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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不光王大秀和王二秀姐妹倆回來了,王大妞和王二妞也回來了。
福兒和衛傅自是又被兩個姑姑拉到面前來,又是打量又是說話,總體來說,福兒看兩個姑姑對衛傅還是挺滿意的的。
倒是王二妞回來遲了,臨到中午快吃飯時,王二妞才跟丈夫翁俊民姍姍來遲。
福兒見二姐穿著打扮,不像普通鄉民。問過大姐之後,才知道這位二姐夫家是在建京城裡開雜貨鋪的。
從雙方家世來說,二姐算是高攀了,所以在婆家沒什麼地位,她這個丈夫也是個遊手好闲的。
當然這僅限是大姐的抱怨,讓福兒來看,這二姐夫是不是遊手好闲不知道,但做人不夠踏實,挺愛吹噓的。
他大概還不知福兒兩口子是從京城來的,抑或是知道反正也知道衛家是落了難,所以拉著衛傅就是一通吹噓,吹噓自己認識什麼什麼人,又在得知衛傅和福兒要在這裡扎根,又吹噓以後幫衛傅找個發財的路子。
若是普通人,大抵真被他這身綢緞衣裳以及他吹噓的事給唬住了,關鍵福兒和衛傅都不是普通人。
一個見過的高官顯貴不知幾許,再高的官見著他也得跪。一個打小在宮廷底層出身,用宮裡的話來說是宮裡的老人了。
宮裡生存可不易,所以說福兒是個人精也沒錯,所以翁俊民這套在兩人面前還真沒用。
福兒不免覺得丟臉,畢竟翁俊民丟臉,也代表著二姐丟臉。
私下她拉著大姐悄悄道:“二姐怎麼嫁了這麼個人?”
“媒人說的,當時也見了人,除了人有點浮躁,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家裡還算有點錢,日子能過下去。倒是爺當初不同意,說臉白不當事,但二妞她自己願意。”
福兒瞅瞅翁俊民那白臉,雖然沒衛傅白,看來婦道人家都喜歡臉白的,例如她爺她爹她哥,都會嫌棄男人臉白,婦人也嫌棄,但嫌棄得相對來說不是那麼真心。
到底是別家的事,再說親都成了,又不能悔改,不喜歡那就離遠點。福兒便悄悄跟衛傅說,讓他躲著些二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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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妞也覺得挺沒臉的,私下找福兒說,讓她和妹夫別理她男人,他那人就是這樣的,總體來說沒壞心。
福兒看二姐說得勉強,也不好多說,隻能安慰她沒什麼事的。
第57章
初五又叫破五。
這一天不光要掃五窮,還要迎財神,同時過了這一天,也代表可以百無禁忌了。一般普通人家過年也隻過到初五,初六街上的鋪子就開了。
王興學打算明天出門幹活,問過之後才知道他這樣是老慣例。
他一開始是跟著家裡種地的,平時種地,副業是打獵。
附近許多漢子都是這樣,種地顧上一家老小吃喝,打獵算是添補。但王興學大概天賦異稟,是十裡八鄉最好的獵人之一。
旁人不敢進的老深山林子,他敢進,旁人打不到的獵物他能打到。
因為平時要賣獵物,久而久之就和毛皮販子認識了,再之後就成了邊打獵邊收毛皮,轉手再賣給毛皮販子,又能賺一筆銀子。
每逢大雪封山之際,不光是打獵的好時機,也是收毛皮的好時候。等雪化了,毛皮販子都進了山,自然也就輪不到他們這些二道販子。
幹上這一個多月,能吃大半年,關鍵等回來還能趕上春耕,什麼都不耽誤。
就是辛苦。
可關外的漢子誰在意辛苦?隻要一家老小都有吃喝,不挨餓不受凍,辛苦就辛苦些。
一般這趟王興齊會跟著弟弟一起去,兩人進深山多少有個照應。
也是深山裡有些獵戶根本不要銀子,他們打獵所得皮毛大多是要換糧食、鹽巴、糖之類的生活必備物,所以王興學去收毛皮時,帶銀子是次要,要背上大量獵戶所需之物進山。
可光憑他一人,根本背不了多少東西,來回往返太浪費時間不說,一次也換不了多少皮毛,有兩個人一起去,背出來的皮毛也多些。
“妹夫,你去不去?”王興學突然道。
衛傅愣了一下。
福兒問過之後,才知道為何二哥有這麼一說。
說白了王興學就是想帶衛傅掙錢,想著妹妹兩口子都沒什麼營生,便想帶衛傅做毛皮販子,辛苦是辛苦了些,但來錢比種地容易多了。
他看衛傅臉白,不像能吃苦種地的人,給他找條能來錢的路子,以後等帶上手了,就讓他自己做。
再來王興學還想借福兒他們的馬車,家裡雖有牛車,但牛車走不快,他這趟要走遠路,有馬車不光運的東西多,還能多跑幾個地方。
而且王興學知道福兒他們手裡有錢,他這生意之所以做了幾年都沒做大,就是因為手裡本錢不夠。
本錢不夠,收到的毛皮自然就少,而這生意也就做這麼一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據王興學說,他每次收幾十兩銀子的毛皮,倒手能賺三成往上,若是逢上毛皮商人大量收貨的時候,說不定能再翻一番。
利弊都擺在眼前,甚至連賺了錢怎麼分都說明了,如今就看做不做了。
“你拉衛傅去做什麼?山裡那麼危險?你想害你妹妹?”趙秀芬一時著急,有些口不擇言。
“娘,這是我親妹夫,我還能害他不成?”王興學失笑,“你光怕妹夫進山危險,就不怕你兩個親兒子進山危險?”
“這能一樣?”
其實趙秀芬的意思都懂,王興齊和王興學兄弟倆,打小就被爹跟爺帶著往老林子鑽,進山如履平地,衛傅哪能跟他們一樣。
“沒把握的事,我能叫上妹夫?這趟走的路都是我走慣了的,碰不到什麼野獸,就算真碰上野獸,這不還有我跟大哥。”
“那也不行……”
那邊趙秀芬在數落兒子,這邊福兒問衛傅:“你想去不?”
“那就去吧。”
福兒聽出他話裡的猶豫,道,“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了。”
“去。”
這次衛傅話音堅決,反倒福兒有些猶豫了。
“你還是別去了,我跟你說,說是到了冬天,野獸要躲起來休養生息,其實都是假的,下大雪野獸捕食困難,所以兇性大。但冬天又是一年之中野獸毛皮最好的,一些老獵人都會趁機去打獵,但非老手不敢出門,你跟我哥他們不一樣,他們……”
“我會武。”衛傅打斷道。
福兒用懷疑目光看他。
衛傅有點無奈:“我騎射功夫不錯。”
福兒還想說什麼,這時王大柱從屋裡提了把弓出來,放到衛傅的面前。
弓就是鄉下土制的,但任誰都不會忽略這弓的威力。
弓臂看似黑漆漆的,但經常摸弓的人就能發現這是硬弓,是用水牛角做的,弓弦粗且結實,是用多股牛筋搓成的。
這弓應該不下8力。
以當下大燕計算弓力之法,3到5力算普通,4到6力算中等,6到8力算高等,超過9力就算精銳了,也就是所謂的能挽弓過百斤。
大燕軍中的弓兵多為7到9力之間,沒想到這種地方竟有8力以上的弓?
衛傅早就看出老爺子不同一般,尋常老人也不可能大冬天跟著馳騁千裡,還像沒事人似的。
這弓難道是老爺子用的?
衛傅並未猜錯,不過他沒有算準這弓的弓力,這弓是10力的,為老爺子早年所用,連王興學都拉不開。
當初王興學學打獵時,可是垂涎這弓多年,可惜拉不開就是拉不開。不過他平時打獵用7、8力的弓足以,太重的弓也影響速度。
王興學正要說話,老爺子抬手打斷他。
“試試?”他對衛傅說。
衛傅沒說話,隻是提起弓,也沒擺姿勢,用手試了試弓弦。
老爺子看他拉弓的架勢,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鐵環。
“把這個戴上。”
衛傅接過來,看了看,戴在大拇指上。
福兒這才知道,原來衛傅平時大拇指上戴的扳指,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拉弓?
屋裡施展不開,一行人來到屋外。
老爺子去院牆邊捯饬了下,拎出一個靶子來,就豎在牆邊。
“衝這射。”
王興學打趣道:“這破靶子用了人老幾代,我爺,我爹,還有我跟大哥,練箭時都是用它。”
衛傅看出來了,因為這靶子真得很破,若不是二哥說那是個靶子,他還真沒認出來。
他接過一支箭,深吸一口氣。
挺肩展腰,一腳微微後退大半步,前後肩和肘尖都平齊,手臂抬起,但手腕是放松的。
“姿勢倒是不錯,就看你能不能拉開這弓了。”老爺子道。
說話間,弓弦已經被拉開了。
先是弦月,再是半月,很快就拉滿了。
而就在眾人驚嘆之間,箭矢已飛快地射了出去,正中靶子。
雖未重靶心,但一來這靶子已經破到沒靶心了,二來到底是新弓,第一次上手,不熟悉弓力弓向,也是正常。
老爺子眼神復雜,但並沒有多說什麼,把弓了接過來,道:“你要是想去就去。”
這算是合格了,能去了?
隻有福兒和王興學兄弟倆心有所感,看了老爺子一眼。
要知道爺一向珍惜這把弓,又為沒給它找到傳人而感嘆。曾經王興齊和王興學兄弟倆被老爺子寄予重望,可惜王興齊在打獵上平平,倒是王興學超出大哥很多,卻依舊拉不開這把弓。
老爺子曾說福兒以後有可能拉開這把弓,可她是個女娃,又離家多年,如今倒出來個能拉開的,怎麼爺看起來沒那麼高興?
話不多說,既然能去了,就要為接下來做準備。
山外冷,山裡更冷,平時穿的衣裳進山可扛不住,最後是王興學把自己進山穿的衣裳和毛皮靴子,借了一套給衛傅。
福兒見阻止不了,隻能出銀子出馬車。
聽王興學說,他知道幾個深山裡的村子,每次大概能出幾百兩銀子的貨,但苦於沒本錢收,於是一咬牙掏了四十兩金子出來。
一兩金子,能換十兩銀子,也就是四百兩,再加上一輛馬車。
次日,三人駕著馬車,一起離開了黑山村。
等人走後,開始福兒還不覺得,過了一晚,她覺得十分不習慣。
平時身邊總跟著個人,現在那個人進山了。
她有點蔫,去找老爺子說話。
“爺,你那弓有人能用了,為啥我看你不太高興?”
老爺子瞅了她一眼:“你現在高興?”
福兒翕張了下嘴,想說什麼,最終沒說出來。
老爺子磕了磕煙鍋,忍住沒把煙點燃。
“我還不知道你們小年輕的?剛成親,少不了也離不得,早上聽你娘說,你屋裡的燈半夜才熄,這是少了個人,夜裡睡不著?”
福兒有點惱羞成怒,兇兇地道:“爺,你有點為老不尊,咋還管起這事來了?”
老爺子笑了。
“爺這是為老不尊?爺這是為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