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貓就趴在少年的身側,正用雙眼睛望。
“緲緲,緲緲你怎麼了?”
戚寸發覺他的不對勁,連忙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也這剎,
少年驟然睜開雙眼,翻身過的瞬間手狠狠地扼住的脖頸。
他的力道大,戚寸無法掙脫,對上他那雙好似被夢魘裹挾仍不得清醒的眼睛,猛烈地咳嗽幾聲,卻再沒掙脫,反而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臉,艱難開口,“緲緲……”
的聲音過分溫軟,比他才經歷的場夢要更像夢。
他指節驟然僵,目光停留在的面容,剎那卸了力道。
第51章 不騙你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初春時節的風仍是凜冽的,到了黃昏時分太陽將落未落,便更比正午時寒冷許多。
戚寸出了九重樓,被子意子茹帶去紫垣河對岸時,隻瞧見柳絮一行人,卻不見謝緲的蹤影,她下一動,便問柳絮道:“殿下是出宮了嗎?”
“殿下命奴婢告訴太子妃,他有事出宮,今日就不能來接您了,奴婢才過來時,殿下才回東宮換衣裳,此時應該未出宮門。”柳絮垂首恭敬地答。
戚寸一聽,便喚子意與子茹,“快,我們快去看看殿下在不在皎龍門!”
“是。”
子意與子茹齊聲答。
戚寸提裙擺跑入玉昆門內,子意子茹有柳絮等一眾隨行宮人忙跟上去,待他們趕至皎龍門時,正見那紫衣少年一撩衣擺,才走上馬車。
Advertisement
“緲緲!”
戚寸忙喚了一聲。
此間寒風吹動他的衣袂,他聞聲回頭,一眼望見那個提裙擺朝他跑來的姑娘,她氣喘籲籲地停在他的面前,或許因為是一路跑來的,她的臉頰泛紅,鬢邊有了幾分汗意。
“來做什麼?”他等她呼吸喘勻,才輕聲開口。
“你是出宮查案嗎?”
戚寸望他。
“嗯。”
他頷首。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她。
可少年靜默地凝視她片刻,目光落在她的脖頸,這幾日她總戴白狐狸『毛』的領子,或因這一趟跑得急,路上她解開了兩顆玉扣,隱約『露』出她白皙脖頸上一片顯眼的淤青。
半晌,他垂下眼睫,唇畔笑意極淺,好似與往常沒什麼不一樣,“娘子,你回去吧。”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烏黑的髻,隨即轉身。
但他才抬步踏上馬凳,卻忽然一頓,然後目光下移,落在己紫棠『色』衣袖上那隻白皙的手。
他回過頭,便正撞見小姑娘一雙圓圓的眼睛,她仰面望他,抿嘴唇不話。
“娘子,我會早些回來的。”
他握住她的手腕。
“我去。”
戚寸卻隻是平靜地看他,道。
她分毫不肯退讓,抓他衣袖的手遲遲不松開,仿佛他不一句“好”,她便這樣同他一直耗下去。
她仍舊放不下幾日前出宮的事,他隻是在茶樓裡聽了一些闲話,當有關那二十幾具身份不明的屍體的矛頭指彩戲園時,他就明顯有些不對勁了。
戚寸覺得己不能放任他己一個人出宮去查這個案子。
“娘子為什麼一去?”
少年眼底流『露』出幾分『迷』茫,“是周先生留給你的作業不夠多嗎?”
“……你不哪壺不開提哪壺。”
戚寸瞪他。
他一瞬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漂亮得不像話。
“好。”
他終是妥協了。
戚寸的一雙眼睛亮起來,但她看了看己衣袖上的銀線鳳紋,頓了一下,“我得先回去換身衣裳才行。”
“你不會騙我吧?”
她重抬頭看他,有點將信將疑,“你總是騙我。”
“不騙你。”
少年搖頭,眼眉仍帶淺淡笑意。
戚寸終放下,轉身跑出老遠,又忽然停下來,回頭看那個立在馬車前,身形挺拔清瘦的少年。
他站在那兒,動不動。
戚寸回到東宮換了身衣裳便又乘步輦到了皎龍門,果然那馬車停在皎龍門外,她提裙擺上了馬車,坐在車廂內的少年在她掀簾進來的剎那便睜開了眼睛。
他眼下有兩片倦怠的淺青『色』,此刻隻略微按了按鼻梁,在她坐到身側的時候,順勢靠在她的肩上。
他又閉起眼睛了。
戚寸垂眼簾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指碰了一下他的睫『毛』。
他沒睜眼,卻抿起唇笑了一下。
戚寸不由跟他笑。
夜幕降臨時,彩戲園內燈火通明,其間熱鬧的聲音便是在街上能聽得清晰,戚寸與謝緲隻作尋常打扮,一進彩戲園,便去了樓上欄杆畔坐。
跑堂的滿臉堆笑,上了熱茶茶點便趕緊下樓去招呼別的客人了,謝緲端起茶碗遞給戚寸,可她卻在盯坐在一旁作富家公子打扮的丹玉,好奇地看了又看。
他滿頭的小辮子都拆了,上頭那些奇怪的銀飾不見了,一頭卷曲的頭被梳理成規整的髻,手上拿了把折扇,端的派頭倒足。
謝緲將她的臉掰回來,將茶碗遞到她手裡,隨後輕睨丹玉,“這幾日你都在這兒?”
“可不是嘛殿……公子,”丹玉清了清嗓子,壓低了些聲音,神神秘秘地,“我這幾都耗在這兒了,結交了好些個富家公子哥,可惜這幫家伙家底兒雖然夠厚,卻沒什麼相熟的人能將他們帶去地下的場子。”
“那地方的確難進去,隻是有錢不夠,非得有底下的常客帶,才有資格進去。”丹玉喝茶牛飲,兩口悶完一碗。
戚寸想了想,,“那日在茶樓上有人,地下的看臺上常有金銀鋪滿地,那些常客出手此闊綽,而此大量的金銀錢財流入,那麼彩戲園應該有一本賬冊才對,不然他們又何去核對地下的收入?”
“是這樣沒錯。”
丹玉點頭搗蒜,才本能地顯『露』出幾分恭謹,隨即又想起己此刻是個紈绔子弟,便一抬下巴,“可他們後院守衛森嚴,無白黑夜都有不少人輪番巡視,我沒機會進去,怕打草驚蛇,壞了公子的打算。”
他的語氣裡流『露』出幾分苦惱。
“那些常客不似這樓上樓下的看客從大門進來,除了這正門汀水巷的後門,他們應該有更為隱秘的入口,而這兩日有關彩戲園的流言已經銷聲匿跡,想來應該是這背後之人已經察覺到了點什麼。”
徐允嘉站在謝緲的身後,低聲道。
“大理寺查到那些屍體卻並未處理,既談不上打草驚蛇,那麼這彩戲園的人許並非是因為察覺到什麼風吹草動,隻不過是不想任由流言翻沸罷了,”謝緲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一張明淨無暇的面龐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一旦鬧到臺面上,這生意怎麼做?”
“公子得有理。”丹玉拍馬屁的功夫十分熟練。
“其實我覺得,”戚寸一手撐下巴,思索了會兒,,“丹玉你可以繼續那些紈绔們打交道,他們去不了彩戲園地下,一是比你急的。”
這話得有趣,丹玉卻沒明白,他撓了撓頭,“為什麼啊?”
“我從前在東陵知府府裡時,葛府尊常常會在府裡宴客,他們這些大富之家其實多會攀比,而攀比來攀比去,無非是在吃穿享樂上下功夫。”
戚寸一邊吃茶點,一邊,“哪家富商的流水席擺三,隔另一家就擺個五,葛府尊招攬文人墨客附庸風雅會弄什麼曲水流觴,若是有什麼時興的東西,他們常是第一時間拿到手的,對他們來,吃飯早就不隻是為了口腹之欲,其的東西一樣。”
“物以稀為貴,越不滿足他們,他們就越是抓撓肝地想得到,就好像這彩戲園地下的把戲,他們這會兒一在想辦法。”戚寸到這兒,又看丹玉,“你隻需跟他們混到一塊兒去,讓他們把你當成好兄弟,他們得了機會,你就然而然有機會了。”
丹玉恍然,點了點頭,“夫人得有道理。”
戚寸才喝了口茶,側過臉便見謝緲在看她,她便『摸』了一下己的臉,“怎麼了?”
“是娘子細塵。”
他嗓音清泠,伸手蹭掉她嘴角沾染的茶點碎屑。
戚寸的臉頰泛紅,躲開他的目光,“隻是以前做奴婢的時候常見到這樣的事。”
她這樣一副模樣實在有點可愛,謝緲不禁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但目光落在欄杆底下的一樓時,錯開那圓臺之上精彩的雜耍表演,他明顯瞧見一道身影掀了簾子走去後頭。
“徐允嘉。”
謝緲驀地開口。
“他就是這彩戲園的管事之一,秦越。”徐允嘉一看到那人的一張臉,便與昨夜滌神鄉副鄉使顧毓舒送至東宮的那幅畫像比對上了,“這麼多,總算有這麼一個人『露』面了。”
“派人盯,謹慎些,不被察覺了。”
謝緲擱下茶盞。
夜『色』籠罩下的彩戲園檐下串聯一盞又一盞顏『色』不一的燈籠,許更為隱秘的把戲早就已經在許多人看不見的地下悄悄開場,但那到底是屬少數人的樂趣,而局外之人甚至連直通神秘地底的入口都不知道在哪裡。
馬車一路行至宮門內,在皎龍門前停下,徐允嘉在外頭喚了一聲:“殿下。”
閉目養神的謝緲輕應一聲,隨後睜開眼時,卻在馬車頂部鑲嵌的夜明珠的冷淡光輝下,看見靠他熟睡的她的一張面龐。
她的呼吸聲很輕,微熱的氣息時不時地噴灑在他的脖頸,這樣近的距離,他甚至可以借夜明珠的華光看清她面頰上淺『色』的細微絨『毛』。
戚寸再清醒過來時,拂面的涼風迫使她半睜起眼睛。
她最先看見兩名提燈的宮娥走在前面,那兩盞宮燈好似渾圓的兩輪明月般,卻是暖黃的光影鋪散,照背她的少年與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宮巷裡靜悄悄的,隻有風穿梭枝葉之間的簌簌聲偶爾襲來。
“緲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