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月被逗笑了。
“你不會以為拉上她,我們就不會去告狀吧?”
“反正要告狀那就一起去告。”紫绡是鐵了心腸,像瘋了一樣,死死抓住福兒,捏得她胳膊生疼。
福兒疼得抽氣:“你松手!”
“既然要告狀,那就一起去!”
“你到底松不松手?”
別看福兒見人一臉笑,尤其她生得一張小圓臉大眼睛,天生就長得討喜,可寒起臉來,也有些嚇人。
碧玉見鬧成這樣,一時有些害怕,忍不住看了淑月一眼,淑月卻饒有興味地看著紫绡,似乎在等著看她倒大霉。
“你再不松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還沒落下,福兒反手一把抓住紫绡的手,也沒見她怎麼使勁兒,紫绡痛呼一聲摔倒在地。
嚇了碧玉一跳,淑月卻似乎早有預料。
“你竟敢跟這力大如牛的蠻貨動手,恐怕不知多少人在她手下吃了虧。”
淑月近乎喃喃自語,碧玉也沒聽清,隻依稀聽到不能和福兒動手,而就在她恍神的瞬間,另一邊形勢已急劇轉變。
紫绡摔倒後,並不甘心,撲上來要廝打福兒,而這一次福兒沒讓她,直接將她按倒在地,也沒看清她怎麼打了紫绡一下,對方終於不糾纏了。
但是哭慘了,躺在地上痛得嗷嗷哭。
福兒拍了拍被弄皺的衣裳,站起來道:“我早就說了,你們吵你們的,別扯我!愛告狀告狀去,能把我撵出東宮,我謝謝你八輩兒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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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冷笑:“你與其盯著咬我,不如想著怎麼收買她們,讓她們別告你狀才是真,自己是個蠢貨,還喜歡胡亂撒潑。這次先給你點小教訓,下次再來惹我,我讓你紫绡變紙屑!”
罵完,福兒走了。
留下面露忌憚之色的淑月,吃驚的碧玉,還有漸漸停了哭聲若有所思的紫绡。
四人並沒有發現,就在距離這裡不遠處的花叢後,隱隱露出一個衣角,顯然那後面似乎站著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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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叢後,正立著兩個人。
一高一矮。
高的那個是一位身著杏黃色圓領袍的年輕男子,他頭束金冠,身材修長挺拔,腰間系著嵌白玉革帶,手裡捏著一把折扇。
而矮的那個穿著一身醬棕色太監服,頭戴黑紗小帽,儼然是個小太監。
年輕男子大約有十七八歲的模樣,臉龐俊美但隱隱帶著一絲青澀,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此時他俊眉緊皺,薄唇微抿,眼中滿是怒火,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折扇。
“這宮女簡直太膽大了,她竟敢說不稀罕咱們東宮,不稀罕當什麼司寢宮女,還、還那麼說主子您!”
一直到那幾個宮女都走了,小喜子才恨恨地捏著拳頭道。
“主子,我這就去把那宮女追過來,定讓她後悔說出這種話。”
他抬腿就要走,被人扯著後領子拎了回來。
“你去追她做什麼?還嫌不夠……”丟人!
衛傅隻要一想到,方才那小圓臉宮女一臉不屑地說不想侍候那勞什子太子,就滿肚子怒火。
她怎麼敢?
她竟然敢!
可衛傅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堂堂的太子,竟然偷聽幾個宮女說話。
也是湊巧,今日他從外面回來,沒走前面的宮門,反而走了後面的麗園門,誰知行經此地聽見幾個宮女在吵架,一時好奇就停腳聽了幾句,萬萬沒想到竟會撞見這麼一出。
“難道就這麼放過她?”
小喜子邊說邊偷瞧自家主子的神色,“那圓臉宮女未免也太壞了,看她長得一副老實相,竟敢說那麼大逆不道的話,還敢跟人打架,下手還那麼狠,奴婢方才看她對著那宮女胳肢窩掐了一把……”
說到這裡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仿佛自己被掐了那麼一把也似。
“那地方被掐多疼啊,怪不得那宮女哭成那樣!”
小喜子能看見,衛傅自然也看見了。
他雖不知宮裡底層宮人的一些陰私事,但看出那圓臉宮女很會打架,腋下那地方不受力又足夠隱蔽,是一處讓對方吃了虧,但事後又不容易找到傷痕的地方。
而類似這種地方他還知道好幾處,都是當初武藝師傅專門教過他的,沒想到一個小宮女竟然也會這種下陰手的招式。
殊不知底層宮女太監打架,歷來不罕見,多是因口角動手,宮女們打架一般都是小打小鬧,也不過幾個套路,拽頭發扇巴掌抓臉,太監們招數可就多了,各種下陰手。
但由於在宮裡,怕被上面知道後會受責罰,真正會打人的都不會給對方留下明面的傷,以防事後被追究。
方才福兒也是被紫绡糾纏煩了,才會使出‘殺手锏’一招致勝。
見主子一直板著臉沒吭聲,小喜子想了想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去把這事稟了陳總管?”
衛傅俊眉一挑,瞥了他一眼:“你稟了陳瑾做什麼?”
“讓陳總管出面管一管,那幾個好像是尚宮局這次送來的司寢宮女,卻私下吵架還打架……”
衛傅皺起俊眉,露出厭惡的神色:“管她們做什麼?女人在一起有不鬥的?”
好像沒有!
“那那個宮女呢?”小喜子氣弱道。
“孤犯得著因一句兩句話去對付一個小宮女?”衛傅微抬起下巴,倨傲道。
可他緊握著折扇的手,顯然是記上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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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暗中發生的一切,福兒並不知道。
她回去後,就先睡了一覺,起來後見三人都回來了,也沒詢問最後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次日,三人照舊去小齋,馬嬤嬤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說什麼,而是繼續昨日未完的講解。
今日馬嬤嬤的講解十分詳細,何止是詳細,如果說之前經過馬嬤嬤的講解,幾人弄懂了侍寢是什麼意思,大概過程是怎麼樣的,今天講的更要深入一些,其中還講了一些取悅男人的手段。
見三人都紅著一張臉,紫绡反而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顯然之前馬嬤嬤幾次留她,就是講這些的。
馬嬤嬤不光講,還拿出了實物。
是一柄角先生。
福兒見過這東西,猶記得那會兒她才十來歲,一次宮中爭鬥,牽扯出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當初查抄那宮女屋子時,她和幾個同齡小宮女鑽在人群裡看熱鬧,看到查抄出的箱子被扔在院子裡,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其中就有一大一小兩柄角先生。
當時她看那東西奇形怪狀,不懂那是什麼,就偷偷問了陳司膳。
陳司膳脾氣好,很少疾言厲色教訓人,那次卻教訓了她幾句,事後才遮遮掩掩告訴她那是什麼,並說這東西是宮中禁品,萬萬不可私藏之類。
馬嬤嬤拿出的這柄角先生,卻比她看到的那兩個做工更為精細,似乎也更為逼真,反正看得福兒是心驚肉跳不已。
“你們也別害臊!之前說老身不願用心教你們,如今老身可是把壓箱底都拿出來了。”
馬嬤嬤臉上帶著淡淡的怨氣。
之前福兒就有感昨日她走後,淑月碧玉和紫绡應該是達成共識,她二人不再去告發,紫绡則負責說服馬嬤嬤不再藏私,今日馬嬤嬤這一番行舉,顯然印證了她所想。
看來,她也算沾光了。福兒心中暗道。
……
兩個時辰後,四個宮女紅著臉離開小齋。
這漫長的兩個時辰對她們來說,也算顛覆了以前的認知,中間詳細難以描述,總之這是馬嬤嬤最後一次教她們。
之前福兒就在想,明明馬嬤嬤教的東西來來回回就是那些,為何會拖了這麼久,此時看來其實一天也就能教全了,之所以會拖這麼久,大抵也是存著想私授紫绡的心思。
如今既已被戳穿,馬嬤嬤估計也不想再多留,隻想趕緊結束差事以免再節外生枝。
果然,她們回到小院沒多久,就有人來通知她們,要給她們挪住處了,從這個小院挪到端本宮後面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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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本宮乃太子住處。
所謂東宮,並不是指太子所住的宮殿叫東宮,而是指的整個宮殿群。以當下東宮為例,從東宮正門前星門到位於後面的麗園門,統統屬於東宮的範圍。
當初福兒她們是從麗園門進來的,她們所住的小院在麗園門附近,而端本宮在整個東宮中軸位置,介於前廷和後廷之間。
東宮雖沒有皇宮大,又處在皇宮之中,但大致格局和皇宮差不多,都分前廷和後廷,普通的宮女太監若無必要是不允許去往前廷的。
第二天,四個宮女滿心歡喜地收拾了東西,讓人領著挪去了端本宮後面的一排庑房中。
還是一人一間屋子,不過這屋子比之前屋子要大一些,裡外兩間,裝飾也要華麗些。
幾人本以為來到這裡,就要開始自己的差事了,誰知幾日過去,一點動靜也無。關鍵此地靠近端本宮,來往的宮人也多,上面吩咐她們無事不要亂走,竟不如在小院自由。
唯一讓福兒值得慶幸的是,還是小安子負責幫她們送膳,倒沒虧待她的嘴,她也就靜靜等待上面的處置。
福兒猜她們之所以被放置在這沒人理,很大可能是因為太子不喜歡她們這些人。
第7章
不得不說,福兒真相了。
打從衛傅知道宮裡給他送了幾個司寢宮女來,他就極度排斥這件事。
要說他對這種事沒好奇心是假的。他並非元豐帝獨子,也非長子,排行為二,因嫡子的身份七歲被封為太子。
大皇子已於去年加冠封王前往藩地,他下面還有四位皇弟,三皇子年紀與他毗鄰,比他小一歲,身邊早就有人侍候了。四皇子小他兩歲,如今也有了三個侍妾。哪怕是五皇弟,今年才十四,也有了司寢宮女。
年輕的少年,哪個不是血氣旺盛?
可正值好奇之年,偏偏被管教甚嚴,極端的管束之下,如今又因要大婚給他送幾個司寢宮女。司寢宮女是幹什麼,衛傅再清楚不過,他生來既是天之驕子,年輕,身份尊貴,文武雙全,自然傲氣。
一個年輕、傲氣的天之驕子,能心甘情願接受別人的擺布?
還是這種事被安排?
衛傅表面上雖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但身邊奴才有意無意好幾次提起這件事,他都選擇了置若罔聞。
太子殿下不配合,奴才們能怎麼辦?
‘身負重任’的小喜子,嘴上沒急出火泡,他悄悄摸摸從弘仁殿溜出來,出來後對門外一個小太監搖了搖頭,而後就回去了。
再度踏進弘仁殿,正想若無其事的回歸原位,書案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幹什麼去了?”
小喜子嚇得差點沒摔個狗吃屎,忙穩住身子堆著笑道:“奴才出去想幫殿下換盞茶。”
“茶呢?”
本來就沒茶啊,小喜子撓著後腦勺幹笑:“茶、茶等會就來了。”
衛傅斜了他一眼:“你別以為孤不知道你出去是做什麼。”
偷眼瞧主子臉上沒惱色,小喜子觍著臉湊了過去。
“其實陳總管也、也是是為了殿下好。”
衛傅睨他。
小喜子說得結結巴巴:“十月殿下就要大婚了,若是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