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緲反應迅速,伸手扶住她的後腦勺,才令她不至於仰躺平地摔。
“謝謝。”
戚寸臉頰通紅,有點尷尬。
少年抿唇像是在笑,一雙眼睛清澈漂亮,低下頭的剎,鼻尖輕蹭到她的,她呼吸一窒,又聽殿外傳來柳絮的聲音,她便伸手揪住的臉蛋。
“我走了!”
她站直身體,紅臉轉身扶頭冠快步往殿外。
大黎三十多年前遷月童,昌宗皇帝定月童潛鱗山為南黎龍脈所在,並在潛鱗山上修建謝氏宗廟,供奉大黎先祖。
太子妃入宗廟祭祀,隨行有五百禁軍,還有兩百宮娥宦官,從出宮門,到御街,道路兩旁撐傘冒雨前來瞻仰太子妃鳳鸞車駕的百姓無數。
所有人在看雨中被簇擁前行的車駕,卻始終未其中的太子妃究竟是什模樣。
敕封金冊入宗廟,是皇族正妻才有的榮耀,除卻帝王之妻皇後的儀仗天下獨有,緊接便是儲君之妻太子妃的殊榮最盛。
滌神鄉的副鄉顧毓舒受命領滌神鄉三十一人騎馬隨行,雨水敲擊在腰間佩劍的聲音清晰可聞,自太子妃與貴妃的車駕出城門後,鬥笠之下,一雙眼便更添警惕。
下雨泥濘,但通向龍脈潛鱗山的道路卻並不似其它官道般一下雨便滿是泥濘,德宗皇帝在位時,便命人修此路,鋪設石板,此後即便是下雨,這條路也從不塵土泥濘。
天『色』陰沉暗淡,透一種濃的青黑『色』,雨幕之下,道路兩旁半人高的野草葳蕤,被夜雨洗得發亮。
冷霧彌漫,沙沙聲不絕於耳。
車內一直守在戚寸身畔的子意和子茹不由『摸』腰間的銀蛇彎鉤,兩人神情有些肅正。
戚寸也始終緊繃神經,捏糕點半晌才吃一口。
Advertisement
箭矢劃破空氣,在細密的雨水中驟然襲來,顧毓舒神『色』一凜,腰間佩劍出鞘,錚然一聲響,劍刃精準抵住襲向車駕的箭矢,轉瞬之間,林中如簇的箭雨襲來,隨行的滌神鄉歸鄉人與禁軍忙上前抵擋。
車駕驟然停下,坐在車內的戚寸一個踉跄,半塊糕點落地,她匆忙穩住身形。
“保護太子妃和貴妃!”
顧毓舒的聲音在雨中傳來。
戚寸才掀簾一看,便林中數道身影一躍而起,朝她飛身前來。
刀光劍影割破道道雨幕,衣袂帶起泥水雨花,滌神鄉的人和禁軍與些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打鬥之聲不絕於耳。
“來的人真不少。”
子意『摸』銀蛇彎鉤,打量了幾眼外面的情況,又轉頭看向戚寸,“姑娘不必害怕,奴婢與子茹定會力保護姑娘。”
戚寸點頭,但頭冠太,她有點受限。
“幫我把它摘下來。”她指了指戴在頭上的金鳳九樹頭冠。
子茹和子意當即應聲,伸手小地替戚寸摘下頭冠,也是此刻,馬車頂端忽然一聲響,似有人落在其上。
戚寸仰頭的剎,馬車篷頂下陷,強大的內力激起罡風,鸞鳳車駕驟然散架,雨絲拂過她的面頰,兩隻銀蛇彎鉤迅速勾住篷頂,子意飛身一腳,篷頂飛出,連帶篷頂上站立的人也隨之落連天碧草之間。
蒙面的黑衣大漢立在其上,抽出一柄刀來,借力又起,再朝戚寸而來。
子意率先上前擋在戚寸身前,掌風探出,銀蛇彎鉤剎到她手上,勾住蒙面大漢的刀刃的瞬間,她順勢翻身往後一個用力,彎鉤迫刀刃驟然緊貼自己的脖頸,而子茹則趁此機會,一腳狠踢在刀背上,剎切斷此人的脖頸。
鮮血迸濺在子茹的側臉,她的神情冷極了。
雨珠砸在戚寸的額頭,湿冷的空氣中血腥味越來越濃厚,她盯倒下的大漢血肉模糊的脖頸,她的臉『色』煞,滿眼驚惶。
她的發髻因摘頭冠時有所牽扯而散下一半來披在身後,霧氣彌漫的暗淡天『色』裡,她一身正紅衣裙便是唯一的亮『色』。
子意與子茹輕飄飄落在她的身側,她護在中間,為免馬匹受驚致馬車被拖行,子意早在車駕散架時便斬斷了韁繩。
韓章領一行東宮侍衛騎馬而來,馬蹄激起雨花陣陣,劍刃刺破數名黑衣人的血肉,扔出的一柄劍再轉手中,便又抹了幾人的脖子。
“謝繁青倒真是看她。”
貴妃吳氏在後頭的車駕裡先簾看到這一幕,便扯了扯唇。
守在她車駕旁的禁軍或持長戟,或用刀劍,卻沒一個上幫襯的,而些黑衣人顯然也並不是衝她來的,她此刻頗得幾分悠闲,亦如看戲一般。
忽有人再從暗處掠風而來,戴黑布包裹的鬥笠,一張面容無遮無掩,手持一把镏金槍,槍刃與槍柄接處蟄伏的金蟬纖毫畢。
“金蟬槍江西乾?”
顧毓舒『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認出柄□□。
“顧副鄉!”
韓章也瞧了人手中镏金的□□,便高聲喚顧毓舒。
兩人目光接,隨即一同飛身而起,踢開朝們舉刀而來的幾名黑衣人,一躍而起,朝手持镏金槍的江西乾而。
江西乾吐出嘴裡的狗尾草,手中金槍極快地擊打兩人襲向的劍刃,極強的內力順槍刃激『蕩』而出,致韓章與顧毓舒握劍柄的手被震得發顫。
與此同時,一道暗紅的纖瘦身影如一團火焰般迅速襲向戚寸,她手中兩枚峨眉刺轉了幾轉,劃破了子意的衣袖。
吳氏在後頭瞧這一幕,她思及從竇海芳兒得來的消息,不由皺起眉,“這江西乾極有可能是李適成請來的,可這女人……”
“新絡的關浮波。”
一直守在吳氏身邊的女侍衛瞧女人手中的峨眉刺,又她的身量矮小,看年紀約莫三十歲,便知她應是新絡的鬼面娘子關浮波。
她的身法武功,再加上兩枚峨眉刺,在江湖裡是獨一份的存在。
“不過她脾氣古怪,向來隻鑽研自家武學,應該是對九樓周靖豐的武功秘籍不感興趣,再有她的關家寨在新絡最為富有,應該對九樓中的珍奇財寶也不感興趣,她是為什而來?”女侍衛有些不通。
“既不為九樓中的東西,便是人請來的。”吳氏看道與戚寸的兩個侍女打鬥的身影,“可到底是什人請了她來的?”
關浮波的身法極為詭異,子茹一時不防,便被她凌厲的掌風打下車,摔在雨地裡吐了血。
“子茹!”戚寸喊了一聲,過頭卻關浮波右邊的峨眉刺脫手,越過子意朝她襲來。
她踉跄後退,身後卻忽有一隻手扶住她的腰身,隨即一柄劍刃橫在她身前,“錚”的一聲擋開了飛來的峨眉刺。
雨幕裡,她仰面往後,正望身滌神鄉玄黑蟒紋衣衫的年輕男子戴一個銀『色』面具,唯有一雙眼睛展『露』清晰。
在滌神鄉內,有一部分需要時常潛入北魏做密探的歸鄉人在南黎時,是需要每天戴這種面具的。
抹原本的名姓,也要抹的生平。
戚寸被帶旋身下車,又揮劍割破兩名黑衣人的脖頸,鮮血濺在的面具上,橫握劍柄,往後刺穿另一人的腰腹。
精鐵鞭飛出,身形魁梧的丘林鐸立於樹梢,收鐵鞭便沾了一手淋漓的血,數名禁衛軍捂脖頸倒地不起。
“戚少主,別來無恙啊!”丘林鐸掀開鬥笠,狼『毛』抹額被雨水浸湿,哈哈一笑,臉頰上的一道刀疤更顯猙獰。
“多日不,你怎少了條胳膊?”
戚寸被歸鄉人護在身後,仰頭望樹梢上的丘林鐸左邊的衣袖空空如也。
“我到底還是小瞧了戚少主,你年紀雖小,卻是手眼通天啊,不但有周靖豐和太子護你,便連石鸞山莊的莊主也為你連追殺我好幾天……”丘林鐸冷冷一笑,“子這一趟反正是不了,不殺你,子這條胳膊就斷得不值了!”
話音才落,便一蹬樹枝,借力一躍,手中收攏作一團的鐵鞭揮出便如舒展身體的龍一般刺破雨幕。
護在戚寸身前的歸鄉人迅速帶她躲閃開稜角尖銳的鐵鞭,隨即以劍纏裹鞭身,鉗制住丘林鐸的剎,便被丘林鐸一個收鞭的功夫,拽半空。
戚寸望玄黑的衣袂,張了張嘴,卻又沒有喊出聲,子意與子茹再度來到她的身畔,與不斷襲來的黑衣人纏鬥。
戚寸仰頭望名歸鄉人手中的劍,樣式並無特別,甚至被丘林鐸的鐵鞭一擊便斷。
但身姿縹緲,躲開了丘林鐸的攻擊,並趁機一腳狠踢在丘林鐸藏在衣袖下斷臂的傷口上。
丘林鐸吃痛一聲,面容更為猙獰。
到底也算如今武林中頗有聲名的人物,內力積蓄起來,裹挾罡風在雨中起,手中鐵鞭猶如靈巧的蛇一般蜿蜒而動。
“你個天殺的下水貨!娘看你還能逃到哪兒!”
驀地,一道蒼卻有力的女聲傳來,或因灌注了內力,落在眾人耳畔便刺得耳膜有些發疼。
戚寸一抬頭,便望一個鬢發如霜,身秋香『色』衣衫的『婦』飛身而來,她手中提一柄大刀,即便在雨幕之中,也能望其刀刃上凜冽生輝,猶如星辰一般排列的金剛石。
第42章 不要演第二更
“冰魄刀?”
江西乾用中金蟬槍抵開顧毓舒與韓章二人劍刃,抬便瞧見那老『婦』人中一把刀,他面『露』驚詫,“是莫韌香?”
到底是過戰場見過千般殺伐女英雄,即便她已是滿鬢霜白,卻仍然身矯健,一雙眼睛亦是精神矍鑠。
她揮那把冰魄刀,灌注刀刃內力裹挾雨水拂開,砸人臉竟也疼得厲害。
戴著面具歸鄉人順勢側身,劍刃勾住鐵鞭將丘林鐸往前一帶,莫韌香腳踩鐵鞭,雙握刀,飛身朝丘林鐸砍去。
丘林鐸臉『色』大變,迅速將鐵鞭抽回挽入中,施展輕功往後退去。
緊跟莫韌香身後還有十幾輕男女,他們中各類兵器繁雜,個個都十分敏捷凌厲。
“石鸞山莊都多少不現世了,怎麼這老莊主忽然就現了,還是來殺丘林鐸?”吳氏越發看不懂眼下境況了。
但她垂眸,驀地想今晨謝敏朝輕拍她,說那一句“小心”,她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此刻卻忽然警醒。
“不好……”
吳氏喃喃一聲。
原本她還想著今日刺殺隻是衝戚寸心來,她隻需壁觀,不必謀劃什麼,隻要看戲就好。
可她卻忘了,有此前仙翁江刺殺一事前,她謀殺謝繁青流言本就鬧得厲害,若今日宗廟之行她徹底身處這場刺殺之外,即便什麼也不做,也必會引得那一樁流言愈演愈烈。
如此一來,她一會被太傅裴寄清與太子拿住話柄。
可陛下……
陛下他為什麼要下那一道諭旨,讓她陪太子妃去潛鱗山宗廟?
吳氏臉『色』越發不好。
正她晃神之際,那原本還與子意,子茹二人打鬥鬼面娘子關浮波卻忽然翻身落地,踩雨水,幾步並一步,峨眉刺飛去,劃落吳氏車駕簾子。
守吳氏身側女侍衛反應極快,抽長劍擋開旋轉而來峨眉刺,又見那東西剎那飛回關浮波。
關浮波身材矮小,猶如十一二歲小姑娘一般,但一張面容卻已見皺痕,看著便有一種詭秘駭人意味。