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他熟門熟路地跟著領路丫鬟來了正和堂。
“天氣這麼好,不如伯母與我們同去吧?”
給孟氏請了安,曹紹看眼坐在一旁的心上人,笑著邀請道。
二十歲的小國舅,儀表堂堂溫和風趣,既有足以與女兒匹配的相貌家世,又能夠無微不至地愛護女兒,孟氏真是越看越滿意。
“你們自去玩吧,我手裡一堆的事,且偷不得闲呢。”
曹紹面露遺憾,然後滿面春風地跟在雲珠身後出了門。
雲珠上了馬車,曹紹騎馬跟在一旁。
馬車上掛著寧國公府的徽記,曹紹那張俊臉對於一些京城百姓來說也並不陌生。
當馬車行到商鋪林立的繁華大街,一些闲言碎語便穿過車窗傳到了雲珠耳中。
“寧國公啊,可惜了老國公一世英名,兒子隻會紙上談兵。”
“別人家虎父無犬子,老國公偏偏趕上了。”
“我見過寧國公,長得是真的俊,我婆娘到現在還惦記呢,沒想到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丫鬟連翹跪坐在一旁,聽到這些,她氣得不行,咬牙道:“姑娘,停車吧,我下去教訓那些碎嘴的!”
雲珠淡笑:“是難聽了點,可誰讓爹爹吃了敗仗,隨他們說去吧。”
都是一些布衣百姓,她真為幾句闲言出手,那叫仗勢欺人。
她想得開,曹紹卻無法容忍那些百姓當著心上人的面奚落未來嶽父,沉下臉望向正口出狂言的街頭小販,右手握住腰間的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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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打實的威脅,附近的百姓頓時不敢再吭聲,至於馬車走遠後他們是不是又繼續議論起來,曹紹管不了,也不在意。
出了城門,雲珠下車,換上祖父生前親自為她挑選的那匹棗紅寶馬。
她高挑纖細,隻比身高八尺的曹紹矮了半頭,上馬的姿勢簡潔利落,很是養眼。
曹紹見她眉目舒展,似乎並未將街上的闲言碎語放在心上,也就沒再提,笑道:“比一場?”
青梅竹馬,他很了解雲珠的喜好。
雲珠與他對視一眼,笑了:“好啊,輸的人學三聲狗叫。”
曹紹:“……本來還想讓你,現在必須拼盡全力了。”
雲珠哼道:“誰要你讓,開始吧!”
餘光瞥見曹紹的馬已經與她的坐騎平行,雲珠猛地一甩馬鞭,朝前衝去。
奔騰的駿馬讓迎面而來的秋風變得更加清冽,雲珠目視前方,徹底將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曹紹緊緊跟著她,視線卻漸漸移到了心上人那邊。
今日雲珠依然打扮得素淨,穿著一套似白似粉的裙裝,發間別了一朵同色的小小絹花。
風吹開她耳邊的發絲,露出那張玉雪般的臉頰。
曹紹知道雲珠不喜歡往臉上塗抹太多脂粉,所以她纖長的眉、櫻桃色的嘴唇都是天生的,秾麗嬌娆。
雲珠馬術本來就好,再加上曹紹的分心,半個時辰後,雲珠先他一丈跑到了西山腳下。
縱馬疾馳,一旦停下來,汗意也就上湧。
等曹紹停穩了,就見雲珠一手攥著韁繩,一手拿著帕子,在緋紅的腮邊輕輕沾著。
略顯狼狽的雲珠,卻比她高高在上的樣子更添了幾分尋常人難見的媚態。
曹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雲珠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小姑娘了,十七歲的她,就像頂端已經綻放些許的芍藥花苞,豔色難掩。
雲珠換了手擦汗,才察覺曹紹目不轉睛的注視。
她無疑是個美人,也喜歡俊朗的少年郎為她所迷。
“愣著做什麼,髒死了。”雲珠點點自己的耳邊,提醒曹紹快點擦他那裡的汗。
雲珠長得美,聲音也嬌滴滴的,這麼一句嫌棄的訓斥,卻也叫曹紹骨子裡發痒。
所以他甘之如飴,笑著賠聲罪,取出自己的帕子擦拭起來。
兩人身後,是一棵長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槐樹,繁密的枝葉在他們頭頂投下一片濃陰。
雲珠眺望來路,寧國公府的馬車已經近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就能抵達。
等著無聊,雲珠想起剛剛的彩頭,扭頭問曹紹:“狗叫?”
曹紹尷尬:“你還真來啊?”
雲珠挑眉:“如果你說話不算數,以後我不會再跟你賭任何事。”
曹紹不願承擔那樣的後果,於是才恢復白皙不久的俊美臉龐重新泛起紅來,他左看右看,確定不會有其他人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才驅馬靠近雲珠。黑馬挨著棗紅馬,他也將上半身傾向雲珠,幾乎貼著她的耳畔,低低學了三聲狗叫。
看家護院的狗叫起來威風凜凜,小國舅學的卻是那一兩個月大的狗崽,毫無底氣,想要跋扈又沒膽量。
雲珠笑他:“早上沒吃飯嗎?”
曹紹近距離看著她嬌媚的臉,喉頭滾動,低聲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雲珠哼道:“我就欺負你了,你又能怎樣?”
曹紹的視線自她潋滟的眼移到她紅潤的唇。
是個男人都會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可他生生忍住了,就算雲珠不像一些文官家的閨秀那般循規蹈矩,她也不可能會縱容他婚前輕薄。
他主動拉開了距離。
等兩家的隨從趕過來,雲珠重新上了馬車,休息夠了,需要步行登山的石階路也到了。
曹紹陪著雲珠走在前面。
碧空遼闊,山風怡人,秋日的林間波浪般呈現出不同的明麗顏色。
雲珠還是牽掛邊關的父親的,在半山腰的涼亭休息時,她望著西北方,低聲同曹紹道:“不知甘州那邊如何了。”
曹紹看著她濃密的烏睫,安慰道:“別太擔心,九州有六州都收復回來了,剩下三州指日可待,伯父被老國公看輕太久,大概急於求成了,接下來隻需要等著跟我大哥的兵馬匯合,何愁拿不回甘州?”
兩次敗仗在前,雲珠確實對自家爹爹沒有多少信心了,可她聽說過大國舅曹勳的赫赫戰功,知道其人能徵善謀,年紀輕輕卻與其父齊名,乃是本朝公認的新一代戰神。祖父生前也對曹勳贊不絕口,稱父親能有曹勳的一成本事,他也不至於不許父親帶兵。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戰事。
雲珠是將門之女,自幼耳濡目染,在兵法戰術上頗有見解,邊關那些將軍們她雖然沒見過,也早從祖父口中了解得七七八八,所以無論曹紹提到哪次戰役,她都能參與其中,而不是隻能巴巴地聽曹紹高談闊論。
曹紹喜歡這樣的雲珠,可惜他的定力還是不夠,聊著聊著注意力又偏了,或是被心上人潋潋生波的眼眸吸引,或是被她飽滿湿潤的唇瓣所惑。
雲珠輕輕推了他一下,偏頭道:“你再這樣,我們就回去吧。”
曹紹尷尬地咳了咳,仗著隨從們離得遠,他低聲道:“這不能怪我,兩年多不見,你變了很多。”
雲珠來了興趣,看著他問:“哪裡變了?”
曹紹不語,一雙丹鳳眸泄露出無限情意。
就在這時,守在山道轉角處的連翹突然走了過來。
這是下面有遊人靠近的意思。
曹紹立即站起來,坐到了亭子另一側,換成連翹守在雲珠身邊。
“是孫家兄妹。”
雲珠面露嫌棄,偏頭看向亭外,並不準備理睬孫家那兄妹倆。
她卻不知道,孫玉容是專門追著她出來的!
自從李雍連連吃敗,孫玉容就準備狠狠奚落雲珠一番了,為了能夠與雲珠“巧遇”,不惜派人暗暗盯著雲珠的動向!
“哎呀,好巧,雲珠你們也來賞秋嗎?”
氣喘籲籲地轉過拐角,看到涼亭中的主僕幾人,孫玉容眼睛一亮,腿不酸了氣不喘了,加快腳步閃進涼亭,直接坐到了雲珠對面,中間隻隔了一人的位置。
雲珠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孫玉容幸災樂禍地笑:“怎麼這麼不高興,莫非是因為寧國公的出師不利?”
雲珠垂眸。
孫玉容掃眼自去擋在好色的哥哥面前的曹紹,心中頗為痛快,繼續拐彎抹角地諷刺起李家來。
隻是她才開了個頭,雲珠忽然抬手,不輕不重的一個耳光就落在了她臉上。
“啪”的一聲,孫玉容呆住了,不遠處對峙的曹紹、孫廣福也齊齊回頭。
他們就看見,孫玉容一手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站起來,瞪著坐在那的雲珠質問道:“你打我?”
雲珠則像聽了什麼笑話似的,一邊用帕子擦手一邊輕聲道:“打了啊,沒感覺?”
以她的身份,對百姓出手算仗勢欺人,打同樣勳貴出身的孫玉容卻沒這層顧慮。
孫玉容:“……你憑什麼打我?”
雲珠:“憑你擾了我的清靜。”
孫玉容憤怒地指著腳下的地:“這裡又不是你家,我想說就說,你管得著嗎?”
雲珠:“管不管得著我都打了,你能如何?”
孫玉容:“……”
無法講道理,她下意識地想撲過去也打雲珠一下,可她又知道雲珠會些功夫,小時候她就被雲珠打哭過!
氣得直跺腳,孫玉容扭頭大叫:“哥哥,你還不快過來替我做主!”
孫廣福倒是想來,可他才動動腳,曹紹就攔在了他面前:“姑娘家鬧口角,孫兄若出手,豈不是叫人笑話?”
孫廣福一來打不過曹紹,二來也不可能真的去打雲珠。
看看坐在那裡的高傲美人,孫廣福咽咽口水,轉頭對妹妹道:“玉容啊,確實是你太聒噪先擾了雲珠妹妹,你趕緊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
孫玉容:“……”
什麼哥哥啊,扔了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