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也是從這點才看出‘太子可能是在和皇後怄氣’,所以對太子最近的‘肆意妄為’,沒人敢出面管。
從皇後為了怕宮女勾引太子,不往他宮裡放宮女,就能看出她對太子的管教是很嚴的。突然冒出一個頗得寵愛,讓太子沉迷閨房之樂、做了不少荒唐事的她來,沒道理沒人出來幹涉啊。
尤其再過幾個月,太子妃就要進門了。
可偏偏沒人管,這其中必有原因。
再經過小喜子接二連三的‘提點’,福兒差不多就明白了。
不過福兒也沒蠢得去撵太子走,她一個小小的司寢宮女,連個名分都沒有,她能管住誰啊?她能把自己管住就不錯了。
也所以當聽錢安說,陛下下命要去行宮避暑,福兒表面沒什麼,其實下意識松了口氣。
陛下去,不可能不帶皇後娘娘和太子,等太子走後,她留在宮裡,如此一來總不顯眼了吧?
“姑娘,您可一定要跟著去避暑行宮。”
“呃?”福兒嘴裡含了塊西瓜,還沒咽下去,自是不好說話,隻能用眼神詢問錢安。
“姑娘,您想想啊,殿下這一去入秋才會歸,至少得三四個月,等回來差不多就臨著那位要進門了。若您在這時被殿下落了下,等於……”
接下來的話,錢安沒好直說,反正他很著急,著重申明道,“總之,為了您以後著想,這趟您一定要跟去。”
福兒又用眼神去瞅念夏。
念夏雖跟著她的時間短,但她來了後,福兒就讓錢安去尋陳司膳打聽過了,總之念夏雖不是出自尚食局,但大致來說也算胡尚宮這邊的人,盡管用著沒關系。
而且念夏為人十分仔細,做起事來有板有眼,一陣子下來福兒就把她當心腹使了,有什麼事也不瞞著她。
念夏見姑娘問自己,這還是姑娘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事上詢問自己的想法,顯然是把她當心腹看待了,她自然不想讓姑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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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思索了下,道:“小安子說的沒錯,打鐵要趁熱,殿下如今身邊就隻有您一個,您跟著一起去服侍,完全能說得過。若是能有運氣,趕在那位進門之前,您……”
她的目光落在福兒肚子上。
這目光太明顯,引得錢安也雙目發亮看了過來。
把福兒看得有點慌,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念夏壓低聲音:“殿下如今沒封您,是不好壞了規矩,因為按規矩,都是太子妃進門,才能封其他人。若姑娘能趁著這期間懷上,等那位進門時,為了宣示寬容大度,最低也要給您個才人的位份,等到那時候姑娘就穩了。”
按照規矩,太子妃之下又設良娣、才人、選侍、淑女。這都是有位份有品級的太子妻妾,其中太子妃一人,良娣兩人,才人四人,選侍淑女各八人。
太子妃先不提,良娣一般都是封出身高貴的世家貴女,念夏說最低也是才人的位份,難道說最高還能高到良娣不成?
這丫頭好大的野心!
福兒終於把那塊西瓜吃下去了。
“你就不怕我趕在人家進門之前有孕,礙了人家的眼,人家對付我?!你們真是好主意不出,盡出些餿主意!”
看得出姑娘不是真怒,念夏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姑娘,您可別小瞧了自己。是,您如今是沒有位份,但您有寵,又是宮裡頭的出身。那位雖出身高貴,但她是從外面嫁進宮,她若真為難上您,您也不用怕,到時候還不知誰對付誰!”
最後這句,念夏說的聲音很小。
旁邊豎著耳朵的錢安,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沒想到看似老實的念夏,竟如此……豪氣。
但她說得也沒錯,宮裡人有宮裡人的優勢,姑娘是出身低了些,但宮裡是講究出身的地方嗎?宮裡是全天下最不講究出身的地方,從來都是成王敗寇。
而且這些日子他也看出姑娘背後是有人的。
再是世家貴女、出身高貴又如何?這宮裡缺世家貴女出身高貴的人?哪個娘娘出身低?卻也不知死了多少個!
真若是鬥起來,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錢安倨傲地想著,一邊心裡怦怦直跳,還不忘點頭贊同念夏所說的話。
福兒難得板了臉。
“你倆趕緊給我噤聲,以後這些話不準再說,提都不能再提!你們說的事我心裡有數,總之這些話以後不準再提了。”
想到兩人也是為了自己好,她略微軟了些聲音:“我也是為了你們好,隔牆有耳,這世上從不缺聰明人,你覺得自己聰明,還有人比你更聰明,該安分還是要安分些。”
“是。”
“至於去行宮的事,讓我再想想……”
“什麼事再想想?”
門簾子一陣響動,卻是太子來了。
守門的寶全耷拉著腦袋站在後面,似乎有些懊惱自己沒能及時通傳,以至於讓殿下闖了進來。
之前錢安進去時,就吩咐他了,讓他盯著點外面的動靜,他卻沒盯住。其實也不是他沒盯住,而是殿下讓他不用通傳。
“也沒說什麼事,就是聽說宮裡要去行宮避暑的事。”
福兒站了起來。
錢安和念夏忙跪下行禮。
太子叫了起。
福兒做手勢讓兩人退下,錢安往外退時,狠狠地瞪了寶全一眼,又略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福兒。
念夏捅咕了他一把,讓他別太明顯了。
太子今兒穿了件秋香色四團龍圓領袍,腰束金銜玉腰帶,看起來十分正式,又不失俊逸雅致,似乎剛從外面回來就來這了。
福兒給他讓了座。
他坐了下來:“就隻是這些?”
“那殿下以為還有什麼?”
“難道你不想去?”
福兒明白了,太子肯定是以為她躲在在屋裡跟身邊人商量如何才能隨行的事,才弄得如此神秘兮兮。
他估計沒想到之前她根本沒想去,還是小安子念夏連番勸說,才動了那麼一點子心思,卻還有些猶豫。
“那殿下想不想我去?”
“你想不想隨孤去?”
經過這些日子,福兒對太子也算很了解了,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有何區別?”
衛傅挑了挑眉,“區別挺大的。”
何種區別?
前者是太子想讓福兒去,後者是福兒想要讓太子帶她去,看似沒區別,實則還是有區別的。
“那殿下到底想不想我去?”
“那你到底想不想隨孤去?”
她往他面前偎了一點,抓著他的手看他手上的戒指。
“肯定是要看殿下想不想我去了。”
衛傅有點無奈,將她拉到懷裡:“你就是不願示弱,在這跟孤繞。”
福兒就讓他抱著,玩著他的衣角。
“若殿下想我去,我就去。”
衛傅不慫她:“你若想隨孤去,孤就帶你去。”
兩人就這麼像學舌般,饒了好多個來回,福兒的臉被越繞越紅。
“那殿下到底想不想我去嘛?”她睜著一雙波光盈盈的大眼,睇著他。
衛傅似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好吧,是孤想讓你去。”
“那我就去。”
福兒露出一個得逞的笑,顯示她之前示弱撒嬌都是假的,都別有目的。
氣得衛傅頓時不顧太子威儀去擰她臉蛋:“得了便宜還賣乖!”
“殿下,你不要擰我的臉,疼!”她去推他的手。
“那你說是你想隨孤去的。”
“為何要說這個?”
“說不說?”
幾番糾纏,福兒的臉還在人手裡,人也被壓在了炕上。
這麼繞來繞去有什麼意思?為何一向傲氣、人前注重體面威儀的主子,竟在這跟個小宮女玩無聊的繞圈圈兒?
小喜子實在沒眼看,也是被兩人繞暈了,悄悄地退了下去。
福兒被逼得臉紅似火,忍不住輕喘。
“好好好,是我想隨殿下去的。”
衛傅終於滿意了,如願了,放開了她,端起旁邊放著的茶盞。
“這一趟應該要去三個月。你讓他們把你的衣裳收拾下,隨身要用的東西帶上,至於其他的就不用帶了,行宮裡都有。到時孤應該不跟你一起走,要在父皇身邊陪駕,陳瑾會安排你。”
福兒靠在他肩上,託著下巴,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
“殿下帶我去會不會不好?”
衛傅瞥了她一眼,點了點她鼻子:“這會兒知道膽小害怕了?孤不是見你平時膽大能包天?”
她嗫嚅道:“這不是怕給殿下惹麻煩。”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就不怕你母後對你此舉不滿?即使你不怕,我還有點怕你們母子矛盾波及到我頭上。
不過這話肯定不能明說的,她隻能這麼含糊其辭。
“能有什麼麻煩,別忘了孤是太子。”
.
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福兒也不想多的了,開始收拾行李。
其實從內心來說,她是想去承德行宮的,她長這麼大,自打幼年跟著甄選宮女的太監從家鄉來到京城,之後便再沒離開過皇宮。
早就聽人說,承德避暑行宮如何大,夏日如何涼快,據說不光有湖、有山,還有可供打獵的圍場。
師傅因為年紀太大,經受不起暑日和長途跋涉,早就被陛下準許前去避暑時不用隨駕,她自然也沒機會去,如今終於可以去見識一番了。
福兒覺得自己行李沒多少,可讓念夏收拾起來,才發現竟然不少,刪刪減減還裝了兩大箱子。
要知道她搬過來也就大半個月,就多了這麼多東西?
太子的行李輪不到她收拾,福兒就不管了。
另一邊,宮裡的動作也快,前面才下令,沒兩天就定下了出行的日子。
想著再過一天就能出宮,福兒莫名的興奮。
這幾天太子也很忙,白天幾乎沒怎麼露面,也就晚上會過來,也不知他在忙什麼。
用罷午膳,福兒午睡,也沒去床上,就睡在炕上。
萬字格的大窗上,織了蝶戀花紋樣的湘妃竹簾低垂,將光線和熱氣都隔在外面,炕前放著個鎏金三足的獸面冰釜,裡面大塊的冰山正冒著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