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徐吉正立在羅希光屍體前,謝緲自底下洞『穴』上來了,便忙上前行跪禮,“殿下,若非是臣這兩個不爭氣兒子,殿下也不會深陷此處……臣有罪!”
“永寧侯說錯了,”
謝緲面『色』蒼白得厲害,“是我該感謝你這兩個兒子。”
徐吉原本是猜測,而此刻聽謝緲這話,他心中便才確定,太子並非是誤入彩戲園這地下場子,而是從一開始就在謀劃。
徐山嵐和徐山霽是他徐吉兒子,他們二不但方便替太子掩護,且這一旦事,太子也不必費力去請聖旨調兵,因為他作為永寧侯,有萬守城軍供他調遣,要太子透『露』徐山嵐和徐山霽在這兒遇險,他又怎會不來?
徐吉在朝堂之中一向是不肯站隊,除非皇帝調遣,他一般是不會為任何任何事調兵。
但他老徐家如今就這麼兩個兒子,太子這一招狠啊,是『逼』得他不得不來。
“侯爺既然來了,那麼這事就由你處理,無論是看客還是守園子,一個別放走。”
謝緲語氣平淡。
“是。”
徐吉拱手應聲。
“殿下!”
但在謝緲才要抱著戚寸心轉身離開時,徐山嵐卻忽然喚了一聲。
他忙不迭地跑上前,一撩衣擺跪下,恭敬地行禮,“臣徐山嵐有眼不識泰山,此前對殿下多有不敬,請殿下恕罪!”
隨即他又將被『揉』皺紙團奉上,“這是羅希光羅大方才交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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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玉。”
謝緲瞥了一眼身側青年。
丹玉即上前將那紙團接過來,隨即便跟在謝緲身後離開。
太子回宮馬車入了宮門後也未曾在皎龍門停下,而是直奔東宮宮門,太醫院御醫接了太子遇刺消息便匆忙身穿衣提著『藥』箱往東宮趕。
不多時,延光帝謝敏朝也貴妃吳氏乘御輦到了東宮紫央殿內。
謝敏朝在桌前坐著,瞧了那晃『蕩』珠簾後那些御醫身影,又宮娥端了一盆血水來,他神『色』未動,是問那掀簾來太醫院院使,“如何?”
“刺傷殿下兵器上喂了毒,不過此種毒『藥』臣等早在去年『藥』壇會上仔細鑽研過,那時便已經制了解『藥』。”
太醫院院使躬身行禮,恭敬地答道。
南黎宮中太醫院每年七月會舉辦『藥』壇會,“『藥』壇”即“『藥』談”,是太醫院中御醫聚集在一研究『藥』理壇會。
作為南黎醫術高明之聚集處,太醫院時常會收集外頭各類毒『藥』,各類良方來進行鑽研探究。
一年鑽一味『藥』,一味毒,盡得其中治療良方解『藥』。
為便是謹防江湖中或是北魏蠻夷以陰損之法暗害皇族子弟『性』命。
“太子妃呢?也中毒了?”
謝敏朝接了身旁吳貴妃遞來茶盞,抿了口茶。
“太子妃是發熱,如今正昏睡著。”院使垂首說道。
謝敏朝在紫央殿待了不到半盞茶功夫,便吳氏離開了,御醫則替謝緲清理了傷口,解了毒,又包扎好傷口,再開了『藥』方子,等著太子太子妃兩碗湯『藥』煎好送到床前來,他們才陸陸續續地離開。
柳絮在殿內守了一夜,直至翌日還未亮透時戚寸心退了熱,她另兩名宮娥才輕手輕腳地了紫央殿,又去命準備清淡早膳。
外頭灑掃宮皆不敢喧哗,手上動作也盡力放輕,東宮內是如此安靜,但朝堂上卻已因太子彩戲園遇刺一事鬧得滿堂哗然。
太傅裴寄清在朝堂上力求延光帝謝敏朝徹查彩戲園,永寧侯徐吉也破荒地上書要嚴查此事。
直至光大盛時分,戚寸心才從睡夢中蘇醒過來,盯著上方素『色』承塵看了好一會兒,被窩暖意令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好像在彩戲園地下歷經種種,不過是一個陰冷『潮』湿夢。
窗棂間透進來光照在她身側少年明淨面龐,她偏著腦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伸手去掀他被子,看清他手腕纏著白『色』細布。
她才替他掖好被角,卻他睫『毛』微動,下一瞬便睜開了一雙眼睛。
此刻他面容蒼白,看來更有一種脆弱易碎美感,盯著她片刻,他仿佛才清醒了些,是一雙眼瞳仍有些朦朧,“娘子。”
他剛醒聲音還沾染分未褪睡意,有點軟乎乎。
“你毒解了嗎?”
戚寸心又問他。
“嗯。”
他似乎還有點困,眼睛半睜著。
“傷口還疼不疼?”她窩在被子,『露』腦袋。
“疼。”
他應一聲,側過身來,額頭抵上她肩,看來乖乖,有點撒嬌意味,“但是這樣也很好。”
戚寸心臉有點紅,“好麼好?你這樣了還說好。”
“我不用上朝,可以和娘子待在一。”他抬眼望向她,一雙眸子純澈漂亮。
“你不上朝,可我要上學。”
戚寸心忍不住笑他。
然,少年忘了這件事,他皺了一下眉,抿唇不說話了。
“你也生病了。”
隔了會兒,他才說。
“我向父皇告假,你向周先生告假。”他這會兒眼睛又彎些弧度,打算她“逃學”事宜,“這樣晚上我就答應陪你看你喜歡書。”
“麼你願意看嗎?那種書生小姐酸話本子也可以嗎?”戚寸心眼睛亮來。
少年對那些志怪小說根本提不麼興致,他們在一塊兒時唯有兩本書是他常看,一本兵器譜,一本她遊記。
“會比東陵那本更酸嗎?”他沉思了片刻,問她。
“……那本也不是很酸吧?”
戚寸心有點難為。
少年顯然並不理解她為麼會看那些迂腐又沉悶話本,但他還是勉強做了決定,輕輕頷首,“可以。”
“不行,緲緲。”
她笑了一聲,從被窩伸一手去『摸』了一下他臉,“我不能逃學。”
“我們一生病話,先生又要說我們荒唐了。”
她可沒忘記上次一在屋頂看月亮看風寒事。
少年半垂著眼睛,下一瞬卻忽然在被子捉住她戴鈴鐺手腕,戚寸心也不知他手指有麼,她才掀開被子,就發現自己鈴鐺和他纏在一了。
“謝緲你做麼?”
她抬手,便牽連著他纏著細布手也抬了來,兩顆鈴鐺在一塊兒響啊響。
“娘子,我手臂有傷。”
他提醒她。
戚寸心立刻不敢動了,瞪著他好一會兒,最後忍無可忍地伸另一手去揪他臉蛋,“又是把我關來,又是把我和你鎖一塊兒,我要是總這麼對你,你會開心嗎?”
“開心。”
他眼睛神光清亮。
“……?”
戚寸心愣住了。
……他看來居然真挺開心?
他有點黏,她想。
可是她偷偷又看了他一眼,壓住有點上揚唇角,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就三,等我病好我就要去九重樓。”
“好。”
他終於得逞,眼底流『露』分笑意。
也許是因為傷口疼痛亦或是還有某些不為知緣由,少年眼底仍是倦怠,即便是對她笑,也總有分潛藏異樣。
是和戚寸心說了這麼一會兒話,他便又困倦地閉上眼睛,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清淺。
戚寸心聽珠簾外柳絮小聲輕喚,便坐身來,原想聲讓少年將鈴鐺解開,可目光卻又不自禁停留在他面龐。
“緲緲。”
她喚了一聲。
“你有麼話要同我說嗎?”她已經為此猶豫了好久,卻是到今,到此刻,才試探著問口。
他真睡著了嗎?
她不知道。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閉著眼睛沒有絲毫反應,好似真陷入了睡夢中一般。
戚寸心忍不住俯下身,抱住他。
在她側過臉,下巴抵在他肩上時,她並沒有看他睫『毛』細微地顫了一下。
“沒有話,也沒有關系。”
她聲音離他耳朵好近,溫柔得不像話。
反正,是她曾經和他約定好,他不願說事,她也不願意為求一個前因後而揭『露』他傷疤。
她本想開誠布公地同他談一談,她希望他不要再做那樣試探,也不希望他總是這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