣覺得這鄂爾特氏一族最有誠意,當即目露詢問之意,向哈巴爾看了過來。
“如今羅剎鬼來襲,我鄂爾特氏不過是個小族群,族人不過兩千,屯寨又不夠堅固,若羅剎鬼來攻,恐不能抵抗。但我鄂爾特氏是不會放棄族人的,所以想跟大人商量,能不能讓我鄂爾特氏的老弱婦孺住進黑城?留下男人們,若羅剎人來攻,我鄂爾特氏就與他們殊死一戰。”
聽到這話,福兒詫異地睜大圓眼。
和哈巴爾一同來的幾人,則都是大變臉色。
無他,哈巴爾說的這些話,對他們這些存著私心而來的人來說,就是狠狠地一記耳光打在臉上。
可同時也有人意動,下意識地看向衛傅。
衛傅笑了起來,贊道:“我等了這麼久,終於聽到一句有血性的話了。”
說著,他頗有些痛心疾首道:“敵人來襲,本該是攜手對敵,你們這些屯莊卻各自為伍,各有私心,寧願藏於屯寨之中,也不願出去對敵。本官雖有心,但守衛力量有限,還有這麼一城人需要庇護,隻能遠遠看著,有心無力。”
他看向其他幾人:“方才聽了那麼久,其實本官差不多也弄明白你們的意思了,隻是本官不想與你們交談,爾等都可以回去了。”
幾人沒想到安撫使會突然撵人,紛紛面面相覷。
“大人……”
他們倒不想離開,可此時上來了幾個差役,要帶他們下去,幾人隻能不甘地看了被留下的哈巴爾一眼,走了。
當然,他們即使出了黑城也沒走,而是巴巴地守著哈巴爾帶來的隨從,一直等到哈巴爾從黑城出來。
哈巴爾雖很不耐這些人,但還是把安撫使的意思告訴他們了。
安撫使的意思很明確,黑城可幫忙庇護各種老弱婦孺,但前提是各屯莊不得避戰,大家需得聽從黑城調令,攜手共同對敵。
對此,鄂爾特氏一族作為弱小的族群,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才會那麼跟衛傅商議。
但其他幾個屯莊的人卻一聽就連連搖頭,甚至頗有幾分鄙視哈巴爾的意思,有人還譏諷鄂爾特氏一族的人腦子被豬踢了,竟會答應這種要求,你們的狼性呢?
哈巴爾眼睛晶亮,冷笑道:“大人有一種盾,這種盾羅剎鬼的槍擊打不穿。”
聞言,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
一番面面相覷後,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