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梳洗過,轉頭看見伏廷自屏風後出來,已換上便服,就在床邊站著,理著袖口,臉上不覺又是一熱。
左右退下,房門掩上。
伏廷自進門就一直看到她臉上這般神情,心說昨日大膽的很,今日才記起羞怯了。
他衣擺一掀,在床邊坐下。
棲遲緩步過去,挨著他坐下來。
燈火描著他的側臉,她目光轉過他身上,便又難免想起昨夜癲狂。
心口難以抑制地跳快,她伸出手,為他寬衣。
伏廷一把抓住那隻手,低低說:“今晚免了。”
她眉頭輕挑,有些詫異,還以為他主動搬入是食髓知味了,聽這話又似乎不是,有些摸不準他心思,故意問:“難不成是昨夜勞累,今日疲了?”
伏廷險些沒笑,敢說這種話,與明目張膽的挑釁無異。
想要制服了她,難,這女人永遠都敢。
他手一扯,將她拉到眼前:“你當我走到今日靠的是運氣?同樣的法子,不能在我面前用兩次。”
得叫她明白,他不是任由她牽著鼻子走的。
棲遲被扯著跌在他身上,正對著他臉,另一隻手勉強扶著他肩,分明是曖昧的姿勢,卻又被他制著,動彈不得。
她一時竟被他說住了,回味過來。
倘若他是這麼好激的人,陣前被突厥軍激個幾次,命早都沒了,又談何能做到大都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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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廷一隻手伸到她腰後,聲沉沉的在她耳邊道:“以後這種事,我說了算。”
她耳廓被他呼吸一拂,又聽著這話,瞬間心又是猛地一跳,緊接著腰後忽然一疼,險些輕嘶出聲。
是他的手掌扶在上面按了一下。
更甚至,他還用手重重揉了兩下。
她蹙眉,手揪住他衣襟,忍不住輕哼:“你弄疼我了。”
伏廷盯著她輕皺的眉目,可算是聽到一句像求饒的話了,這才松開她:“睡吧。”
棲遲被這一下提醒了腰後還疼著,咬唇上了床,躺去裡側,眼下無心與他計較,隻背過身不理睬他。
伏廷看著她的背,心說明明就還沒好,逞什麼能。
難道她以為套牢了他的身,就能套住了他的人?
就算那樣,也得由他來掌控。
他在她身側躺下。
她的身體與他比起來實在算得上嬌小,背抵著他的胳膊。
與昨晚不同,今夜起,他才真真切切覺得身邊多了個女人。
※
“大都護又一早入軍中去了。”
新露再拿著梳子為棲遲梳妝時,如常稟報。
棲遲“嗯”一聲,摸一下腰後,覺得似是沒那麼疼了。
這麼一想倒是慶幸伏廷沒再碰她,要真被他再如那晚般折騰一回,怕是好不了了。
新露為她梳好了發髻說:“曹將軍來了,已等了片刻了。”
棲遲想起來,那憑證已下了,她定然是打算隨商隊出發了才來的,起身說:“為何不早說。”
新露怕她身上還疼,忙伸手扶一下。
都護府園中的涼亭裡,曹玉林正在裡面坐著。
她來時聽秋霜說大都護剛從主屋走,也沒去打擾棲遲,料想夫妻二人應當是沒事了。
亭外輕輕的腳步聲響,曹玉林看過去,起身抱拳:“嫂嫂。”
棲遲步入亭中問:“今日是準備走了?”
曹玉說:“是,虧了嫂嫂的主意,是準備隨商隊外出探一趟了,既然又來了瀚海府,自然要先過來見一見嫂嫂。”
她是個耿直人,從酒廬裡那一次便覺得這位縣主沒有看不起人的架勢,甚至還出手相助,多少生出了些親近之心。
棲遲示意她坐,身後新露和秋霜一並上前,將手中捧著的漆盤放在石桌上。
盤中盛的皆是北地難見的瓜果小食,一份一份地拼在一起,品類繁多。
有好幾樣甚至是曹玉林從來也不曾見過的。
她察覺到這位嫂嫂出手似乎一直很闊綽,不免就想到伏廷這些年的艱難。
兩相比較,甚至懷疑先前他們夫妻就是因此而生出不快的了,可又想到三哥並不是那等吝嗇之人,應當不至於。
她看向在對面坐下的棲遲,端詳了那張臉一番,忍不住道:“嫂嫂似有些不同了。”
棲遲襦裙曳地,頸上圈著雪白的狐領,臂彎裡挽著披帛,眉眼看來,唇邊帶笑:“有何不同?”
“說不上來,”曹玉林斟酌著:“總覺得更似個女人了。”
棲遲聽到這句,不免就有些想偏了,反問:“難不成我先前不似個女人?”
曹玉林語塞一瞬,解釋說:“怎會,是覺得嫂嫂比起上次見眉目舒展了許多,想來還是與三哥無事的緣故了。”
她原先就覺得棲遲生得貌美,少了上次見的鬱色,神態一轉,自然而然遮不住的風情,可不就是更似個女人了。
但她表述不好,也說不過棲遲,險些要被弄到無話可說了。
棲遲也是逗一逗她罷了,笑了笑:“算是吧。”
她將小食往前推了推:“到底是個姑娘家,臨出遠門,不該吃些好的麼?別多說了,吃吧。”
曹玉林一愣,臉上雖無變化,心中卻是一暖。
軍中出身,已忘了自己是個女子了,今日卻似真有了個嫂嫂一般,與她用這樣的口吻說著話。
但她節儉慣了,還是舍不得動那些貴重的小食,想說上幾句話便告辭了,手遲遲未伸出去。
正坐著,有人自廊下一路走了過來:“嫂嫂。”
話音至,人已到亭外,頓時沒聲了。
羅小義身著甲胄,站在亭階下,眼看著亭內,神情有些訕訕。
棲遲看看他,又瞥一眼對面的曹玉林,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問:“軍中已無事了?”
羅小義口中啊一聲,回了神一樣,幹笑:“也不是,我是特地來送東西的。”
說到此處,他才看向曹玉林,端著那點笑,道:“許久不見了。”
曹玉林點頭:“是許久不見了。”
他問:“你傷都好了吧?”
她又點頭:“早好了。”
羅小義哦一聲,似是沒話說了。
曹玉林朝棲遲抱拳:“既已見過嫂嫂了,我便先走了。”
棲遲點頭,叮囑一句:“在外小心。”
曹玉林道了謝,起身離開涼亭,越過羅小義走了。
羅小義還在亭下站著,也沒看曹玉林離開。
棲遲朝後看一眼,新露和秋霜退去,她才說:“你既對她有意,又為何要躲著她?”
羅小義自然聽出她是在說誰,眼睛都睜圓了,隨即又笑得有些尷尬:“不瞞嫂嫂,我與阿嬋的事已過去了,沒什麼好說的,我也不是非要躲她的。”
“阿嬋?”棲遲以為自己聽錯了。
羅小義這才反應過來:“是了,是我忘了告訴嫂嫂,曹玉林是被胡人養大的,她以往有個胡名叫玉林嬋,入軍中後嫌沒氣勢,改回了漢姓曹,才有了現今的名字。”
棲遲不禁笑起來:“可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羅小義聽她這麼一說,愈發尷尬,笑笑說:“我先回軍中了。”
說完匆匆走了。
棲遲沒再多說,畢竟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不好多插手。
新露很快返回來,手裡捧著一隻盒子。
“家主,真巧,方才羅將軍給了這個,說是如今世子習武恐有損傷,放我這兒備用著。這是軍中的膏藥,治別的不行,對跌打損傷是效果最好的,我想著世子暫時也用不著,不如先給家主用,料想對您腰後的傷見效很快。”
棲遲意外,他特地跑一趟就為了送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在我看來上章對他倆而言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圓房,但畢竟是夫妻倆第一次,所以還是很好心的標了個圓房。
伏廷:第“一”次?
怎麼能說大都護穿著品如的衣服,他明明是悶悶地扛著品如的衣櫃好嘛……0.0
第三十四章
伏廷一手挎刀, 立在演練場裡, 望著正在操練的新兵。
當初這些流民剛入營時還諸多麻煩,如今訓練下來, 已經像模像樣了。
羅小義自營外而來,一路走到他身旁:“三哥,藥已送回去了。”
他點了個頭。
羅小義這趟回去的夠久, 是因為先前撞見了曹玉林,心裡復雜難言, 特地在外溜達了一圈才回軍中的。
他忍不住嘀咕:“三哥對世子忒好了,眼下又沒受傷,也不是什麼急事, 大不了我晚點去時帶過去就是了,何苦多跑這一趟。”
伏廷掃他一眼:“要你送就送。”
羅小義堆出笑來:“是,我隻是想世子那金貴身子, 要什麼藥沒有, 也不缺這個不是。”
伏廷唇一抿。
說的沒錯,李棲遲一身富貴, 要什麼藥沒有。
一個近衛匆匆走來,近前呈上奏報。
伏廷接了, 翻開, 裡面還夾了個細小的紙條, 寫著暗文,他迅速看完,合起來問:“曹玉林來過了?”
羅小義愣住:“三哥怎麼知道?”
“她的消息和斥候探的一起送到了。”他將奏報扔過去, 轉身說:“點夠人手,跟我走。”
羅小義兩手接住奏報,匆忙打開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快步跟上他。
伏廷大步走在前面,原本腳步很急,忽然一停,招來一個近衛,吩咐一句:“傳個消息回府中。”
……
棲遲不在府中,已到了鋪子裡。
商隊已經出發,她來此是為了交代了幾句,囑咐一番後續事宜。
櫃上的聽了吩咐退走了,她伸手撫了一下後腰。
那藥竟然真挺有效的,原本就好了一些,現在塗了之後,都不覺得疼了。
秋霜收了鋪中賬本,揣在懷裡,過來請她:“家主,可以回去了。”
棲遲轉身出門,剛好有幾人進門,其中一個與她迎頭撞了一下,擦過她肩。
秋霜連忙扶住她胳膊,斥道:“怎麼走路的?”
棲遲扶住帷帽,看了眼那人。
是個胡人,頭戴一頂絨帽,掃了眼秋霜,眼神竟有些兇惡,一言不發地進了鋪子。
秋霜直脾氣,差點就要上去再與他理論一番,剛好新露趕了過來,才止住了。
“家主,”新露在門口小聲說:“大都護命人回府傳了話,請您這兩日最好不要出門。”
棲遲想起他一早入軍中後到現在也未回,料想是有事在忙,點頭說:“那便回去吧。”
登車時,櫃上的匆匆出來,也不與她說話,隻與一旁秋霜小聲說了幾句。
秋霜過來,在她耳邊說:“櫃上的說,方才新來了幾個談買賣的,聽說家主手上有商隊,想談筆大的,他無法做主,問家主是否要親自過問。”
棲遲看了眼頭頂日頭,不好多耽誤,說:“叫他自己談,我在旁聽個片刻便走。”
秋霜稱是,返回鋪中。
耳房裡,豎起屏風。
棲遲在後面坐下,聽著櫃上的將人引入,一言一語地談論起來。
聽口音,對方不似漢商,隔著屏風看了個大概,似乎就是剛才進門的那幾個胡人。
隻幾句,她便覺得對方不是真心要做生意,說得天花亂墜的,卻皆是空話虛言,買賣列了一堆,卻不說詳細。
還未談成,先許了一堆不切實際的好處,又叫櫃上的派車送他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