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士子雖有評論時政之權,但說要上告卻要另處。
來大理寺上告,可不是不需付出代價的,他們都有功名在身,且這並不是自己的事,讓自己作為上告人,未免擔的風險太大。
福兒本就觀察著當下局勢,見有人遲疑,當即掩面哭道:“民婦是萬萬不敢進這衙門裡的,民婦丈夫就是因為上告,進了衙門人就不見了,如若民婦再進去不見了,誰又來救我們夫婦倆。民婦就在這裡等,等大人去查明,若大人查明是民婦誣告,民婦該被下牢下牢,該打板子打板子,但民婦不進去。”
人群裡有百姓插言道:“你讓人家進去幹甚?進不進去,也不影響大理寺查案啊。”
“就是就是!”
“好好一個大活人,進了禮部就不見了,禮部都能不見人,指不定這大理寺也會不見人。”
魯成方被氣得臉頰赤紅,卻又無可奈何。
“罷罷罷,你在此等候吧,本官這就去命人查。”
這時福兒擦擦眼淚,又道:“大人命人去要人,對方肯定矢口否認,而說人失蹤和考卷被篡改,也僅是民婦一口之言。民婦丈夫的朱墨卷不在民婦手中,被他帶去了禮部,如今人和證物都在禮部不見了。”
“但之前民婦丈夫曾說過,怕人在自己考卷上動手腳,於是在下場之後誊抄了幾分他寫的文章,分別寄給了禮部尚書彭大人,和都察院一位姓趙和一位姓何的御史。大人將這三位大人請來,便能佐證民婦所言是否為真,是時還望大人盡心幫民婦尋找丈夫。”
得!
這連怎麼查案都教上了。
可如此一來,越發佐證了確實存在舞弊現象,不然人家為何能拉出幾個高官作為證人?
而此時,隨著消息的擴散,越來越的士子聚集到了大理寺門前。
顯然如今的局面,已經不是魯成方能做主的了,他匆匆步入大理寺,打算從大理寺後門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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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元宮
黎皇後正在侍弄一盆牡丹花。
三月已是百花綻放的時節,但絕不是牡丹花開的時候,顯然這盆牡丹是專門培育而出的。
諸如這樣的牡丹,坤元宮還有十幾盆,都是正武帝新命人送來的,知曉皇後喜歡牡丹。
花嬌,人更嬌。
可惜美人眉間不見歡愉之色,總籠罩著幾分愁思。
一陣陣通報聲,宣告著帝王的到來。
皇後卻沒有站起來,依舊拿著花剪剪著花。
“今日陽光甚好,我帶你出宮去轉轉?”
皇後看看他與自己親昵的距離,再看看手中花剪,總是忍不住會想,他就不怕?不怕自己一剪刀捅向他?
可事實證明,他從來不怕的。
“不想去?我說傅兒來京城了,你也不想去看看?”
皇後手中的花剪驀地掉落。
正武帝眼明手快地接了過來,同時他的衣袖也被人抓了住。
“傅兒入京了?”
“不光他入京了,還有你兒媳和孫兒。”
“你又想做什麼?”
皇後收回手,同時目露警惕之色。
正武帝微微一嘆:“為何你總覺得我對你做什麼,就是有所圖?”
難道不是?
可這話被皇後含在了嗓子眼裡。
“你就說你想不想去看看?”
皇後咬了咬下唇,半晌才道:“想。”
第82章
此時禮部中,也聽到了鼓聲。
大理寺的鳴冤鼓,響得少,不代表沒有響過。
正巧前面衛傅剛說完‘我娶了天下最膽大妄為的女子’,後腳這鼓聲就響起了,哪怕老辣如顧碩,都忍不住一激靈。
激靈完,他又想哪有這麼巧,不禁有些急促道:“厚德你又何必敷衍你外祖,你就算不顧念你外祖,難道還不顧念皇後娘娘?”
這可真是惡人跑來殺人,沒殺成被人抓了,說我來殺人是為了你好,你不該報官抓我。
衛傅不想再跟顧碩有任何言語的交談,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吏役匆匆跑了進來。
由於顧碩一直就站著門處,自然看見了,忙打開門走出去。
“大人,不好了。”
“什麼事如此慌張?”顧碩斥道。
“大理寺門前有一群舉子聚集,上告建京舉子衛傅丟在我們禮部中,同時還上告禮部官員於新科會試中行舞弊之事。”
顧碩沒撐住,腿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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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正武帝見皇後說要去,很是喜悅。
正讓人備車,打算更衣出宮,卻有太監來稟大理寺卿魯成方求見。
“他來是為何事?”
太監曹仁微微抬頭看了皇後一眼,又低頭道:“是因為建京有個叫……叫……”
“叫什麼?”
“有個叫衛傅的舉子在禮部失蹤了,他的妻子跑到大理寺擊鼓鳴冤,因此還牽扯出一樁疑似新科會試舞弊之事,現如今大理寺門前聚集了很多士子,魯大人說他實在擔待不了此事,特來求見陛下。”
曹仁一口氣兒把話說完。
說完,沒忍住抹了抹汗。
黎皇後直接站了起來。
正武帝看了她一眼,又對曹仁道:“既然跟新科會試有關,朕去見見他。”
“我也去!”黎皇後倉促道。
正武帝也沒說什麼,帝後二人一同移駕紫宸殿。
不過在魯成方進來時,平時正武帝處理政務的龍案一側卻加了一架屏風,屏風下露出一角女子裙擺,隻見那裙擺上繁復的花紋,就不難猜出對方身份。
魯成方心緒如何復雜且不說,他平白直訴地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包括狀告者的每一句話。
他以為正武帝定會龍顏大怒,誰知他聽完卻是笑了一聲。
“人家都給你指了方向,你就按著查便是,來找朕做甚?”
魯成方冷汗直流。
如此大的事,牽扯上六部之首禮部,又牽扯新科會試,他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卿能做主麼?
其實他還真能查,隻是事情牽扯之多,牽扯之廣,讓他頗感到棘手,才會入宮面聖。
“既然你大理寺一方不敢查,那就三法司一起查,拉上刑部和都察院,該怎麼查就怎麼查,朕也想知道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魯成方領命下去了。
等魯成方走後,皇後當即從屏風後走出來。
“你為何不讓他先去找傅兒?”
正武帝挑了挑眉。
“你覺得在這京城裡,誰敢害他性命?那不是不把你這個皇後放在眼裡。”
皇後本是情緒激動,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被噎得也不知是該慚愧,還是該羞窘,更不知該說什麼。
“我要出宮一趟!”
正武帝見她隻說話,也不願看自己,道:“朕陪你一同。”
上了車後,皇後沒忍住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不然為何說要帶她出宮?
“你是說傅兒考科舉一事?朕確實早就知道,朕也沒想到他竟會跑去考科舉,他既然想試試,那就試試也無妨。”
他明知道她問的不是這個。
可皇後也清楚,有些事他若不想跟她說,是不會跟她說的。
兩人坐了輛普通馬車,隨行侍衛也都換了裝,沒從大燕門而出,而是走了側面的東安門,又繞到了棋盤大街。
等二人到時,棋盤大街上已經湧滿了人,大多都是穿著舉人服的士子,還有些聞訊而來看熱鬧的百姓。
侍衛連連讓人避讓,才讓車駛了進去。
諸如這種看不出來歷的馬車還有好幾輛,稍微心思靈活點的都知道這應該是哪個權貴人家出來探看情況。
走到裡面後,反而寬敞了不少,沒那麼擁擠了。
畢竟各府部衙署都在附近,湧滿了人影響其他衙署辦公,所以從大理寺出來了些差役維持現場秩序。
皇後隔著車窗,離得老遠,就看到了福兒。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嬰孩,嬰孩的月份應該不小了,小身子很靈活,膽子似乎也很大,小腦袋一會兒轉向東,一會兒轉向西,看人群裡的人。
黎皇後頓時崩潰了,撲上去捶打正武帝。
“都怨你,都怨你,若不是你,他們何必受這種委屈和苦處!”
正武帝一手環著她腰,任她在懷裡撲騰。
“若是沒有我,你兒子現在已經被廢了,被廢的太子生不如死,即使沒被廢,你讓他迎娶謝家的女兒進門,指不定這孩子不一定能生下來。”
皇後一愣,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又覺得他強詞奪理。
“即使沒有你,我兒也不會被廢,我早就送他歸了西,我兒順理成章登上皇位。”
“代價就是賠上你自己?”
“我願意賠上我自己,與你無關!”
之前無論皇後怎麼撲打自己,正武帝都沒有生氣,偏偏這句話觸怒了他。他緊著後槽牙,冷笑道:“你現在是朕的皇後,你說與朕有關沒關?”
“我沒有想做你的皇後,是你逼我的……”
前半句說得斬釘絕鐵,後半句在看到正武帝臉色後,皇後卻遲疑了,同時臉色一變,忙躲了開。
“這是在宮外!我要去看我孫兒!”
說著她便下了車,本來正武帝可以拽住她的,不知為何,沒有伸手。
侍衛們一看皇後娘娘下了車,當即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