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誰讓你跪了?你起來。”
迎春爬起來,偷偷瞧了皇後臉色一眼,軟聲勸道:“娘娘,殿下到底大了,有了自己主意,他覺得您管他太嚴厲,有些事娘娘不如就睜隻眼閉隻眼松一些吧。殿下從小就乖巧懂事,很小就知道好好讀書,不給娘娘丟臉。娘娘,殿下是你那麼艱難才生下的,您為了他殚精竭慮,付出了那麼多……”
說到這裡,她心疼地拭著淚來。
“莫為了一些小事,鬧得母子離心。奴婢也知道奴婢這些話僭越了,但這些話奴婢早就想說了。”
“行了,你哭什麼!本宮有說過要叱責他?”
“娘娘!”迎春驚喜地抬起頭。
“你當本宮不知他此舉是在跟本宮怄氣?”
皇後收回目光,瞧向窗外。
“本宮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生分,可前有猛虎,後有餓狼,不管是太子,還是本宮,都容不得行差踏錯一步,太子一日未登上那個位置,我母子二人一日就是眾矢之的,是靶子,隻有謹言慎行方得妥善。”
頓了頓,皇後似乎想讓她安心,又道:“不過這是件小事,本宮倒也不至於因這點小事就生氣。”
迎春松了口氣,“娘娘不生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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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念夏和錢安也沒聽見太子說到底行不行。
不過兩人一直沒敢回頭看就是。
衛傅松開手,福兒趴在他懷裡輕聲喘著氣。
他又氣又惱地低頭擰了擰她臉蛋,怪她破壞了他的體面。她去推他的手不讓他擰,兩人無聲地又‘爭鬥’了會兒,終於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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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傅看了看車門處兩個奴才戰戰兢兢的背影,再看看懷裡膽大包天又刺頭的她。
確實她這車太小,也不太方便。
……
太子在福兒的服侍下擦了身。
見水是溫熱的,福兒便也借著洗了臉,擦了擦出了很多汗的脖頸。
念夏進來把汙水、臉盆和水桶送下去,將車裡收拾幹淨,又出去了。
因為天熱,兩人都沒什麼胃口,便吃了些福兒帶的瓜果和零嘴。
一大碗臨走前才從冰釜裡拿出來的西瓜,為了保證西瓜不變味,福兒特意將西瓜裝在一個小木桶裡,桶裡放了許多冰,如今冰已經化掉了,成了冰水,不過西瓜倒還是涼絲絲的。
一碟麻香牛肉絲,一碟豌豆黃,一碟蓮香蜜糖酥、一碟棗泥酥、一碟如意糕。
這裡頭除了西瓜和牛肉絲是福兒帶的,其他都是有人用食盒送上來的。怕天熱會壞,這些點心都是酥皮的,還都是甜的。
福兒一看就沒什麼食欲,倒是太子就著西瓜和牛肉絲吃了兩碟子點心。
他這種又辣又甜的吃法,讓福兒望而生畏,連連在心中暗道自己作孽,竟讓他學成了這種吃法。
不過他倒是吃得挺香,估計也是真餓了。
吃完再喝一碗清火茶,福兒將車窗上的竹簾半放下來,這樣既能擋住外面的視線,又能讓風吹進來。
衛傅靠在她腿上,福兒緩緩給他打著扇子。
“孤這樣像什麼,若是被人看見,定要說孤荒淫。”
福兒瞅了他一眼,就聽他這樣的嫩臉還荒淫?
“要不我把扇子給殿下,殿下給我扇,就沒人說你荒淫了?”說著,福兒就要把手中的團扇讓出去。
衛傅怎麼可能接,他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福兒沒好氣地繼續給他打扇子。
微風徐徐,拂過彼此的臉頰。
不一會兒,太子就睡著了,福兒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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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車隊突然停了下來。
問過之後,才知是到了驛站。
此時衛傅也睡醒了,精神抖擻下車去伴駕,福兒又等了會兒,才有人來安排她下車。
廂房已經準備好了,福兒跟太子住在一處,是一個還算寬敞的院子。
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福兒是絕對不會亂走的,她讓念夏去問能不能給她這送些熱水來,很快就有人把熱水送來,福兒沐了個浴,總算感覺活過來了。
天黑之前,太子回來了,因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兩人用罷膳就睡下了。
一夜無話。
次日,天剛亮,兩人就起了。
洗漱用膳,等出門上車時,東方才泛起魚肚白。
這一次福兒坐的是太子的車,不過上車後,衛傅就跟她說了,讓她乖巧一點別太張揚。
他雖沒有明說為何,福兒卻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其實見太子真安排自己坐他的車,福兒也有些後悔了,後悔不該為了貪涼一時肆意無忌鬧著他玩。
如今他倒是答應了,她卻覺得此舉實在冒失。
可此時後悔已經晚了,有些事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太子無疑是年輕傲氣、要臉面的,哪怕她明知道皇後對他管束很嚴,也不能當著他的面表現出來。
他都願意頂著可能會有的責難,讓她坐他的車了,頭是她開的,此時她又突然說不坐了,恐怕他再縱容自己,這次也要惱。
福兒隻能硬著頭皮上了車,還老實跟他保證自己肯定聽話低調。
衛傅見她被嚇成這樣,不禁哂然:“現在知道怕了?”
福兒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怕,這不是怕給你惹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別忘了孤是太子。”
這已經是太子第二次當著福兒說這種話,不管結果如何,此時福兒隻能聽著,並一定要相信他。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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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陪福兒坐了會兒車,等車隊要行之際,他又上了馬去前頭伴駕。
福兒起先還有些戰戰兢兢,可太子的車實在舒服,不光不顛簸,還寬敞。
車廂和車夫所坐的橫木之間,有個四尺來寬的車亭,在車上服侍的奴婢可以坐在此處。
念夏除了服侍外,是不敢進車廂的。
福兒一個人在有座又有榻的車廂裡,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簡直不要太舒服。
黎皇後那自然也知道太子讓個宮女上了他車的事。
迎春戰戰兢兢怕皇後發怒,幸好娘娘隻是聽著,並沒有說什麼。
至於太子,他時而騎馬伴駕,時而回車上休息,等到快中午日頭烈時,就直接回車上了。
按照他的說法,下午之前他都不用再出去。
而太子的車裡確實不是福兒的能比的,日頭出來後,就有人給送了冰,不光有冰,中午還有熱飯可以吃,瓜果點心更是不缺。
本來福兒還擔心路上吃食問題,如今倒是不擔心了。
車隊中午是不停的,會一直持續趕路直到下午,一般申時左右,就會到一處驛站。顯然這趕路時間是經過計算的,甚至這驛站都可能是專門搭建供以宮裡人前去行宮避暑之用。
如此幾日下來,福兒倒沒覺得受了什麼罪,倒是太子被曬黑了不少。
本來福兒沒發覺的,還是晚上脫了衣裳,才看出他頸子和衣裳裡面的顏色不對。
她沒忍住,嘲笑了他一下。
這一下可不得了,他教訓了她一晚上,以至於第二天福兒根本起不來。
好不容易起來了,她閉著眼睛更衣洗漱隨便吃了些東西,被念夏扶上了車,之後在車裡睡了一上午,反而太子精神抖擻的,騎著馬陪駕了一上午都不累。
此次遭遇,也讓福兒意識到一個問題。
什麼叫年輕氣盛?這就叫年輕氣盛。
而她竟有種吃受不住之感,果真是年輕,所以氣血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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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密雲,大路就越發寬廣了,沿路人煙稀少,經常會碰見大片的草地和湖泊,讓人有種終於到了邊塞之感。
這日,行經一處湖泊,元豐帝見此地水豐草美,突然興致大發說要在此地停留半日。
這幾天沿路經過城鎮,車隊都是過門不入,據說有地方官員前來接駕,元豐帝也是不見。趕路久了難免枯燥乏味,趁著今天天陰,又是中午,正好停下來讓所有人都歇一歇,順便就地造飯。
這一命令引來許多人的贊嘆,騎馬的也就不提了,那些坐車的連著多日憋在車裡,能出來透透氣,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福兒也下了車。
就見離這裡不遠處已經有人搭起了幾座帳篷,估計是供幾位正主子用。
遠處,禁軍侍衛已將這片廣闊的草地圍了起來,有人在守衛,有人在喂馬。有一處帳篷離著水不遠,福兒遠遠瞧著似乎是尚食局的人在那兒。
她本想過去看看,但附近停了很多車,許多車上的人都下來了。
這些往日光鮮亮麗的後宮女眷們,經過多日的長途跋涉,已經拋棄了平時盡可能奢華富貴的打扮,一切都簡便起來。
衣裳在保持體面的情況下,盡可能單薄,發髻也梳得簡單,也不搽脂抹粉了。
福兒遠遠瞧去,若不去看四周甲胄分明的禁軍侍衛,這些人哪像什麼娘娘啊,都像富戶人家的女眷。
太子前去伴駕了,福兒為了不引人矚目,也不敢走遠,隻在附近走了走看了看。
由於她這張臉陌生,許多人也不認識她,除了好奇地朝她看了看,也沒人跟她說話。倒是幾位皇子的侍妾,似乎之前與她有毗鄰之誼,彼此注意過,對她投以笑容,福兒還以笑容。
僅是如此。
福兒站了會兒,就有些厭了,打算回車裡去。
這時,小路子領了個宮女朝她走來。
因為太子的緣故,福兒也沒少跟小喜子手下這個小太監打交道,估計也是清楚福兒最近得寵,小路子往這走時就在給福兒做眼色。
走過來後,小路子道:“這是皇後娘娘身邊的晴姑姑,請姑娘過去一趟。”
福兒心裡咯噔一聲。
一瞬間她腦中閃過無數念頭,表面上卻裝得略微有些詫異,但還是溫馴又乖巧地隨這位晴姑姑去了。
連個盹兒都沒打,甚至也沒跟一旁急得快哭的念夏說話,仿佛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福兒的淡定讓晴姑姑不禁有些側目,不過她當著福兒的面也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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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福兒就猜這幾座帳篷是搭給陛下皇後幾人使的,果然如此。
來到皇後的帳篷前,四周有侍衛,門前還站著幾個宮女太監,一看就非平常處。
晴姑姑進去了,讓福兒站在外面等著,可過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出來,福兒隻能繼續站著等。
第一個下馬威來了,也不知等會兒娘娘會怎麼處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