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他年後很少出門了,待在書房一心備考春闱。
雲珠知道,曹紹的武藝也很不錯,可潘氏就這一個兒子,她擔心兒子也會像丈夫那樣死在戰場,所以希望曹紹走科舉的路子。
本朝文官的地位確實更高,文官精通兵法的話將來也有機會作為統帥帶兵出徵,曹紹便順從了母親的意思,反正他文武兼修,隨時都可以根據朝廷的需要行事。
因著從前的情分,雲珠願意看到曹紹金榜題名。
曹紹心中埋怨母親,甚至有過春闱故意落榜的衝動念頭。
可他知道,雲珠也會得知他的春闱結果。
他娶不了雲珠,卻不想被雲珠看低,他希望雲珠以後能嫁個更好的夫君,又不想雲珠真的忘了他。
曹紹還是想做雲珠最喜歡的男兒,就像他一樣,縱使兩人有緣無分,彼此都會是對方心中最特別的那個。
因此,這次春闱,曹紹全力以赴。
會試放榜,曹紹高中第八名。
三月初的殿試,曹紹被元慶帝欽點為探花。
面如冠玉的小國舅,越發成了京城閨秀眼中的香饽饽。
兒子並沒有因為情場失意而荒廢春闱,潘氏將這當成了兒子也沒有那麼痴情雲珠的表現。
這日早上,潘氏試探著對兒子道:“自你中了探花,有意與咱們結親的名門之家越來越多,娘想聽聽你的意思。”
她列舉了她比較滿意的幾家。
曹紹神色冷淡:“大哥馬上回京了,他比我年長,等大哥成親了,母親再為我操持也不急,否則我年少而先娶,外人該如何議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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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被狠狠地噎住了。
她明白兒子還是在惦記雲珠,偏偏兒子拒婚的借口確實讓她無法反駁。
曹勳都三十了,以前不成家是因為他自己有言在先,要等收復了九州再考慮婚事,如今他即將功成回京,潘氏不想成為百姓口中的刻薄繼母,就必須把曹勳的婚事放在親兒子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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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凱旋,元慶帝決定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去城門迎接,以示嘉獎。
京城的主道早早被禁衛軍們清理出來,百姓想要圍觀,要麼去主道兩側的商鋪裡佔位,要麼隻能在禁衛軍身後擠著。
這等盛況,雲珠也想瞧瞧熱鬧。
醉仙居是京城的大酒樓之一,經營酒樓的東家姓林,但這塊地是李家的私產。
醉仙居生意好,每年交給李家的租金都有上千兩。
早在大軍的歸期剛傳出來的時候,名門之家的女眷們便開始搶著預定街邊名樓臨窗的雅間了,醉仙居的林東家也懂事地先來寧國公府請示,得知國公夫人有意湊熱鬧,便將最好的雅間留給了寧國公府。
清晨一早,寧國公府的馬車停在了醉仙居的後街,避開前面擁擠的人群,穿過庭院,移步來到雅間。
窗外人聲鼎沸,雲珠不急著開窗,悠悠哉地陪著母親品茶。
走廊裡傳來低低的私語,丫鬟連翹推開門,站在門口請示道:“夫人,齊國公府的孫姑娘人在樓下,得知您在,想上來請安。”
孟氏笑著看向女兒。
雲珠知道,孫玉容請安是假,賴在雅間等著欣賞功臣風採才是真。
“叫她上來吧。”
今日醉仙居的二樓全是貴客,一樓的人沒有得到貴客們的首肯,誰也別想闖上來。
孟氏稀奇道:“你跟玉容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好了?”
雲珠:“沒有變好,隻是我沒那麼小氣。”
過了一會兒,孫玉容高高興興地走了進來,先嘴甜地朝孟氏請安,再熟稔地坐到了雲珠旁邊。
雲珠故意逗她:“你身邊那些好姐妹,沒一家搶到雅間的?”
孫家的齊國公府勢弱已久,家底薄了,在預定雅間上搶不過真正有權有勢的高官勳貴。
而那些肯巴結討好孫玉容的閨秀,家境自然連齊國公府都比不上。
孫玉容瞪眼睛:“我已經主動低頭了,你休要欺人太甚!”
雲珠笑,倒也沒有再揶揄她。
孟氏欣慰道:“你們從小就認識,本就該做對兒好姐妹,以後誰也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雲珠:“好,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孫玉容:“……”
孫玉容話很多,嘰嘰喳喳的,雲珠偶爾跟她拌拌嘴,時間似乎過得快了起來。
街上忽然一靜,是元慶帝接了凱旋的大軍,要回宮了。
各處酒樓、商鋪的窗戶齊齊打開,每個窗戶旁都露出人臉,有的興奮地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有人矜持地拿團扇擋住半張臉。
春風卷來細細的灰塵,也卷來飛雪般的點點柳絮。
雲珠也帶了團扇,隻是一眼望去見對面雅間裡的閨秀們都是這般姿態,忽然就不想用了。
她示意連翹拿開。
孫玉容奇怪道:“你平時不是最嬌氣了嗎,騎馬都要跑在最前面,就是為了不吃別人揚起來的土。”
雲珠:“要你管。”
孫玉容:“……”
真不知道曹紹怎麼受得了雲珠這大小姐的脾氣。
帝王儀仗在前,御輦四面的紗簾掛起,露出了深居皇宮的帝王。
雲珠小時候還被元慶帝抱過呢,除了服喪那兩年多幾乎年年都能見到元慶帝,這時自然不會緊盯不放。
御輦經過不久,便是在邊關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們。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功勞最大的兩個。
一匹黑馬,一匹棗紅大馬。
雲珠先看到的是騎著棗紅駿馬的四旬武將,那是長興侯謝震,父親的發小之一,祖父病逝時謝震還專門回京吊唁來著。
熟面孔,無須多看,雲珠很快就將視線投向了黑馬上的將軍。
這一看,雲珠先怔了怔。
因為那位將軍雖然比旁邊的謝震還要高出半頭,卻並沒有祖父、謝震這些大將軍身上常見的能止小兒啼哭的悍將霸氣。
他穿著鎧甲,戴著反射著融融春光的頭盔,盔甲下的面容卻是俊逸溫雅。
非要比較,他的氣度竟然與雲珠的父親李雍相似,都是儒將之風。
可李雍是京城的國公爺,除了那三次短暫的敗仗沒有經歷過多少戰場的肅殺,更像一枚放在錦緞上展示的美玉。
這人則是一柄光華溫潤的劍。
他似乎是笑著的,看起來極容易親近,偏偏又有著久居高位的威嚴,於舉手投足中不經意間展現出來,令人躊躇止步。
看他的面部肌理,他應該還很年輕,卻又給人一種閱歷豐富的成熟世故之感。
“啊,這是曹紹的哥哥,大國舅曹勳吧?”
耳邊傳來孫玉容的聲音,雲珠心中一動,再細細打量一遍曹勳,確實與曹紹有那麼一點相似。
忽然,騎馬的男人頭往醉仙居的方向偏了偏。
他的視線收得極快,但雲珠就是有種感覺,剛剛他看見她了。
因為這邊的一排閨秀,就她沒拿團扇?
第7章 一家之主
元慶帝在宮裡擺了慶功宴,為眾將領們接風洗塵。
武將們穿著鎧甲,隻摘了頭盔去了兵刃,因常年徵戰而曬成古銅色的臉龐威風凜凜。
位居武官之首的曹勳算是個例外。
他天生膚白,因為帶兵,春秋夏三季的確會曬黑一層,隻是才經過一個陽光慘淡的冬季,年後又因胡人請和少了奔波,自然而然就恢復了七八成的白皙膚色。
這樣的白剛剛好,既不讓人將他誤會成那種遊手好闲的富貴公子,又讓他從一群黑紅臉膛的將士中間脫穎而出。
元慶帝頻頻朝曹勳那邊看去。
除了曹勳功勞最大,其中也有曹勳長得實在太好的緣故。
滿朝的文武大臣,論姿容氣度,隻有李雍能與曹勳相提並論,如今李雍被罷官缺席了慶功宴,元慶帝忍不住拿曹勳養眼便是人之常情了。
酒過三巡,元慶帝給每個將軍都論功行了賞,對曹勳,除了金銀綢緞等俗物,元慶帝另有一宗特別的提議。
“當年復山跟隨國丈趕赴邊關之前,曾起誓不收九州不成家,這一眨眼十四年過去了,承蒙諸位愛卿與幾代將士熱血報國,九州已回,復山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復山是曹勳的字。
提到他的婚事,文武官員們都面露笑意,尤其是與曹勳相熟的幾位武將,起哄聲更大。
“這小子除了練兵就是打仗,軍營裡的母馬都不看一眼,都快素成和尚了!”
這是曹勳的叔伯輩。
“皇上快給大國舅賜門婚吧,等著他自己找,臣的兒子都快娶媳婦了!”
這是曹勳的同輩。
七嘴八舌的,曹勳隻是搖頭失笑。
元慶帝抬手,眾人停止起哄,元慶帝笑著問曹勳:“復山怎麼想?自打知道你要回京了,皇後已經提醒過朕好幾回,催著朕盡快為你賜門好婚。”
曹勳準備離席回話,元慶帝叫他別動:“坐著說,今日朕歡喜,咱們不分君臣。”
曹勳隻好坐著拱手:“皇上與娘娘美意,臣感激不盡,隻是臣太久未回京城,眼下更想多花些時間與親友團聚,等臣平復了思鄉之情,再厚顏求皇上娘娘賜婚,不知皇上可否成全?”
元慶帝大笑:“這有何難?等你有這心思了,隨時來跟朕說。”
一個為了報效朝廷耽誤到三十歲的將軍,還是堂堂國舅,為了表示天家對功臣的恩寵,曹勳的媒人元慶帝是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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